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子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本子,上面都記錄了重要客戶的一些資料。
翻了翻後,王媽子明白了,笑倒:“今兒是劉公子的生辰,難怪這麽早就過來安排,行,你去知會桃顏姑娘,今兒打扮漂亮一點,還有,把雀兒帶過來。”
桃顏姑娘精通樂器,吹得一口好蕭,憑借著這一口好蕭,虜獲了不少男人的人,倒不用操心,劉公子是她的常客,對她一向喜愛。
只是這雀兒是頭一遭,雖然性格溫順,可總歸有些擔心。
王媽子搓了搓手,皺起眉頭:“今兒,雀兒正式破紅,以後就能天天給我賺錢了。不過,她脖子那有鞭子的痕跡……”
“不礙事的,既然劉公子定了,想必不會生氣。不過要幾個姑娘給雀兒上上課,溫順點就是了。”小廝色迷迷地笑了笑:“再說了,技術不佳也沒事,男人嘛,吃的就是這個味兒。”
“嗯,去準備吧。”
日上三竿之時,雀兒推開林見秋的房門,輕手輕腳地收拾他的房間,並把房間內的花拿了出去,又從野外摘了些拿進來,換好。
四處看了看,將林見秋的衣服偷偷地拿起,推門出去。徑直走到後院雜房附近的井口,弄了水上來開始洗衣服。
雲過,忽陣雨。
雀兒並未躲雨,而是繼續在井邊洗著衣服,等洗好衣服,雨也停了。挑著竹竿將衣服曬上,將身體靠近衣服偷偷地擦了擦臉上,也不知擦的是淚水還是汗水。
又看了看井口,走到那往下探了探,井深得很,透著涼。
想了想,她又去廚房裡找尋了一兩個瓜果,偷偷藏在裙子裡帶了出來,用竹籃子將瓜果放在裡面,用竹勾子放了下去。這是人人都知道的好法子,把瓜果放到井水裡,放得久了,瓜就透心涼。
盛夏,涼瓜果吃了最舒心。
雲收雨過波添,樓高水冷瓜甜。雀兒靜靜地坐在院子走廊的欄杆上,看著掛在竹竿上的林見秋的衣服。
“王媽子,這雀兒不會投井自殺吧?”小廝輕聲問道。
在二樓搖著扇子的王媽子不言語,只是深深地觀察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後,吩咐道:“派人盯著她,不用靠太近,一旦有什麽動作就……還有,叫枝枝姑娘過去,告訴她雀兒父親的現狀。”
花樓女子輕生,這並不是什麽稀奇事,既然不是稀奇事,王媽子自然有的是經驗。
像雀兒這種罪官之後,哪家花樓沒有?
這種女子都是錦衣玉食長大的,突然要變成男人的胯下玩物,而且是每天不同的男人的胯下玩物,又怎麽會坦然接受?
如果來的時候年齡小,像雀兒一樣九歲十歲就來了,那好辦,時間能慢慢地調教一個人;如果來的時候年紀大了,大多是不從的,寧死不從的居多。
畢竟這些女子都會讀過一些書,一旦讀了書,便有了追求。
什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呸!王媽子冷冷笑了笑,到了這花樓,不管你以前多麽高貴,都注定成為胯下玩物。
尋死覓活的,海了去了,又有幾個真死了?最終還是怕死的。偶有遇到真正性子剛烈的,真尋死,那也有法子。
這個法子很簡單,兩個字:家人。
枝枝姑娘已二十八,與雀兒一般,也是罪官之後。跟雀兒很小就來了花樓不同的是,她十九歲才來,正是待嫁閨中的年齡,而且已經婚配給一名姓許的公子。
自是寧死不從的。
可……
如今,枝枝姑娘在花樓混得如魚得水,甚至已經存上了贖身錢卻也沒有離開。
“你想跳井嗎?”枝枝姑娘走到雀兒的身邊,直截了當。
雀兒不說話,只是看著林見秋的衣服。而枝枝也看了過去,林見秋的衣服與尋常小廝的一樣,在太陽底下曬著。
枝枝拿起扇子扇了扇,扇子上都是胭脂粉的味道,這種味道揮之不去,當她在街上走的時候,哪怕從來沒有光顧過金滿院的人,從來沒有見過她的人,也立刻能通過這股子味道,罵她一句騷娘們兒。
甚至,連走路的姿勢也變成了只有騷娘們才會有的儀態。
“你喜歡林公子。”枝枝姑娘不用雀兒回答,說完這句後笑了笑,笑容肯定。枝枝是過來人,一眼就看穿了。
“你有喜歡的人嗎?我是說,你來這裡之前,我聽人說你是許配給了一位公子。”雀兒轉過頭,問道。
枝枝姑娘愣了愣,她揮動的扇子頓了頓,隨後轉過頭看了雀兒一眼:“這都四年前的事兒了,是的,姓許。江南人。”
“你……他……”雀兒不忍心往下問。
她剛來這的時候,正好趕上枝枝到了接客的年齡,也就先她這般大小。那段日子,枝枝天天哭,哭得肝腸寸斷,好幾次尋死覓活都沒死成。
半吊子氣的時候,嘴裡喃喃念著:公子,公子,我對不起你。
可見情深意重。
“他後來還來光顧我呢。”扇子再一次扇了起來,枝枝姑娘臉上的笑容淡淡的,仿佛說著別人的事,一陣風吹過,她喃喃地念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所謂伊人,隨風而去。”
以前是大家閨秀來著,是那在水一方的純淨少女,不是騷娘們兒。
“那……”雀兒不敢想當時的場景,有多麽尷尬,枝枝又是不是會痛哭。
“蠻好的呀。”枝枝彎腰,將椅子旁邊的花摘下一朵,迎著太陽舉了起來:“雀兒,不管我們以前是誰,一旦踏入這,哪怕贖身後,也都是下賤之人,不會有男人真心愛我們的。 ”
說著,她將花丟到了地上,腳狠狠地踩了下去,用力地摩擦了一番後,抬起腳。
漂亮的花變得爛碎,不堪。
“多賺錢,多存錢,你父親跟我父親一樣,還在邊疆吃苦呢。今年我托人帶去了好多錢財,我父親拿著這些錢財買通了那邊的小吏,他不必去酷寒之地建城牆了,而是調到了後廚當廚子,風吹不著,日曬不著,還能吃到剩飯剩菜。”
說著,她將手中的扇子遞給雀兒。
“你的父親還在建城牆吧,年紀大了,若你不多賺些錢,怕是熬不了兩年,會死的。你記住,能給我們錢來睡我們的,都是恩人。是你父親脫離苦海的恩人,我們只有這條路呀。”
雀兒良久良久沒說話,而枝枝也舉著扇子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一刻,許不過幾聲歎息之後,雀兒閉上眼睛,接過了她的扇子,一行淚從她臉上滑過。
“若是疼,想喊就喊,想抓就抓,男人就享受這個,尤其是劉公子,我服侍過他。雖然劉公子有狐臭和腳臭,也有些口臭,但是人還不錯,挺溫柔的,最重要的是夠大方。對了,完事兒之後別不要意思,多要些錢財。”
枝枝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
雲過,忽漸雨。
這夏天的雨,頗多,淅淅瀝瀝的,夾雜著暑氣,令人絕望。
【又多了幾個人打賞,雖然不多,八碗女俠謝謝大家,就是每天更五千字,再加三千字存稿,肝八千字對於男生來說簡單,對我來說還是覺得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