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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棄徒》第59章 並不明媚的日子裡(二)
  讓老教皇感到寬心的是,提奧多還是來餐廳就餐了,這讓他心裡有了些許慰藉。

  也許事情沒有那麽糟糕呢……

  “坐吧”

  看著提奧多走近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老教皇臉上露出了笑容,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提奧多坐下。

  提奧多敷衍似的笑了笑,坐到了椅子上,準備靜候他的晚餐。

  只是晚餐還沒有等到,就等到了一個令他顏面盡失的人,老教皇剛想開口說什麽,就聽門口傳來了動靜,一個格外囂張的聲音帶著強烈的諷刺輕聲嘀咕道:

  “沒想到還有臉過來……”

  聲音不大,恰巧提奧多可以聽見。

  不是被關了禁閉嗎?怎麽還會跑出來作妖?

  提奧多狐疑的看了一眼老教皇,老教皇似乎有些尷尬,提奧多立刻就懂了是什麽原因,估摸著可能覺得他不會來用餐,於是就把這個家夥放出來了。

  提奧多沒有吱聲,沒抱怨,沒憤怒,默默的坐在那裡,就是臉上的笑意淡了點,但卻沒有完全消失,袖袍下的手緊緊的握著,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恨自己空有地位和實力卻束手無策。

  見提奧多不答話,西奧多有些失望,悻悻的坐了回去。

  “教父您吃”

  也許是想緩和這尷尬的氣氛吧,提奧多細心的將鮮嫩的牛排切好放入了老教皇的盤中,柔聲說道,似乎和從前沒有什麽兩樣,還是一樣的溫柔體帖。

  “真惡心”

  在老教皇剛叉起提奧多送來的牛排時,西奧多突然開口道。

  “……”

  提奧多無奈的抬起頭看著西奧多,這人怎麽破事這麽多,就是挑刺也不至於這樣吧……

  “你怎麽能用你用過的刀叉去給冕下夾菜,你的口水說不準都留在上面了,難不成你讓冕下吃你的口水嗎?誰知道你有什麽病,要是傳染給冕下怎麽辦?”

  提奧多茫然的看了著西奧多,又低頭瞅了瞅自己的餐具。

  我一向很愛乾淨的好吧……而且我也沒有舔餐具的習慣啊……還我有病?我有什麽病,我怎麽不知道?

  提奧多撇了撇嘴,不打算同西奧多一般見識,然而聽著西奧多的話,老教皇默默的將叉子放下了,轉而看向了水果沙拉。

  見老教皇將已經送到嘴邊的牛排放下,提奧多眼裡閃過一絲委屈,但很快就隱沒了,臉上依然還是那副溫柔至極的表情,似乎並不怎麽在意。

  “抱歉,教父。”

  提奧多將那盤被老教皇放棄的牛排端了回來,嘴角露出了歉意的笑容,輕聲道。

  “我的孩子,我不是嫌棄你的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吃點清淡的東西罷了。”

  老教皇覺得有些不妥,生硬而蒼白的解釋了一番,提奧多很善解人意,並沒有像以往一樣發脾氣或者是胡攪蠻纏,而是理解似的點了點頭。

  老教皇松了口氣,他還真怕提奧多發脾氣或者來其他的,那可不好安慰。

  看著老教皇面色突然好看了些許,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提奧多心裡一陣黯然,莫名的自責。

  果然……自己是個不討喜,看不出別人好賴臉的討厭家夥呢……

  能忍那麽久還真是難為教父了呢……

  侍立在一側的拉奧姆卻覺得有些古怪,在關系上他可能沒有教父與教子這層關系親,但論時間長短,他與提奧多相處的時間,說不準比提奧多呆在老教皇身側的時間要長。

  要知道提奧多是他和安東尼閣下帶回來的,而且小時候冕下就將提奧多扔給他了,提奧多第一次了解教廷,第一次在聖城遊玩就是他帶著去的。

  至於冕下……除了教提奧多幾個實用的魔法外,其余的全是由他教導的,帶著歉疚的看著那個單純而滿懷憧憬和感激的小男孩,一步步的變成一個優秀的聖裁官,一個再也找不到快樂的人。

  他自然知道提奧多有多在乎老教皇,甚至老教皇隨便說一個字,他都要斟酌思考許久。他不知道老教皇是否像他說的那樣,改換了主意,真的把提奧多當成的自己的子嗣,但他卻是確實把這個由他帶回來的可憐小家夥當成了自己的弟弟……

  以前提奧多有什麽拿不準注意,或者擔憂的事情,總是要拿來和他講,甚至比對老教皇還要親近幾分,只是現在……拉奧姆也不知道提奧多還記不記得以前那些有趣兒的事情了……

  拉奧姆微微抬眼,看著笑容依然溫和的提奧多,又看了看漫不經心,沒有再關注提奧多的老教皇,心底歎了口氣,憐憫的看了一眼提奧多。

  似乎……忘了過去也沒什麽意義呢……一個和自己沒有什麽關系的孩子,再如何也不會投注過多的目光……

  “保證他能聽話,能遵循教廷的命令和旨意就可以了,拉奧姆,你只要教他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聖裁官就行了,至於那些人情世故,人的一次談話際交往,生活瑣碎事,你是不需要教他的,他也不需要學會這些。”

  “拉奧姆,他只需要學會聽話,聽從命令,不需要明白為什麽這麽做和怎樣做,你應該明白,留下他,只是因為他的天賦和單純……”

