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往下遊三十裡,便可以看到明軍據點,到時我等自可上岸。”石大說道。
阮小七坐在船頭,尤自鬱悶著,並不搭話。
他已經認定了宋江暗害晁蓋的事實,只是無法報仇,實在是心塞。
石大三人知道他的心情,並不多加打擾,只是劃船。
順水而下,又快又省力。
不一刻,河道西側可見明軍堡壘。
從朔方,明軍沿著黃河修建堡壘,一直修到了興慶府下遊五十裡處。
這點距離,只要明軍大規模渡河,便可算作是兵臨興慶府城下。
阮小七振奮起來,問道:“我等從西夏而來,又無身份證明,如何上岸?”
“七哥,此等事情,小弟自有準備。”石大應道。
說著話,迎面已經有明軍大船使了過來。
石大主動叫道:“小的石大,有兵部並聞風司聯合開具的通行令在此。”
說完,他把船搖到旁邊,遞過一張紙條。
負責河段巡視的申屠旭明接過,仔細查看了,道:“原來是去策反敵軍,繞了不少路吧?”
石大笑道:“其實也沒多少路,趁夜泅水過去,又打翻了兩個汲水的宋兵,便混進去了。”
“行了,上岸登記身份去吧。”申屠旭明說道。
旁邊一明兵提醒道:“頭,哪位好像是阮小七。”
阮小七聽到,立刻下意識地握緊了腰刀。
他確實和宋江瓣了,然而,他絕對不會和明軍產生瓜葛,若是對方強留,說不得要手底下見真章。
申屠旭明道:“我自曉得,管他小七大七,從西邊過來就是自家人了。”
阮小七聽了,松了口氣。
同時,一股失落感也不禁升起。
想當年,他阮小七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如今在明軍眼裡,和路人甲也沒什麽兩樣。
“罷了,敗軍之將,也沒什麽威風。”阮小七如實安慰自己。
四人上岸,只見岸邊立有許多望塔,地面亦有軍兵往來巡邏。
這等情境,也是應有之意。
走了片刻,只見無數百姓正在修路。
鏟掉一端草皮,徹底清除雜物後夯實,再鋪上碎石黃土,最後澆上水泥。
已經修好的路段,路面平整,光滑如鏡,可容四車並行。
阮小七歎道:“水泥此物,確實神奇。”
用得多了,自然不可能保密。
目下,金遼夏也都知道了水泥的存在,也在想辦法制造。
只是沒個三五年,可能出不來,除非他們派人去偷配方。
對此,劉子翼表示聞風司上下會給予熱烈的歡迎。
事實上,明國的技術手段,一直是細作們的最愛。
聞風司依次為誘餌,不知道逮了多少人,且屢試不爽。
水泥、火器、戰船……這些技術實在太重要了。
觀望中,四人到了一座城堡前。
只是防禦據點,有兩千人駐扎,同時負責西邊逃人的登記遣返。
石大已經把資料都準備的齊全了,阮小七三人順利登記完,並沒有任何刁難。
收回路引,石大笑道:“七哥,能解決你的身份,多虧了柴大官人出手相助。”
“哦,此話怎麽說?”阮小七問道。
石大道:“當初,宋賊橫行,小弟吃逼不過隨著明國出海南下,於流求定居。”
這些阮小七都知道。
他重回梁山時,也曾動過招攬舊部的心思,只是一打聽,絕大多數人都已經溜之大吉。
趙宋檢括公田害人破產,明軍跟著收攏百姓出海,其實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小弟也不是安穩的主兒,到了流求安頓了家小,便應募當了水手,後來做起了倒運白糖的買賣,倒是積攢了些許家私。
年前,小弟聽聞朝廷懸賞,打聽的確鑿了,便動了心思。
只是自家本事自家知,小弟當個尋常海商,自然綽綽有余,此等冒險的事,並不足夠。
躊躇時,在應天偶遇柴大官人,聽說七哥在黨項人這裡,小弟便求了路引,一路來尋。
天可憐見,終究是順利找到了七哥。”
阮小七道:“若說大江大河,我也隨意趟它三五個來回,海上的事,並無把握。”
“七哥從未下海,自然無十足把握,待歷練了兩年,自然無往而不利。”石大笑道。
若非對阮小七信心滿滿,他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找。
萬一落到西夏人手裡,怕是想死也難。
閑話中,四人搭了運糧返程的商隊,往回走去。
到了麟州,此處又大不相同。
本來被趙宋糟蹋得殘破不堪的地方,雖然尚未恢復元氣,卻也恢復了生氣。
百姓再不複愁苦,大多有發自內心的笑容。
阮小七歎道:“用兵之時不害民生,朝廷手段,確實不凡。”
石大笑道:“陛下手段,實在千古少有,否則哪能打趙宋如同打狗般簡單。”
曉行夜宿,水陸交替,不一日,四人到了鄆州。
打發兩個親隨自回家去,阮小七並石大直奔石碣村。
真是歸心似箭,一步不肯停留。
本來一整日的路程,半天便走沒了。
“此處乃是石碣村?”阮小七驚訝地問道。
他的眼前,是一排青磚黑瓦的房舍,哪有半點曾經石碣村的模樣。
石大笑道:“七哥,我等居住水泊邊上,湖中魚蝦無數,只要勤快些,盡可活的安逸。”
明軍夥食豐盛, 注定對魚蝦雞鴨豬羊需求無數。
石碣村的人大多會打漁,因此致富不難。
不過,阮小七尷尬了。
近乎一樣的房子,他如何知道那間是自家的?
這也算快速發展的弊病吧。
為了效率和成本考量,太多的東西只能流水一般建造,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躊躇間,只見一婦人出了村子。
阮小七當頭拜下,道:“嫂嫂,近來可好?”
這婦人,正是阮小二的渾家。
仔細打量阮小七一番,二嫂突然轉身向屋內跑去,一邊跑,一邊叫道:“娘,七郎回來了。”
阮小七尚未進屋,二嫂已經扶著老娘出來了。
久別重逢,自然是母子各有一番哭訴。
待情緒平歇,阮小七才問道:“小猴兒呢,如何不見?”
小猴兒,當然是阮小二的兒子。
老娘道:“明軍佔了天下,處處開設學堂,雖然二郎五郎死於征戰,卻不能耽誤小猴兒讀書識字,再如你兄弟三人般做這個睜眼瞎,我便讓他就學去了。”
老娘眼瞎,心卻不瞎,這番話倒是有見識。
大概,也是不願意自家孫兒如同三兄弟一般,被人隨便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