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會兒,葉離的問題又來了,“那又為何,當初田三會去找林俊硯呢?”
“想必,當時興匆匆來到,林家老宅的田三,見到眼前的廢宅,也是嚇了一跳。見此,他又勢必會跟,這周圍的鄰裡街坊打聽。當知道了林家的滅門案的同時,也必然會意識到自己被騙。情急之下又找不到,當初那個送錢去的姑娘。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去找這林家還幸存的林俊硯,或者是去到與林家關系密切的,林俊硯的姨母尹氏,那裡討要說法。而,他所謂的“知道的事”,無非就是自家妹子已死一事。哪知,遇到做賊心虛的林俊硯,便將他與當初在老宅內,偷偷窺視之人,聯系了起來。”
“原來,如此——”
葉離拍了拍腦袋,剛想明白了些,轉瞬卻是又皺起了眉,道:“其實,說起來,最讓人想不通的還是那舞柔。當初,讓田家人知道田曉蕊的死訊,與她刻意隱藏身份也不衝突啊!?何必,大費周章的去撒謊,要說田曉蕊還活著?這紙,終是包住不火。即便,當初田曉蕊沒回家,可以借口掩飾。但,時間長了,久不見著田曉蕊,終會讓田家起疑。她又何苦抱著,這時時刻刻被人揭穿的危險?”
“你最後這句,算是說到了點子上。”
“什麽?你的意思是,莫不是要說,她報著的,就是被揭穿的念頭吧?!”
葉離,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陸斬炎。
而,陸斬炎卻是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不錯。她做了這麽多,其實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結果。”
“可,即便如你這般所說,似乎也有些說不通啊——”
“錯不了,她一直一來,都是希望被人早些發現貓膩,才為自己下了這個套。只是,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她的這個套卻套出了這許多的人。你還記得,當時劉重四說,第一次見到舞柔時,舞柔毫不猶豫地,就替他擋了潑出來的那些水嗎?”
“嗯額——“
葉離摸著下巴思忖了好一陣子,才點了點頭,道:”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
“其實,舞柔應是個極其懂得感恩的人。當初,劉重四只不過是好心,想讓她們喝口酒,能暖暖身,她都能這麽做。更何況是,當初救過她一命的林俊硯。事後,只要將林俊硯的突然出現,稍加推演,想必有些事就不難揣測出。加之,大火之後——”
陸斬炎頓了頓,又道:“對於愛和狠,都被那場大火一起焚毀的舞柔來說,或許怎麽樣都無所謂了。所以,亦是報林俊硯的一命之恩也罷,她才會把那兩個命案,毫不猶豫地都應了下來。”
聽著陸斬炎的推測,葉離感慨著吧嗒了下嘴,道:“這人的感情,可真是複雜啊!”
是啊,誰說不是呢!
不然,當初自己做法醫時,帶教的師父也不會說:有時候搞明白人情,就能搞清楚案子了。
“那你,當初又是怎麽懷疑,琳琅那裡有貓膩的呢?”
對於葉離的這個問題,後來琳琅也問過他。彼時,陸斬炎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
其實,說出來,半點神秘感也無。
當陸斬炎和葉離,第一次爬牆,陰差陽錯之下,進入琳琅的廂房時,他就注意到房間裡,那些不同尋常的味道。畢竟,沒有哪個姑娘,會喜歡用香燭的味道,當作熏香來用的吧。
更何況,他和葉離第二次,偷溜進去的時候,也同樣聞到了這味道。那只能說明,住這屋子的人,
應該時常會在屋子裡點上香燭。而,一眼望去,屋子裡又不見任何的神龕。只能說明,祭拜必定是遮遮掩掩的。所以—— “哦,好你個陸斬炎,原來當初偷溜進琳琅的房間,你早就知道要找什麽。那為何又誆騙與我?”
對此,陸斬炎只是摸了摸鼻子,而後皮皮地回了一句,道:“我那不也是就一推測嘛!說不定,你當時細查之下,真能發現其他什麽,也不一定啊——”
陸家,因著前幾日裡的一場大火,化成了廢墟。葉離,作為陸斬炎兩肋插刀的好兄弟,自然收留起了自家兄弟陸斬炎一家。
可,一直寄居葉家,那也不是個事兒啊!