  單純……善良……本來很聰明惹人喜歡的小孩子呢……

  拉奧姆想起多年前,他看不過提奧多被人欺騙,教導提奧多應該怎麽做後,被老教皇發現後的一次談話。

  什麽疼愛啊,信任啊,這都是可以偽造的。

  剛失去記憶那段時間,老教皇天天將提奧多帶到身邊,教他做這個,做那個,他還以為老教皇改變主意了呢……

  現在想想,也許冕下只是怕閣下多想,揣測到什麽才那樣做的……

  而冕下消除掉閣下的一些記憶,或許……也只是想將已經變形了的工具在回爐重鑄吧……只是,放在熔製鍛造工具的爐子裡出來的,始終也還只是工具罷了……

  在一個地方被人推下山崖無數次了,居然每每爬上來後依然執著的跟在人家後面,想到這拉奧姆也蠻佩服老教皇的,畢竟能把一個小家夥教導成這樣也不容易……

  只是拉奧姆有些心疼那個執著的孩子,他以為自己努力遲早可以感動別人,可是……人和人之間哪裡又有那麽多的感動呢……

  看著默默的扒拉自己盤子裡那所剩無幾的土豆泥的提奧多,拉奧姆有些憐憫。

  或許……他也感覺到他的教父似乎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喜愛他了……

  整個晚餐時分,提奧多致使自終低著頭沒有再說一句話。

  待西奧多走後,提奧多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將已經扒拉的乾乾淨淨的盤子放到了一邊,微微抬眼打量了一會兒老教皇的眼色,似乎在猶豫著什麽,看著老教皇欲言又止,半響好若心中做了決定,隨後開口喚道:

  “冕下……”

  “嗯?”

  聽到提奧多的稱呼老教皇略有不滿輕輕蹙了下眉。

  “什麽事?”

  “冕下……”

  提奧多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抿了抿嘴,斟酌了下語氣,輕聲道:

  “冕下,我不想做您的教子了,也不想做教廷的大主教和總長了……”

  “你知道你再說什麽嗎?”

  老教皇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提奧多,提奧多沒有想到老教皇的反應會這麽激烈,刹那間愣住了。

  “知道……”

  提奧多緩過神,語氣不變,依然用那種平和輕柔的語調回復道,餐廳的陽光尚好,老教皇站起身來,陰影遮住了提奧多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侍從們束手而立,拉奧姆驚訝過後,複雜的看著提奧多。

  “那你知道你失去這些意味著什麽嗎?”

  老教皇沉聲質問道,提奧多隱隱有些膽怯了,但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服軟,大抵是失望了吧。

  “……”

  提奧多抿了抿嘴,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麽區別……”

  “蠢貨”

  即便是當著眾人的面,老教皇依然是毫不客氣的責罵道。

  老教皇轉身向外走去,提奧多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跟上。

  “還愣住做什麽?不爭氣的東西。”

  提奧多默默的起身,習慣性的將自己坐過的地方整理好,隨後快走了幾步追上了老教皇的腳步。

  身後陽光明媚,可前方卻是略顯幽暗的長廊,在迷蒙的陽光後交織著,恍若沒有盡頭。

  “教父,生氣了?”

  提奧多快步跟在老教皇身後,在老教皇將門關嚴之前擠進了門縫,用莫名的語氣詢問著。

  “知道你失去這些會是什麽結果嗎?”

  老教皇淡淡是看了一眼提奧多,將鞋子換下,回身向客廳走去,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知道……”

  提奧多應了一聲,杵在老教皇身前滿不在乎的說道

  “大不了就是死咯”

  語氣輕快沒有什麽負擔。

  “大不了?我養你這麽大就是為了讓你去死嗎?”

  老教皇狠狠的拍了下扶手厲聲喝道。

  “反正早晚都得死嘛,指不定哪天就死在外面了”

  提奧多聳了下肩,低聲回嘴道,也不在乎老教皇是否生氣,有恃無恐的。

  “我死了不正好嗎?教父也不用一天到晚假惺惺的了。”

  “我假惺惺的?”

  老教皇怒極反笑失態的指著提奧多的鼻子

  “把你養這麽大,反過來我假惺惺的?”

  “您為什麽養我,您自己最清楚,如果不是我聽話,你怎麽可能留下我,您培養我成為聖裁官,還不是為了讓我和同類自相殘殺。”

  提奧多嗤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也不知道是對著誰的。

  “同類?你和誰同類?把你養大的是我!不是惡魔!這就是你面對親人,長輩的態度嗎?滾出去,自己想清楚再來找我”

  老教皇指著門外,起身想要拽住提奧多的衣襟將他拖出去,沒成想卻被提奧多搶先一步,提奧多一把抓起手邊的花瓶,將它狠狠的摔了下去,花瓶摔在了老教皇面前,在老教皇身前炸裂,一些碎片崩到了老教皇的教袍上。

  “什麽親人?您怕是想多了吧,您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算得上哪門子親人?不過是稍微熟悉點的陌生人罷了,就是代替他們照顧我一會兒。”

  提奧多的話語中沒有怒氣,但卻滿含著任誰都能聽明白的深深的怨懟。

  老教皇不可思議的看著提奧多,他不敢置信這種傷人話會從提奧多口中說出來,也不敢相信提奧多居然敢跟他摔東西。

  “你在說一遍?你把我當成什麽?”

  老教皇愣愣的看著提奧多,語氣和聲音都弱了不少,下意識的開口求證道。

  “還用說什麽?您不是聽的很清楚嗎?”

