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舍緊張的在一位執事的帶領下步入教皇宮，這是他第二次走進這裡。
　　噠噠噠當當當當……
　　都咪嗖都咪嗖都咪，都咪嗖都咪嗖都咪……
　　與第一次肅穆的氣氛不一樣，剛踏入教皇宮就聽見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聲音很有節奏，但節奏並不多變而是重複那一兩個節奏，卻也不讓人覺得厭煩，重音和輕音穿插在一起也不顯得突兀，曲調很快但出乎意料的給了旁人一種平靜的感覺，中高音穿插在其中，似悲傷，又似愉悅，讓人琢磨不透。很平和但又帶著莫名情感的一首曲子。
　　果然步入偏殿就見一個青年正閉著眼睛彈奏著角落的鋼琴，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肆意的悅動，青年並沒有一些音樂家在演奏時表現的那般瘋狂，沒有搖頭晃腦的自我沉醉，仿佛就是打在鋼琴上的一束陽光，與鋼琴融為一體，平靜的臉上透著一種憂鬱的氣質。
　　切舍愣了片刻這才注意到坐在上首的老教皇，切舍剛要開口就被老教皇示意禁聲，隨即繼續轉頭看向演奏鋼琴的提奧多。
　　當最後一個音消退，提奧多的手從鋼琴上放下，微微側身看向老教皇所在的方向，但眼睛還是閉著的。
　　“教父是有人來了嗎?”
　　說著從琴凳上起身，切舍連忙先向老教皇施禮，隨後又向提奧多施禮道:
　　“見過冕下，見過克萊斯特閣下。”
　　提奧多凝眉思索了一陣，帶著不確定的語氣道:
　　“切舍?”
　　“是的，閣下。”
　　切舍又施一禮，提奧多拿起放在一旁的手套重新戴在了手上，老教皇笑著看向切舍很隨和的說道:
　　“好了，不用緊張。”
　　看著切舍緊繃的面孔老教皇安慰道，隨後問道:
　　“你覺得提奧多彈的怎麽樣。”
　　“呃，閣下，閣下彈的很好。”
　　切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老教皇，隨即拘謹的答道，不過這倒不是他的恭維和奉承卻是真心話，他真的覺得提奧多彈得不錯，最多就是會對一向不喜情調音樂的老教皇居然會允許提奧多在聖潔肅穆莊嚴的教皇宮演奏這類樂曲感到驚奇與不可思議。
　　提奧多輕笑了一聲微微搖頭，他還道切舍是奉承，或是在老教皇面前拘束。
　　“切舍，我們在亞特蘭蒂斯就認識了，何必拘束呢，教父很和藹的。”
　　切舍一聽便知提奧多是會錯了他的意
　　“沒有的，閣下，我是發自內心的。不過閣下您能否告知我這首曲子的名字嗎?我好似沒有聽過。”
　　“名字嗎?”
　　提奧多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光潔的下巴
　　“這個我還真沒有想過，這是我自己作的練習曲，算來算去大致算是平均律吧。”
　　“呃，我還以為是音樂家協會流行的情調音樂的一種。”
　　“當然不是，音樂本身不一定有感情，這一切都是人賦予他的，比如一千人看一本書，他們都會對這本書產生不同的闡釋，音樂也是一樣。即便是高雅的古典音樂與聖樂也是如此。”
　　提奧多又與切舍探討了一會兒，見提奧多有余興，老教皇也沒有打擾，切舍聊了一會兒注意到一旁的老教皇感到不妥。
　　“好了”
　　見二人沒有什麽繼續聊下去的興致後老教皇方才開口道
　　“好了我的孩子，坐到我這邊來。”
　　老教皇拍了拍座位的扶手從上首起身走了下來，親自引著提奧多坐到他身旁。
　　“弗朗西斯說你最好最近少見光，還是乖乖把眼睛閉上好了，等著我一會兒找個東西給你蒙上。”
　　老教皇見提奧多又把眼睛睜開了微微皺眉
　　“知道了，知道了。”
　　提奧多不耐煩的答道，這話他都已經不知道聽多少遍了，但還是聽話的把眼睛閉上了。隨即就被老教皇按在了椅子上。老教皇看著提奧多笑了笑，轉頭看向切舍。
　　“切舍修士，不知你是否願意做提奧多的助祭?”
　　切舍微微一愣，雖然以前他做過提奧多的副手，但那是在亞特蘭蒂斯，而現在是在聖山。
　　難道之前把我調到這裡這麽久都沒有分配工作，就是因為這個願意?