於是乎,當縣衙來人,通知陸斬炎林家滅門案的懸賞,可以拿了時,他毫不猶豫地就翹了當天的課,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雖說,50貫錢不多,但要是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先湊合著起兩間房,應該還是綽綽有余的。
去的一路上,陸斬炎就想得挺美。
但,這又是幾個意思?
此刻,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這二十來貫錢,陸斬炎顯然是懵逼的。
就算是要“孝敬錢”,也不能這麽算吧!
而,眼前的梁虎卻是一臉笑眯眯地,拍著他的肩膀,解釋道:“小子,為了幫你破案,我們這上上下下,幫你跑腿出力,當賣你個人情也就算了。可,當初在林家澆地用的米醋和酒的錢,總不見得也得我們掏吧?就這,還沒算上當時的人力功夫呢!有錢進帳,你就知足吧!”
啥?
雖說官字兩個口,但話也不帶這麽說的吧!啥時候,變成幫他陸斬炎破案了?
此刻,眼見著呼啦一下,又圍上來了幾個捕快,看著那一個個雙眼爍爍放光的眼神,看得陸斬炎就心慌。當下,拋下二貫錢,抱著剩余的錢立馬就跑了。不然,到時還不知能剩多少呢?!
不是他陸斬炎摳門,只是殘酷的現實是,現在的他實是窮到底兒掉啊!
就是,不知這懷裡的錢,還能起兩間房不?
一邊跑著,陸斬炎一邊又憤恨地磨了磨後槽牙——
與此同時,一封彈劾,永興軍路節度使寇準與遼國使臣過往甚密,並收受大額錢財的折子,出現在了趙恆的案頭。其意圖,自是不言而喻。
趙恆拿起這折子看了一會兒,便又重新扔了回去,不由皺起了眉——
話說,當年寇準在天雄軍(大名府)為知軍時,正碰著遼國使者路過。遼使聽聞寇準在此,立馬登門拜訪。見著寇準便大發感慨,道:寇相公德高望重,為何不在朝廷為相,卻跑來此窮鄉僻壤?
聽了這話,寇準卻是哈哈大笑,道:“主上賢明,朝廷無事,天雄軍乃我大宋北方重鎮,除了老夫,無人可擔此重任。”
此一番話,不僅吹捧了自家皇帝,也給寇準自己長了臉。怎麽著,都挺好。
猶記得當時的寇準,不僅款待了遼使,臨了還突發奇想, 下令讓軍中護送使者離開天雄軍轄地。
由於,此前並無使者經過,要宋軍護送的規定。寇準特意找到轉運使,要求他們撥款給錢犒勞。對此不合規矩的要求,轉運使自是一口回絕。
想不到,這卻是惹怒了寇準,盛怒之下的他竟寫了一封奏折,上書中書省,要求朝廷撥款。對此無理要求,趙恆被氣得在朝會上大罵寇準收買人心,以博取高名。
可,痛罵過後,還是冷靜下來的趙恆自己,選擇了妥協。一道聖旨,早早一句,讓寇準自掏腰包了事。
雖說,寇準這人毛病是不少。你可以說,他生活奢華、花錢無數;也可以說,他桀驁不馴,唯我獨尊——
但,寇準是忠,是奸這一點,趙恆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只要寇準不死,就能震懾群醜,讓那些小人心存顧忌,不敢輕易興風作浪。且,現在這個時候,為了權力製衡,自己更需要寇準存在。
就不知,這次他又在搞什麽鬼?竟,落了人此等的口實。
這一天一大早,寇準府前,突然出現了幾個裝著東西的大竹簍。府中長隨出來一看,臉上竟是一喜。不多時,便又見著有人出來,將那些個竹簍盡數搬了進去。
不久之後,從寇準的府中,又前後出來了兩輛馬車。
其中一輛,車載不少,竟是一路疾駛出了城門。
而,另一輛,則明顯悠然很多。一路晃晃悠悠沿著青石板的路,往著長街的方向行去。看,那一路輕車熟路的模樣,若不是長往那一處走動,就應是不久前,方才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