  看著老教皇無力的跌坐回沙發上,一副脆弱的模樣,提奧多突然有些不忍,但依然硬著頭皮繼續道:

  “教父口口聲聲說是我的親人,我被別人羞辱的時候,你在哪裡?你將他關禁閉,但前腳我剛走,你就把他放出來了。在你心裡你的孩子只有西奧多,我算個什麽東西,不過是自作多情的小醜罷了”

  提奧多肆意的宣泄著自己的情緒,在這個陽光都回避的小角落裡,提奧多顯得有些陰沉。

  “他們說的都沒錯,你養我就是為了讓我替你去擊殺惡魔。”

  提奧多頓了頓臉色有些猙獰,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傾瀉了出來

  “不過這個我不在乎,但是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欺騙你?你覺得你這麽蠢用得著欺騙嗎?我又在想盡辦法想保住你的命,你居然還……唔”

  老教皇站起身想要緩和一下越加緊張的關系,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揉揉提奧多的頭髮,然而卻被提奧多憤懣的推倒,老教皇錯愕的看著提奧多,完全沒有一點防備,跌坐在地,頭磕到了尖銳的桌角。

  提奧多呆住了,看著自己顫抖的手發愣,良久才緩過神來。

  “教……教父,教父你別嚇我啊!”

  提奧多慌亂的看著地上的老教皇,額角那股鮮血讓他手腳冰涼,要知道他只是下意識的想推開老教皇,根本沒有想到這麽嚴重的後果。

  “教父,你沒事吧?”

  提奧多手無足措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可沒碰見過這種事,而且老教皇也沒教過他該如何解決這種事。

  提奧多緊張的看著老教皇坐在地上一手按著額角流血的地方,一手捂住胸口。

  那一下正好磕的人昏昏沉沉的,老教皇微微抬眼看著提奧多,突然捂著嘴咳嗽了兩聲,提奧多驚恐的發現老教皇的手心裡竟然有血跡,老教皇默默的等著提奧多上前攙他一把,或者幫他治療,然而事實令他失望了,提奧多只是茫然的杵在那裡,什麽動作都沒有。

  提奧多木然的看著老教皇,全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完全忘了自己是個魔法師,可以幫著治療一下,也不知道應該怎麽上前關心,此時他心裡的對未知的恐懼大於對老教皇的擔憂。

  “扶我起來。”

  老教皇輕聲歎了口氣,聲音格外虛弱,開口對提奧多吩咐道,他掙扎了一下居然沒能直接站起來。

  真是老了啊……

  老教皇自嘲似的笑了一聲。

  在強大的人也有衰老的一天,身體機能的退化是不可逆轉的,或許有可以有逆轉的辦法,但那無一不是禁術,是以傷害他人為代價的,來換取自身的新生。

  提奧多怔怔的看著老教皇摔倒在地上居然沒能自己站起來,望著老教皇掙扎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些傷感。

  “教父……”

  提奧多吸了吸鼻子,擔憂的喚道,怒氣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過來,扶我起來,我沒有怪你的。”

  老教皇笑了笑開口寬慰道。

  “教父……教父我去找人過來,你不要亂動啊”

  提奧多緩過神來,眼睛裡霧蒙蒙的,轉身向門外走去,聽著關門聲,老教皇笑著歎了口氣。

  “愛哭鼻子的小鬼啊……”

  安東尼是大魔法師,蘭斯拉夫是聖域……

  那我應該找蘭斯拉夫,這樣更保險一些。

  提奧多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二者之間離得並不是很遠,提奧多沒走兩步就到了,站在門口躊躇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是好。

  提奧多抿了抿嘴,猶豫著敲了敲房門。

  “是誰?”

  蘭斯拉夫的聲音從門內傳來,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提奧多松了口氣,他還真不知道如果蘭斯拉夫不在的話他要怎麽做。

  提奧多並沒有回答蘭斯拉夫的問題,靜靜的站在門口,蒼白的臉上充斥著不安,眼淚順著臉頰流過,蘭斯拉夫一打開門就看到這幅景象,提奧多哭哭啼啼的站在他門口。

  “怎麽了小提奧多?”

  蘭斯拉夫驚訝的看著提奧多

  “院長大人,快去,快去看看教父……”

  提奧多習慣性的稱呼蘭斯拉夫為院長,口中含著大人,手卻是毫不客氣一邊推搡,一邊拉著蘭斯拉夫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怎麽了?著什麽急啊,冕下怎麽了還是你又惹禍了?”

  蘭斯拉夫按照以往的經驗揣摩道,提奧多眼神微微閃爍,格外的心虛,小聲嘀咕道:

  “應該……應該都有吧……”

  “闖禍了又惹冕下生氣了?叫我去給你求情?”

  “唔……”

  提奧多支支吾吾的沒有答話,緊張的握住門把手替蘭斯拉夫推開了門。

  “提奧多回來了?”

  聽見開門的聲音,老教皇睜開眼,開口問道,聲音裡帶著罕見的疲憊

  提奧多心虛的低著頭,蘭斯拉夫古怪的看了一眼提奧多。

  蘭斯拉夫大步走進房間,這層房間的格局都是一樣的。

  蘭斯拉夫一進客廳就發現了跌坐在地上的老教皇。

  “冕下摔倒了你怎麽也不知道扶一下?”

  蘭斯拉夫將老教皇扶起來坐到身後的沙發上後,回過頭對提奧多苛責道。

  提奧多因為愧疚而不敢辯駁,老教皇笑了笑倒是沒有責備提奧多,而是開口感慨道:

  “好了,不怪提奧多,老了,不中用了。”

  “冕下身體……”

  老教皇下意識的揉了揉額角,血已經被他擦掉了,但還是隱隱有些陣痛,蘭斯拉夫無意一瞥,卻發現老教皇的手上還有些許殘留的血跡,地上還有破碎的花瓶。

  “沒什麽大事,不過是剛才滑倒了,提奧多這個小家夥太緊張了而已,以為我出了什麽大事,還麻煩你跑了一趟。”

  不是大事?不是大事堂堂聖域魔法師怎麽可能會不經意的滑倒,何況是一直謹慎的老教皇,況且……若是沒事,怎麽可能滑倒之後起不來??……

  “滑倒?”