　　然而切舍還沒說什麽，提奧多就先開口了。
　　“教父，我覺得這不……”
　　提奧多話還沒說完就被老教皇打斷了。
　　“閉嘴，沒有你的事。”
　　“怎麽沒有，這是選我的助祭，好不好，我要自己……”
　　“你自己什麽啊?”
　　說著老教皇就將想要站起來還沒站起來正嚷嚷著的提奧多再一次按了下去。
　　“好了，安靜”
　　切舍一臉懵然的看著一臉鬱悶的被老教皇一隻手按在頭上就乖乖閉嘴座了回去的提奧多。
　　切舍感覺有些不真實，明明在亞特蘭蒂斯不是這個樣子啊，是動不動就滅全族的那種。之前在評議會也不是這樣啊，一言不合就懟人的啊。
　　“切舍修士，你覺得如何?我希望你能做提奧多的助祭，當然也尊重你的意見。”
　　尊重他的意見不尊重我的意見嗎?
　　提奧多內心充滿了悲憤。
　　“我願意。”
　　沉吟片刻後，切舍點了點頭，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本就不是一個能力突出的人，而且蹉跎了良久了，遇到這樣的機會為什麽不抓住呢?
　　而令他沒想到的是，老教皇卻是微微搖了下頭，凝視著切舍道:
　　“我希望你在深思一下為好，你應該知道的提奧多有些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性格?脾氣?天賦?若是以前切舍還會奇怪，但在聖山呆了一段時間後他也並非像從前一樣對中央教廷一無所知了。而這個不同自然就是指……
　　想到這切舍抬頭看了一眼似乎對什麽都絲毫不在意的提奧多，提奧多似乎是注意到了切舍的視線微微皺眉，換了個姿勢，左腿搭著右腿將腿毫無顧忌的放到了身側是椅子上，懶洋洋的道:
　　“我跟你講啊切舍，你有大好前程不用在我身邊浪費的，想拒絕就拒絕，就算你拒絕了，教父也不會把你怎麽著的，之前有個主教不想跟著我，現在他就跟著凱爾斯沃斯了，選擇多的是呢。”
　　“不，閣下，我願意當您的助祭。”
　　切舍緊繃著面孔正色道，提奧多聳了聳肩，繼續道:
　　“教父剛剛也提醒你了，我是那個什麽，所以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就可能第一個遭殃哦！而且就算我沒那個什麽，我也會在宗教裁判所和異端審判局，或者類似的地方工作，你要知道你要是做了我的助祭這可就是自己走向黑暗了。”
　　老教皇微微皺眉有些不滿提奧多的說辭，但也沒有多說什麽，提奧多似乎也覺得有些不妥，直起身子嚴肅的補充道:
　　“當然，聖裁官們也不盡然如外面所說的那般恐怖。他們存在於黑暗中卻是光明的先行者，沒有他們的存在就沒有陽光的普照，他們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但他們卻不能脫身離開，因為當他們放下武器，洗乾手上的血腥時，就沒有人直面深淵，為其他人庇佑光明了。”
　　“如果你不介意雙手沾染血腥，不介意與黑暗為伍的話，那麽我也不介意。”
　　“閣下，我並不介意，因為聖裁官們是可敬的。”
　　切舍認真的說道。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我以前就是聖裁官，我明白這比你想象的還要殘酷，你跟著我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失去了生命，我都有幾次命懸一線。”
　　“而且……”
　　提奧多頓了頓，切舍感到提奧多似乎變得突然有些黯然
　　“而且沾染的血腥與黑暗，宗教裁判所裡的那種陰冷，不是你換下衣服就能洗淨的，這種東西一旦沾染就像附骨之疽，你現在是一個人，但他會潛移默化的把你改造成另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不是人的人。”
　　“閣下也是聖裁官，可是閣下並不像是……”
　　提奧多臉上雖然沒有什麽波動，但切舍看了下老教皇的臉色自知失言，止住了未說完的話語。
　　“既然都沒有什麽意見的話，那切舍修士就像提奧多宣……”
　　“慢著教父”
　　在切舍驚訝的眼神中，提奧多打斷了老教皇的話語，老教皇也未見怒。
　　“教父，我覺得還是讓他去宗教裁判所適應下那種氣氛在說其他的吧。而且聖裁官也不是什麽人都能當的。”
　　見切舍在拉奧姆的帶領下離去，老教皇收回目光笑著對提奧多道:
　　“這次你怎麽不拒絕了?”
