烏池城牆腳下,藏兵洞裡,吳璘仔細地盯著面前的一串鈴鐺。
旁邊,有軍士道:“將軍,這麽晚了,又沒有水軍,黨項人怕是不會從湖上來吧。”
“正因為我等這樣想,西夏人才會來。”吳璘頭也不回地答道。
“要是來了,這年就沒法過了,要是不來,豈非白費了我等一夜辛苦。”有軍兵糾結地說道。
眾人都笑。
吳璘道:“有備無患,寧可多辛苦,也好過莫名其妙被人取了首級。”
此話一出,眾人不複嬉笑,各自認真起來。
雖然還在聊天,目光卻一直放在銅鈴上。
當年,混江龍李俊等人突襲泗陽,途徑運河時,正是因為撞上了河中繩索方才暴露。
作為明軍經歷的第一次超大規模戰役,泗陽守衛戰事無巨細,都寫在了教科書上。
於是,從武校回來,擔任烏池城守將的吳璘現學現賣,同樣在岸邊布置了預警機關。
突然,銅鈴晃動起來,清脆的聲音隨之傳出。
“將軍,黨項人真來了!”軍兵驚呼。
西夏人同樣漢化的嚴重,除夕當然也是十分重要的日子。
卻不想,他們在今夜動手了。
吳璘道:“立刻派出信使,通報鹽州城,西夏人來襲,人數暫時未知。”
立刻有軍兵起身而出。
不管需不需要求援,向後方通報消息是必須的。
下達了第一條命令,吳璘起身活動了一番筋骨,道:“兄弟們,黨項人來送死了,乾掉他們!”
“是!”眾人應和。
城外,張橫聽到突然爆發出來的呼喝聲,心中不由一突。
心驚中,張橫不由地想道:“不會被發現了吧?”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都到了城下,如何還能讓他退卻。
他想退,隨行的五千黨項人也不得答應。
否則,直接全部派出宋軍就好,何必還要西夏人隨行呢。
眾多軍兵在夜色和大雪的掩護下,各自下船。
除了隨身的兵器,還有登城用的長梯繩索,當然,也有船上載有弩砲,隨時準備開火掩護軍兵搶城。
烏池城距離湖邊不過五六十步,幾乎是上岸就到了。
向上仰望,真的是一個人都沒有。
張橫沒有多想,立刻讓軍兵搭建長梯衝上去。
烏池城高不過一丈五六尺,登上去不用三五個呼吸。
噓噓噓~
先登上去的士卒發出信號,表明上面沒人。
張橫大喜,更多的士卒魚貫上去。
他自己,也隨著士卒上去了。
作為主將,又覺得自己十分能打,當然不可能一直在下面乾看著。
上了城牆,張橫才發現,軍兵們都擠在一起,並未動彈。
張橫大怒,喝道:“何故聚集在此,不搶奪馬道城門?”
“將軍!”有偏將回道:“我等看了,沒有馬道,這根本沒有通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任何一座城池,肯定會有馬道供守軍上下城牆的,區別只在於馬道的寬窄罷了。
要說烏池城沒有馬道,難不成守軍上下都是搭梯子麽。
這不可能。
效率低不說,更難以運送重型器械。
突然,副將排開人群,急急奔來,道:“郡王,大事不好!”
聽到他惶恐不安的聲音,張橫也慌了。
副將道:“此側城牆,與對面之間有高牆阻隔,難以逾越。”
“什麽?”張橫大驚失色。
因為地勢限制,烏池城整體是一個橢圓形的布置,只有南北兩側城牆。
原以為只要搶了南城,直接下城,城池片刻可下,
如今即沒有馬道,也不能控制全部城牆,這怎麽玩?不由地,張橫想到了突襲泗陽時被明軍乾沒了半條命的過往。
心中驚懼,張橫退意已升。
“把梯子搬過來,殺進城裡去!”
呼喝中,一個黨項人大步走來。
他是五千西夏軍隊的統領,實際上的指揮官。
張橫只是名義上的主將罷了,其實說話不如這個黨項人管用。
聽到指令,軍兵不再猶豫,隻把梯子提起,複又在城內放下。
眾人也想的明白,只要貼進去混戰,此城必下。
軍兵忙碌中,張橫卻悄悄地往後退去,就靠在梯子旁邊。
他畢竟不是傻的,被明軍坑過一次,如何能不長記性。
登上城牆的軍兵越來越多,起碼有了五千余。
另一邊,梯子也安放好了,已經有軍兵順著下去了。
砰~
一聲炮響,眾人隻覺得腳下突然變滑,有刺鼻的火油味傳了出來。
張橫驚覺不秒,立刻跳上長梯,連滾帶爬地下去了。
便是撞翻了自己的兵丁,沒有郡王的體統, 此時也顧不得了。
其余人低頭一看,只見紅黑色的液體,正在四處蔓延。
“火油,撤……”
話音未落,只聽轟地一聲,好幾丈的火頭,衝天而起。
火油蔓延的快,幾乎每個宋兵都沾上了。
大火一起,一個沒逃。
啊啊啊啊~
無數的慘叫響起,連綿不絕。
火人們倒地,翻滾不休,有些動作快的,一頭栽倒城牆下。
幸運的只是筋骨折斷,點背的當即腦漿迸裂。
得了無數人體的助燃,大火越加旺盛了。
焦愁的肉味,立刻蔓延到了城內城外。
火光下,張橫臉色無比陰沉。
如此情況,如何還能拿下烏池城?
沉默片刻,張橫喝道:“明軍早有防備,坑殺了我五千軍兵,撤!”
“且慢!”又一個黨項人出來,喝道。
這是黨項副將,地位遠不如主將。
張橫指著城頭,喝問道:“如此情況,安能進攻?”
哪怕和明軍有仇,看到五千同伴被活生生地燒死,宋兵也是士氣低落。
再則,便是想進攻,也要等到大火熄滅不可。
黨項副將喝道:“全軍集結,準備強攻北城。”
張橫道:“明軍已經有了準備,我等只有一萬人,怕是拿不下來。”
副將道:“立刻。即刻起,由我接管全軍,違令者斬!”
張橫臉色陣青陣白,不知作何應對。
黨項人強奪軍權確實過分,然而他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不提趙佶千叮嚀萬囑咐要聽西夏爸爸的話,便是當前的軍兵數量,也不過五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