  蘭斯拉夫狐疑的看著地上的碎片,拿起一片細細觀察,地上的碎片被摔的極為細小,若是無意碰倒的怎麽可能碎成這樣……

  提奧多向來是個藏不住事的人,蘭斯拉夫想起提奧多剛才的反常和緊張,隨即轉過頭看向提奧多,凌厲的目光審視著提奧多,提奧多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額頭上有冷汗冒出。

  “提奧多,冕下是怎麽受傷的?”

  “小家夥都嚇傻了,你就別嚇唬他了,你覺得膽小成他這樣的家夥,可能對我動手嗎?無意滑倒,不小心把花瓶碰到,這才劃傷了手。”

  老教皇不動聲色的將手上的血跡抹掉,疼惜的看著提奧多遮掩道,提奧多抬起頭驚愕的看著老教皇。

  “是這樣嗎提奧多?”

  “不……不是啊……”

  提奧多下意識的否定道,隨後就聽老教皇輕哼了一聲,提奧多閉上了嘴,心裡卻是不住的掙扎,在他的記憶裡,他還沒有跟別人撒過謊呢,一直是個誠實的孩子。

  蘭斯拉夫看到提奧多臉上的糾結與歉疚,瞬間就明了了,似是無意的開口道,但眼睛卻是一直看著提奧多。

  “冕下自從將聖痕轉交於你後身體一直都不大好,提奧多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你一直在我們眼裡都是聽話的孩子,所以……”

  “好了”

  老教皇輕聲打斷道

  “提奧多不是有意的,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和提奧多聊會兒天。”

  蘭斯拉夫深深的看了一眼老教皇,隨後回身揉了揉提奧多的頭髮,惋惜的歎了口氣。

  “你過來”

  聽著關門聲,老教皇衝提奧多招了招手,眼中難掩疲憊。

  “教父……”

  提奧多怯生生的走到老教皇身邊,對老教皇的擔憂和愧疚與內心對未知的恐懼而交織著。

  “坐下”

  老教皇笑了笑,拉著提奧多讓他做到了自己的身邊。

  “教父,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傷害你,我只是沒想到……”

  提奧多開口辯解道,有些心虛,但也說的不錯,他確實沒有傷害老教皇的意思,這……只是個意外……

  “我的孩子,你每次都是這套說辭。”

  “真的教父,我沒有騙你”

  提奧多有些著急,自西奧多來後他已經很不好過了好吧,這要是再出點什麽波折,加上他本身的特殊性,那天還活不活了,謀害教皇可不是個簡單的罪名,他可不想體驗裁判所的一條龍。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你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你只是無意的而已。”

  “嗯,是的”

  提奧多點了點頭,,這沒有什麽好辯駁反對的。

  “那麽你告訴我,你剛才說的話當真嗎?我在你心裡就是個熟悉些的陌生人?”

  老教皇的語氣有些莫名的蕭索,似乎與之前相比多了幾分老態。

  “不是的……”

  提奧多輕聲道,下意識的垂下眼眸,這是他第一次說謊,因為他現在也摸不準自己心裡是個什麽想法,老教皇在他心裡依然是親人般的存在,是最重要的人,只不過……似乎疏遠了一些……

  其實他心裡認定的卻是他將教父看作親人,而在他的教父眼裡,他只是個陌生人罷了……

  “我只是故意氣教父的而已……”

  “我就知道我的孩子不會這麽薄情。”

  老教皇的臉上露出笑容,握著提奧多的手,提奧多下意識的想要將老教皇的手推開,然而看見老教皇日漸蒼老的面容與疲憊,那隻本想推開老教皇手的手猶豫了一下,輕輕的覆在了老教皇的手上。

  “教父寬心,您在提奧多心裡一直是最親近的人。”

  提奧多露出了一絲微笑,他這話倒是沒有作假,令他傷心和難過,甚至憤怒的事,從來都與老教皇在他心中的地位無關,他只是突然悲哀的發現,貌似在他教父的潛意識裡,他並不是最親近的那一個,當他和西奧多都在老教皇身邊時,他就好像是那個無關緊要外人,或許也是有地位的吧,可是每次都是他被諷刺的體無完膚,遍體鱗傷的時候,方才開口說一句不瘟不火的話。

  “以後我不會在賭氣和教父說這樣傷人的話了。”

  提奧多溫聲補充道,如老教皇所說,他是個善良的人,善良到不忍心看別人被自己傷害到,善良到只會壓抑自己,直到實在忍不住在一瞬間爆發怒氣,然後到下一秒在自責,擔憂著被傾訴者受到的傷害,打碎了自己的牙齒咽在腹中,將眼淚吞下,心頭滴著血的去安慰別人。

  “這樣最好了,以後有什麽不舒服,不痛快的地方直接說出來就會好受些,我是不會怪你的。”

  “嗯……”

  提奧多輕輕的點了點頭,低低的應了一聲。

  “那麽我的孩子,我還可以從你口中聽到你親昵的稱我為父親嗎?我的小天使,你是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老教皇期待的看著提奧多,這一刻仿若脫下了身上的教袍與冠冕,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渴望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在膝下承歡。

  提奧多遲疑了片刻,輕輕的抿了下嘴,他還是不忍看見老教皇眼中的期待逐漸化為失望,最終開口喚道:

  “父親……”

  老教皇的心情刹那間便好上了許多,窗外陽光正好,臥室向陽,門和窗戶也都沒有關上。客廳的側牆有一面大鏡子,擦的乾淨,陽光透過臥室的窗戶,越過門,打在鏡子上,明晃晃的。而明晃晃的鏡子又將這更為強烈的陽光折射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讓黑暗無處可藏,僅余的黑暗隻得龜縮在窄小的縫隙間,微不可查。

  “父親,還疼嗎?都是我不好,不過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想到……”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會少了些許顧慮,不難開口了。提奧多擔憂的望著老教皇,平心而論他是不希望這個老人受到傷害的,尤其是來自他的傷害,這會讓他極度的愧疚與不安,即便他心裡無比的失落。

  “不疼了。”

  老教皇笑了笑,下意識的揉了揉額角,那裡還在隱隱作痛,要知道那一下可是實實在在的磕在那裡了,要說不疼可是假的,但為了好讓這個脆弱的小家夥寬心,便也隻得如此了。

  “真的?”