　　提奧多悶哼一聲沒說話，身子扭了扭，畢竟硬邦邦的椅子硌得慌。
　　半響，還是撇了撇嘴低聲道:
　　“我不同意能怎麽辦，拒絕了一個還有下一個等著我。”
　　“看來你也不傻啊，有時候還是很聰明的。”
　　“……”
　　“不許這麽說完！還有不要老摸我的頭！掉到地上的東西不能往我連什麽蒙！”
　　還未走遠的二人聽見內裡傳來的一聲咆哮反應各異，拉奧姆眼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面上卻是很平靜，切舍在短暫的懵然後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一眼，愕然的自言自語道:
　　“那是……克萊斯特閣下?”
　　“是的。”
　　拉奧姆給予了切舍肯定的回答，可憐的切舍還沒回過神來，傻傻的問道:
　　“他在對誰嚷嚷?”
　　“還能有誰?”
　　“和冕下……?”
　　“當然”
　　切舍看到拉奧姆摸了下鼻子，然後就感覺到這位聖裁官很平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後你會習慣的，這種事並不少見。”
　　我剛才是不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切舍露出了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陷入了懊悔之中。
　　切舍感覺自己已經明曉了這位克萊斯特閣下為什麽會被丟到亞特蘭蒂斯了。
　　而且耳邊那位聖裁官還繼續說著。
　　“所以克萊斯特閣下是禁閉室的常客，怎麽說呢，就是教皇宮裡的禁閉室就是閣下專屬的，別人想擠都擠不進去的那種。”
　　聽著聽著切舍的悔意更甚了，外表什麽都是虛浮的表象，人不可貌相啊……
　　跟著這位會不會指不定哪天就又被丟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切舍憂心忡忡，拉奧姆似乎是看出了切舍的後悔與擔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沒事的，閣下和冕下嚷嚷什麽的都是小事，拍桌子瞪眼也不是沒有，還有一些出格的你最好還是別知道了。”
　　切舍哭喪著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別這樣，看開些，冕下很疼愛閣下的，所以你跟在閣下身邊很吃香的。冕下青睞的人不少，和冕下鬧僵的人也不少，但敢主動和冕下置氣的只有閣下，完事後依然安然無恙被冕下疼愛如舊的也只有閣下。畢竟閣下是冕下親自教養大的，除了冕下的花外是唯一一個和冕下一起住在教皇宮的。閣下還經常抱怨說自己不如花。”
　　拉奧姆笑著道
　　“那和閣下相處的時候需要注意些什麽嗎?”
　　“沒什麽要注意的吧，閣下除了脾氣乖戾了一些，性格古怪了一些，有時候驕縱了一些就沒什麽壞毛病了，總之是很好相處的一個人，私下人很好的。”
　　“……”
　　這叫私下人很好，好相處嗎?……
　　“當然我覺得閣下可能不太可能叫你跟在身邊，除非冕下硬性要求，他很不喜歡別人跟著他的。我揣測閣下可能讓你去幫他養貓。”
　　“養貓?……”
　　我，教廷修士，大主教的助祭，是用來養貓的……?
　　“當然，養貓的時候要注意點，閣下可寶貝這些貓了。 ”
　　切舍抬頭看向拉奧姆，只見拉奧姆臉上沒有一絲作假的神色，切舍又開始懷疑人生了。
　　“你沒聽過嗎?”
　　“聽過什麽?”
　　切舍疑惑的問道。
　　“裁判所一些無聊的家夥說教廷的中心是冕下，冕下的中心是閣下，閣下的中心是他的寶貝貓。你可千萬別覺得養貓是對你的虧待，你知道給閣下養貓的是誰嗎?”
　　“誰?”
　　切舍好奇的問道
　　“第一個替閣下養貓的是冕下，第二個給閣下養貓的是學院的凱爾斯沃斯閣下，居說克萊斯特閣下到現在還欠著凱爾斯沃斯閣下的貓糧錢和小魚乾的錢沒還上呢。”
　　“……”
　　切舍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作評了，一旁的拉奧姆還在細數著
　　“現在給閣下養貓的是安東尼大主教，儂，閣下的貓現在就在安東尼閣下的大主教宮裡呢。”
　　“看來我的未來很大可能就是與貓為伴了?”
　　切舍恍惚過後突然幽幽的問道。
　　“當然”
　　“那閣下說的聖裁官……”
　　“他嚇唬你的，先不說宗教裁判所和異端審判局從來不隨便收人，聖裁官的標準沒那麽低，更主要是閣下做任務喜歡獨來獨往，向來不喜歡身邊有旁人，所以他是不會帶你去的。”)書友們快關注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