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替提奧多上完藥後，老教皇看著從下午開始就狀態不對的提奧多開口問道:

　　“感覺有好一點了嗎?”

　　“能勉強感知到一些光線。”

　　“那就是有效果咯?”

　　“不知道。”

　　提奧多不耐的答道，老教皇將手中的藥劑瓶重重的戳在桌上。

　　“到底是你生病還是我生病?自己就不能上點心?要不是你自己作死會弄成這樣嗎?就是多余管你！照顧你還天天甩臉子給我看。”

　　“對我就是作死，既然是多余的就別管我，我又沒要你看，是你自己要看。”

　　提奧多猛的站起身來，一把將放在桌上的藥劑瓶摔在地上，瓶子頓時四分五裂，瓶中液體流了一地。

　　老教皇愣了一下，隨即怒道:

　　“這就是你對我該有的態度?不要把你自己的氣撒在別人身上！”

　　老教皇指著地上流淌的藥劑道:

　　“你知道你這瓶小小的藥劑要花費教廷多少材料，花費別人多少心血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又沒讓你救我，是你自己要救！難道還怨得我咯?”

　　“你……”

　　老教皇指著提奧多半響沒說出話，良久坐回到椅子上歎了口氣。

　　“你怎麽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聲音裡藏著深深的疲憊與悲傷令提奧多如鯁在喉，囁嚅了一下，開口道:

　　“教父，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剛才是怎麽了……”

　　提奧多內疚的說道，冷靜下來的他頗為後悔，他確實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是怎麽了，就是突然感到頭腦一熱那些傷人的話就說出來了。

　　“教父對不起，我真不知道，剛才，剛才就突然感覺特別狂躁……”

　　“所以你就把我當成你的發泄口了是不是，提奧多?”

　　這一次老教皇沒有再稱呼提奧多為自己的孩子。

　　“教父我……”

　　提奧多微微有些發慌，他雖然看不見老教皇的表情，但他也能感覺到老教皇的語氣裡的失望。

　　“教父，求求你，我剛才真不是故意的。”

　　提奧多慌了神，急得束手無策，然而不擅長表達的他翻來覆去只會這幾句話。

　　“教父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求求你了……”

　　提奧多抿著嘴誠懇的說道。

　　“你只會這一套說辭嗎?一點長進也沒有。”

　　老教皇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我想你需要靜靜，我也同樣需要靜靜。”

　　“教父，別這樣，教父我以後不會頂撞你的，不會隨便的發脾氣的。”

　　“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要不要再對你給予信任我也需要重新考量了。”

　　“教父……”

　　“出去！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跟你商量。也許他們當初說的是對的，我不應該嘗試一個新想法，不該聽從安東尼的建議對你厚待。”

　　“教父，沒有的……你聽我解釋啊……”

　　提奧多感覺有什麽正在離他遠去，只不過他感覺自己是解釋不清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最近總是會精神恍惚，脾氣暴躁，衝動易怒。

　　“出去，這裡現在沒有你的位置。”

　　“教父，你說過你以後不會說這些話的，教父，你說的是氣話對不對?”

　　提奧多委屈的看向老教皇，老教皇一言不發凝視著提奧多。

　　看著提奧多失魂落魄的走出殿外，老教皇突然有些後悔。

　　“我也是，竟然跟一個小孩子置氣”

　　老教皇低聲自嘲了一句微微搖頭。

　　提奧多踏出教皇宮的門口後，突然轉身看向駐守教皇宮的騎士的方向沉聲問道:

　　“在你們眼裡我是人還是異端?”

　　半響沒有得到回答提奧多又換了個問法

　　“你們稱我閣下，是因為我是冕下的教子，是教廷的大主教，還有因為我是冕下實驗的工具，一個被教廷寬恕可以掌控的惡魔呢?”

　　“這……”

　　騎士對視一眼，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看著提奧多不太好看的面色誰也不知道提奧多的什麽意思。提奧多靜靜的等了良久也沒有得到自己期許的回答。

　　“我明白了……”

　　提奧多輕笑了一聲，自嘲的說道，感覺眼眶有些發熱，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原來你們都沒有把我當人看……”

　　提奧多靠在殿門邊自顧自的說道，只不過聲音有些嘶啞。

　　“冕下的話只有我傻傻的信了是不是?這幾天他對我真好，我就以為他真的改變了對我的看法，真的把我當做他疼愛的孩子了呢！可是在他心裡我終究還是一個惡魔……”

　　“閣下或許是誤會冕下了吧”

　　一個騎士輕聲道。

　　“是啊，你說的是對的，肯定是我誤會了……”

　　提奧多自己說的話自己都不相信，提奧多默默的轉身走回教皇宮，走到以前居所的書桌前抓起一支筆，沾了沾墨，在攤開的筆記本上胡亂的寫著什麽。

　　提奧多的臉色漸漸平靜，只是手中的筆卻越來越顫抖。

　　“雖然……雖然他把我當惡魔，可他還是對我很好呢……只不過他終究不是姐姐和老吉爾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真正愛我的人了。”

　　……

　　這粥……

　　老教皇剛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杓子，臉色有些古怪，緩了一會兒才道:

　　“洛佩斯這粥是怎麽回事?”