  提奧多的擔心絲毫沒有減少,他一方面擔心老教皇會出事,一方面擔憂老教皇會一下子改變對他的看法,讓本來就生活在邊緣的他,徹底滑向深淵。

  “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你不成嗎?”

  老教皇衝提奧多眨了下眼,示意自己真的無礙。

  “可是教父剛才都流血了呢,而且……而且還吐血了呢……”

  “呀,難道我們的總長大人還怕血嗎?”

  老教皇故作驚詫的看著提奧多,誇張的說道

  “我的孩子,只是流了點血而已,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再者說來,你每次去執行任務不都會受點傷,流點血嗎?可你看看你現在,不還是一樣生龍活虎,天天活蹦亂跳的嗎?”

  “這不一樣的……”

  提奧多的語氣突然變得傷感了起來,他還記得初次見面,面前這個老人的身體還是強健的,臉上也只有些許皺紋,看起來比同齡長者年輕的多。

  可是現在……提奧多內疚的看著老教皇,他將老教皇變得衰老的原因都歸咎到了自己的身上,無形中提奧多又為自己戴了一副枷鎖。

  面前老人的面容已經明顯的衰老了,就連精神似乎也大不如從前了,常有疲憊的樣子,有時甚至還會有頹唐,這讓提奧多隱隱不安,他感覺面前神聖的聖座,他心中最敬仰濡慕的人,日漸衰老與脆弱,提奧多悵然若失,不由想起已經逝去多年的老吉爾斯,他不希望看著自己的另一個當做親人的人,在自己面前逝去,而他卻無能為力……

  “怎麽不一樣?”

  老教皇笑著問道,提奧多輕輕的側身抱住老教皇。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對於他而言,他只知道用擁抱去表示他對老教皇的親近。

  老教皇將手搭在提奧多的背上,若是隨便換做一個人這樣對他突兀的擁抱,鐵定是少不了一頓斥責,生出不悅的,而對於提奧多,老教皇輕輕的歎了口氣,一方面是習慣了提奧多表達親近的方式,能寬容提奧多這不似男孩子般剛強和成熟的表達方式,這種嬌柔的尋找依靠的擁抱,一方面則是源於內心深處的那一抹愧疚吧……

  長輩往往會是孩子力量和榜樣的象征,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孩子,缺乏長輩陪伴的孩子總會變得軟弱,雖然這並不絕對……

  在提奧多幼年最重要的時期,因為一些原因與內心的抵觸,使得老教皇總是有意無意的忽視他,導致提奧多總是缺乏安全感,極度的焦慮與害羞,性子也柔的像女孩子一樣……更甚於在與人交往時也總是不自信,即便他比對方要優秀的多……

  一個自卑的人即便強大了,但他內心深處的膽怯也是無法改變的。

  “教父的肩膀沒有以前那麽壯實了……”

  提奧多雙手環過老教皇的後背,頭枕著老教皇的肩膀,眼中的悲傷更濃了,曾經偉岸的身姿,如今也衰退的能個疼他嬌氣的臉頰了。

  “人老了自然會這樣的。”

  老教皇揉了揉提奧多的頭髮開口安慰道

  “不過教父,你的父親會看著小天使長大,看著他能無憂無慮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才會離開他的。”

  “可是我不希望父親離開呢……父親想來能容忍我的放肆,那麽……”

  “我的孩子,你始終要學會一個人生活的,而不是依賴於他人。不能聽命於自己者,就要受命於他人。我不希望你在黑暗中呆一輩子,一個跟在別人陰影后的人,永遠都只會被當成陰影的一部分,他的眼前也都會是黑暗,而非光明。即便苟活於黑暗中,但也決不能忘記追逐光明。”

  “可是父親,我的願望就是可以做您最稱職的助手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是一個令人詬病的脫累。”

  這是他身旁人一直教導他的,不論是安東尼,還是拉奧姆,從小到大,他們都不止一遍的告訴他,他要努力的學習,努力的執行任務,成為一個優秀的聖裁官,這樣才對得起冕下對他的寬容與愛護,這樣才有資格報答冕下對他的恩情……

  “你要活的像你自己,而不是像我,人總是要有自己的主見的。”

  每每聽到提奧多用澄澈的眼眸看著他,口中信誓旦旦的向他表忠心時,老教皇總會感到無地自容。

  老教皇這句話的本意是希望提奧多改換個願望,不要模仿別人的步伐,然而被提奧多聽到耳裡卻是變了意思,在聯想不久前的不快與冒犯,提奧多汗都下來了,立馬松開手,直起身子,對老教皇保證道:

  “父親放心,我不會再像對以前那樣對不該有的東西懷有覬覦之心,我絕對會安分守己的……”

  老教皇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他有時候不免在想自己真的有這麽可怕嗎?為什麽每每他的安慰與勸導都會被提奧多曲解成是對他的敲打呢?……

  “我的孩子,我沒有這層意思的……”

  老教皇有氣無力的解釋道

  “我只是希望你要學會獨立而已,決不是忌憚敲打你的意思。你以後要成熟一些,做事不要想當然,衝動的就去做,要知道衝動是魔鬼,他會讓人們追悔莫及,我不希望你一輩子在悔恨中度過,那會使你虛度一生,而且也沒有多少人會聽你事後的解釋,他們只會看結果,縱然他們聽了,也是不盡然信的。”

  “父親信了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能跟你一輩子啊……”

  老教皇幽幽的歎了口氣,似乎是感覺話題有些沉重,轉而對提奧多談起了一些輕快的話題

  “你對自己的未來有什麽打算嗎?”

  老教皇笑呵呵的看著提奧多,等待著他的回答。

  打算?

  提奧多蹙了下眉,要知道他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還能有什麽打算,父親讓我去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咯!我伴在父親身邊就好啦。”

  提奧多想都沒想的直接答道,這種問題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好吧……他向來都是執行別人的命令,哪裡會那些費腦子的事情。

  “孩子,你不是個工具,不是別人讓你做什麽就做什麽的,你是人,人非工具。”

  提奧多迷茫的看著老教皇,這都什麽情況嘛……不是大家都教他要學會服從命令嘛……

  “可是父親,不服從你們的命令,我還能做什麽啊……你們不是常跟我說要聽話的服從嗎?……”

  提奧多對於工具這一說有意無意的忽略了,或者說是不怎麽在意了,畢竟他也是實打實的得到了好處,又或者是已經習慣了。

  “抱歉,我的孩子。”

  老教皇看向提奧多的眼神裡帶著歉疚,和提奧多看不懂的複雜。

  “我的孩子,這是我的疏忽和失職,我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教父……”

  “父親不是合格的教父啦,父親是最優秀的教父咯。”

  提奧多伸出一根手指笑嘻嘻的豎了起來堵在了老教皇嘴前,止住了老教皇的話語。

  提奧多就是這樣,怒氣來的快,散的也快,前一秒鎮定無比或是默然不語,下一秒可能就大發雷霆,而過了幾分鍾又會像沒事人一樣沒心沒肺,只是那粉碎的面具的粉末,終究還是會有沉澱的。

  “我不知道父親是怎麽看待我的,是惡魔也好,還是當成自己的孩子也罷,總之提奧多喜歡父親,他期望得到父親的認同與滿意,害怕看見父親失望與不滿,他不忍父親老去,也不忍看見父親受到傷害……”

  提奧多頓了頓,愧疚不安的掃過老教皇的額角,望著老教皇眼睛,輕聲道

  “所以我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樣的,我說的話,也請父親不要作數,不要當真,我當時……當時只是看見您袒護西奧多,下意識的想氣氣您……不代表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我自然知道,不過我想你以後說話前應該先過過腦子。”

  老教皇伸手戳了戳提奧多的腦袋

  “雖然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東西,或者是裡面在想什麽……”

  “那教父不會……”

  “不會的,安心好了,都說了不會怪罪你的。”

  “不是怪罪……”

  提奧多輕聲道,但又不好意思說,畢竟是他造成的傷害,於是便又開始患得患失了起來。

  “我也不會心生芥蒂的,放心好了,若是我有怒氣的話,怎麽可能在蘭斯拉夫面前為你遮掩呢?”

  老教皇眨了下眼,隨後看著一臉憂鬱愧疚的提奧多提議到:

  “中午一定沒吃好吧?我們去找點吃的?我帶你去城內逛逛?”

  “還是算了吧”

  提奧多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對此並沒有什麽興趣。

  “去買點你喜歡的東西?不用你付錢的,嗯……你想想是要什麽好。昂貴的筆?我記得你好像很喜歡萬寶龍,奧羅拉和維斯康蒂的筆來著。要麽表也可以,我記得你看了許久我送給西奧多的那塊百達翡麗的表。或者是去拍賣場看看有沒有什麽你心儀的東西,我記得你以為很想去看看,奈何聖城沒有,也許我們可以淘些獵奇的東西回來……”

  提奧多靜靜的聽著老教皇說完,溫聲拒絕道:

  “不用了,不勞父親破費了。”

  若是放在之前,老教皇要是肯給他買其中一樣他就要興奮半天了,他是一個特別好哄的人,拿幾句溫柔的話,或是一些金幣就可以擺平的。不過現在……提奧多卻是突然發現自己對這些東西無感了,真是奇怪呢……

  “父親還是先去歇息吧,不然提奧多會愧疚不安的。”

  提奧多伸手扶住了老教皇,小心翼翼的將老教皇饞了起來。

  “不用那麽小心,我沒什麽大礙。”

  老教皇笑著說道,但提奧多卻沒有因此而放松,依然沒有絲毫懈怠。

  提奧多將老教皇扶到床邊,然後整理了下枕頭。

  敏感的人往往都很細心,就像以前老教皇總調侃他的那樣,心細的比女孩子更細,性子比女孩子更柔。

  提奧多將枕巾鋪好,每個角都平平整整的,一絲不苟。

  提奧多溫柔的摟著老教皇的肩膀,將其輕輕的放在枕頭上。隨後又半跪在地俯身將老教皇腳上的鞋襪脫掉,將老教皇的腿抬到了床上,一切都有條不絮,老教皇也任由提奧多擺弄,看著提奧多鋪開被子蓋在他身上,老教皇笑著道:

  “我的小天使,你要是去做侍從,怕是其他侍從都要丟了工作了,謹慎而又貼心。”

  提奧多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接道:

  “我不就是父親的侍從嗎?父親時時刻刻都可以享受我的服務的。”

  “那可真是榮幸至極,能勞煩一位紅衣大主教為我貼心服務呢。”

  “自然”

  提奧多將被子掖好,開口應道

  “不論我是什麽身份我都是父親的侍從,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做您最忠誠的侍從。”

  老教皇拍了拍提奧多搭在床邊的手,沒有接下這句話,而是笑吟吟的拍了拍床的另一邊。

  “你也上來睡吧,咱們聊會天?”

  “父親還是先安心睡覺吧,先養好精神。”

  提奧多輕聲回道,婉拒了老教皇的吩咐。

  雖然已是傍晚,但由於是春夏之際,陽光還是蠻明豔的,明亮的晴空依然萬裡無雲,瑰麗的晚霞也還尚未出現,這時候的天總是日長夜短的。

  提奧多直起身來走到窗邊,伸手解開了系在窗簾上束帶,將窗簾緩緩拉上,薄薄的窗簾阻隔了些許陽光,房間內的亮度一點點的降低,待那明亮僅剩一絲的時候,老教皇開口止住了提奧多的動作。

  “好了,就這樣吧,房間內總不能一點光亮都不剩吧。”

  “父親說的是。”

  雖然他並不喜歡這突兀的一道光束但他還是依言乖巧的停下了手,將那抹光亮孤零零的留在了那裡。

  提奧多關上了燈,室內又陰暗了一點,這卻反而讓他顯得沒有那麽突兀了,一身黑色的教袍,在四處被潔白與光明渲染的房間內,總是那麽顯眼而突兀,總覺得有些許格格不入。

  提奧多站在門口,將自己的教袍脫下,內裡的襯衣也是深色系的,並不明媚的紫色鳶尾花的顏色。

  “父親安心睡吧。”

  提奧多半靠在床頭,腰後墊著枕頭,好讓自己的腰部不至於懸空的難受。提奧多將自己的胳膊的胳膊學著老教皇哄他睡覺時的動作墊在了老教皇的脖頸下,隨後可能覺得這樣似乎還有些不夠,提奧多半側過身,另一隻胳膊輕輕的搭在老教皇的身上。

  老教皇好笑的看著近乎都快把他抱在懷裡的提奧多。

  “我的孩子,你是再把我當成小孩子來哄嗎?我覺得你還是躺下好好歇息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看著父親睡吧。”

  提奧多輕輕搖了搖頭心裡不大放心。他可忘不掉他剛才在老教皇手心裡看見的那一抹嫣紅,他是有很多的憤怒,不滿,委屈,嫉妒,但他卻沒有想過害人的心思,對於這個意外他感到很抱歉。

  “你睡的安心我才能睡的踏實,”

  提奧多猶豫了一下,將枕頭放平躺了下去,測對著老教皇輕輕的抱著。

  “睡覺又不會出什麽事的,只要你別氣我就行。”

  “以後不會了……我不想看父親出事的……”

  提奧多愧疚的開口道,學著老教皇哄他的樣子輕輕的在老教皇身上拍著。

  ……

  胳膊很難受誒……

  提奧多覺得自己胳膊又酸又麻的,但看著似乎剛剛入睡的老教皇又不好意思將手抽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提奧多實在忍不住了,見老教皇似乎睡得很香,小心翼翼的將胳膊挪了出來,生怕驚醒老教皇,他現在簡直無法想象老教皇是怎樣能忍著這種感覺讓他一枕就一個晚上的。

  “父親大人……”

  提奧多輕聲喚道,見老教皇沒有應答,呼吸均勻,提奧多躡手躡腳走下了床,坐到了書桌前的椅子上,偷偷摸摸的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張紙和一杆筆,回頭瞄了一眼老教皇,見沒有什麽動靜,心下松了口氣,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帶著些許憂鬱,眉頭微蹙。

  然而他回過頭後,卻是無法發現老教皇依然醒了過來靜靜的看著他。

  “在這個並不明媚的日子裡,我又一次欺騙了自己。”

  提奧多滿臉憂鬱的咬著筆杆尾端沉吟著,他的這個臭習慣被老教皇說過無數次了,但還是依然屢教不改,他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這種陋習,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否喜歡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隨手寫寫東西,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習慣他現在有了。

  他喜歡在安靜的角落,寧靜的夜晚,一個人坐在桌前拿著筆思考人生,想到什麽就寫什麽。有些東西他無法對別人傾訴,他就只能將其一概通過筆尖傾訴給白紙。

  沙沙沙,筆尖與紙的摩擦聲在室內響起,,直到整張紙都被鋪滿了,提奧多方才停手。

  提奧多起身下意識的回身看了一眼老教皇,目光中有些許委屈,輕輕的離開桌前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書,將自己的紙夾了進去,又輕手輕腳的回到了床上。

  提奧多小心翼翼的將蓋在老教皇的被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扯過被子蓋在了自己身上身上。

  老教皇是側躺著的,提奧多轉過身與老教皇面對面,委屈的看著老教皇,輕輕的親了一下老教皇的額頭,這要是讓人看到少不得又要被人說是僭越了。

  見老教皇沒有反應,提奧多很自然的就認定老教皇是真的睡著了。

  “為什麽您要偏心西奧多啊,他侮辱我您都不責備他的,明明我才是您的教子啊……”

  提奧多輕聲傾訴道,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唔……我知道我和您沒有血緣關系,可是我真的把您當成父親啊,憑什麽都屬於我的寵愛一下子就被您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子侄搶走了……”

  “父親,我的父親,他們都認為我是惡魔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可是……可是你認為我是惡魔,我會崩潰的……真的會崩潰的……”

  提奧多聲音裡有些嗚咽,無意中,提奧多見老教皇的手臂挪了個位置,嚇得趕緊捂住了嘴,將沒說完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半響,見老教皇再沒有別的動作提奧多輕輕的松了口氣,默默的挪回了被窩裡,背對著老教皇往老教皇懷裡蹭了蹭。

  老教皇看著將頭蒙在被子裡的提奧多笑了笑,將手隔著被子搭在了提奧多身上。

  提奧多感到身上的重量,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身體都緊張的僵住了,小聲喚道:

  “教父?”

  老教皇沒有接話,似乎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也許是沒睡醒吧……

  提奧多這樣自我安慰道,這樣想著,提奧多輕輕的將手伸出被窩,把老教皇的手往前拽了拽,將自己的手指插在老教皇的手指間,覺得無比的安心,很快便入睡了。

  見提奧多入睡,老教皇將提奧多的手輕輕的扒開,走到提奧多剛才放書的地方,將提奧多夾著書頁的那本書從書架中抽了出來,回頭看了一眼提奧多,對自己的小秘密即將被窺視而毫不知情的提奧多依然睡得香甜。

  雖然知曉這是極為不妥的行為,但老教皇還是翻開了那本夾著提奧多各種心事的書,書頁中夾帶的東西還不少,那是一本堪比教義的精裝厚書,書頁的前一半幾乎都被各種小紙條填充滿了。

  老教皇極有耐心的將書放在了桌上,一頁一頁的翻看著。

  “我不記得以前了,我重新學會了寫字”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記憶,這個待我很好的老人果真是我的教父,很可惜我有大部分記憶都想不起來了,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一個叫做拉奧姆的人說我以前做過許多有罪的事,而這些事都被教父遮掩了下來。”

  “教父對我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他總是親近不起來,總有種莫名的疏離與陌生感,即便我因為害怕擠到了他的床上……”

  “教父和魔藥公會那位弗朗西斯會長治療了我的眼睛,他們說我很快就能重見光明了,教父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吧,也許是我錯怪他了,他是我最親近的人。”

  這幾行字寫的歪歪扭扭的,下面的字便寫的好多了,最起碼不說漂亮,但也工整了許多。

  “我重新看見光明了,沒有光明的人最是向往光明,沒有人知道我是多麽熱愛光明。”

  “我的眼睛的光明是教父用他的眼睛換來的……我該怎麽辦……”

  “……”

  “教父準許我稱他為父親呢!”

  “教父打我了……他好像一直都對我很不滿意,壓抑了許久才忍無可忍的爆發了。”

  “他說我比不上西奧多……”

  “他說昨天的是氣話當不的真……”

  “……”

  “父親說他最喜歡我”

  “父親給西奧多買了好多東西,沒有我的,也許是怪我自己把,他讓我挑我自己沒敢挑”

  “討人厭的西奧多來了”

  “我被西奧多欺負的時候父親沒有吱聲呢,其他大主教也沒有說話,是不是他們都不喜歡我……”

  “父親說他最喜歡的還是我,可是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偏袒他……”

  “父親把西奧多獻給他的寶石贈予了我,西奧多的臉色一定很好看吧”

  “父親一直在等我,我受傷了,父親看起來很擔心……”

  “西奧多侮辱我,可是父親只是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為什麽?……”

  “比爾斯說我的記憶可能是教父篡改的……”

  “也許我是惡魔就和他們格格不入吧,教父對我發怒了,我看見了教父眼中的不耐。”

  “西奧多再一次譏諷我,我沒有理會,教父也照樣沒有理會,也許這就是常態吧,我無法要求別人怎樣做,相較於我,西奧多才是教父真正的親人,我充其量只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就像我對教父說的那樣……”

  這是今天的了呢,看來是小家夥剛才起床的時候寫下的。

  “西奧多在的時候,我就是那個礙眼的外人。他指責我惡心,教父似乎也隱隱認同了,他並沒有幫我反駁西奧多,而我也不會反駁他,似乎上一次和西奧多大聲說話就已經用盡了我的全部勇氣。”

  “我真的很抱歉,我並沒有想推倒他,我只是下意識的想要離他遠一點,這樣的結果我也沒有料到……”

  “我又一次違心的認同了他的話,也許是我太自私了吧……”

  提奧多迷迷瞪瞪的下意識的回身去摟老教皇結果卻撲了空,提奧多蹙了下眉,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床邊哪裡還有老教皇的影子,提奧多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慌張的起身,卻發現老教皇正坐在書桌前,似乎在看什麽東西。

  稱呼改成教父了……貌似還是對我很抵觸啊……

  老教皇看得入迷全然沒有發現已經醒來的提奧多,提奧多好奇的走了過去,偷偷的溜到了老教皇的背後探頭一看。

  “父親, 好看嗎?”

  提奧多面色難堪,聲音透著些許冷意,老教皇肆意從他的戒指裡拿出東西,他並不會在意,因為那本就屬於他的教父,可是他不能容忍自己唯一一個傾訴小秘密的地方都被人從黑暗中拖出來,放到陽光下暴曬,這讓他感到無比的難受與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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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老教皇聽到背後的聲音愣了一下,隨後反應了過來,有些尷尬的轉過身看著提奧多。

  令他驚訝的是提奧多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淡淡的無奈。

  提奧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桌上攤開的書,和他夾進去的小紙條,那正是他不久前剛寫的。

  能找到我夾紙條的地方,怕是教父很早就醒了吧……我偷偷說的話,偷偷親的那一下,想必教父也是知道的,我喚他,他大概也是聽見的,可是卻全然沒有理會我,任由我可笑的跟他說悄悄話……

  提奧多緊緊的攥著手,他感到格外的難堪,被戲弄的惱怒,但這惱怒轉瞬就變成了深深的無奈。

  提奧多下意識的掃了一眼老教皇的額角和眼睛,輕輕的長歎了一口氣,手也無力的松開了,眼睛低垂,長長的細而濃密的睫毛遮住眼眸的深意,嘴角掛起些許敷衍似的笑容。

  “父親,看完了就放回去吧,裡面沒什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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