　　洛佩斯看老教皇的臉色就察覺出了似乎有什麽不妥，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道:

　　“冕下，這是閣下親手做的粥，閣下為了讓冕下原諒他可是煞費苦心了。”

　　這是煞費苦心的原諒還是煞費苦心的折磨啊……

　　老教皇拿起杓子又喝了一口，嘴角忍不住顫抖了一下，果斷的將碗推到了一邊。

　　“洛佩斯，你去告訴提奧多我已經將粥喝完原諒他了，只是叫他以後千萬別進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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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提奧多躺在床上抱著老教皇的胳膊輾轉反側就是死活睡不著。

　　於是，每隔兩分鍾疲憊不堪的老教皇就會準時聽到提奧多的問話。

　　“教父，你睡了嗎?”

　　剛開始老教皇還能平靜的答道

　　“還沒睡著，怎麽了有事嗎?”

　　“沒事，教父您安心睡吧。”

　　老教皇信以為真，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又聽見了提奧多的問話，與之前的內容一模一樣，老教皇耐著性子又重複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可是誰受得了無休止的複讀啊！

　　於是當提奧多不知多少次說:

　　“沒事，教父您安心睡吧”的時候，老教皇終於狠下心來打定主意下一次不在理會他了。

　　果不其然兩分鍾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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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父，您睡了嗎?”

　　“……”

　　你讓我安心睡你倒是不要一遍遍的叫我啊……

　　老教皇假裝睡著沒有理會，將提奧多抱著的胳膊抽了回來，翻了個身背對著提奧多。

　　終於安靜下來了……

　　老教皇在心裡松了口氣。

　　良久都沒有得到回復提奧多默默的縮回被窩，可是一閉上眼睛就感覺周圍好恐怖啊。總覺得黑暗中，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一雙不知名的詭異的眼睛在注視著他。

　　提奧多越想越害怕，身體很疲憊，精神上也感到困倦，可是極度的緊張讓他不敢入睡。

　　提奧多蒙著頭只露出一個鼻子在外面，全身緊緊的包裹在被子裡，可就是這樣沒有安全感的提奧多還是出了一身冷汗把被子都沁濕了。

　　“教父……”

　　實在睡不著的提奧多鼓起勇氣將頭從被子中鑽了出來，伸出手指手戳了戳老教皇的後背，然而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唔……”

　　提奧多又戳了戳老教皇的後背，這回又加大了幾分力氣。

　　“……”

　　半響見老教皇依然沒有回復，見老教皇沒有反應，提奧多的擔憂更盛了，伸手推了推老教皇的肩膀，憂鬱的歎了口氣，緊張的喃喃道:

　　“該不會是死，唔……蒙神感召了吧……”

　　本就還沒有睡著的老教皇差點沒有被噎到。

　　提奧多說著支起身子還摩挲著把手伸向老教皇的鼻下試了試。

　　“唔，有氣，沒死……”

　　提奧多自言自語的嘀咕道。

　　本來就沒死……

　　老教皇強忍著將身邊的家夥丟出去的衝動，心中一遍遍的默念著這是自己的孩子，這是自己的孩子，這是自己的孩子……

　　不過他也總算知道提奧多不招人喜歡的原因之一了，嘴這麽欠，能招人喜歡那才奇了怪了。

　　唔，有氣啊沒死……

　　看來只是單純的不想理我罷了……

　　不過應該是睡著了吧?

　　提奧多伸出手又戳了戳老教皇

　　“教父，你睡著了嗎?”

　　“教父?”

　　“教父你在裝睡是不是?”

　　“教父你是睜著眼睛的還是閉著的?”

　　“……”

　　終於在提奧多不知多少次的騷擾後，老教皇無可奈何的轉過身歎了口氣，伸出一隻手將提奧多還想接著戳的手拍了下去。

　　老教皇感覺自己的身邊充滿了蒼蠅和蚊子，一隻大蒼蠅不停的在耳邊翁嗡嗡的不說，還有一個蚊子不停的叮來丁去，讓人煩不勝煩。

　　提奧多一把拽住了老教皇的胳膊，緊緊的抱著道:

　　“教父你還活著……”

　　“……”

　　老教皇張了張嘴，完全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了，聽到這話老教皇想表達點什麽，但看見提奧多臉上那似乎絲毫沒有作假的緊張，擔憂，恐懼之色心又軟了下來。

　　“教父，你欺負我看不見你裝睡……”

　　提奧多委屈的說道

　　“教父你在嫌棄我，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的”

　　老教皇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心裡無比悔恨自己的教導方式，同時深思自己是不是在對他人生的引導上出了什麽問題。要不然怎麽會培養出一個內心脆弱的話嘮。

　　“我只是快要睡著了，結果被你給拍醒了。”

　　這簡直就是個煩人的小惡魔！

　　“唔，教父，抱歉，打擾到你睡覺了。”

　　提奧多有些內疚

　　“好了， 睡覺吧，我看著你呢。”

　　老教皇伸手拍著提奧多的後背，不知過了多久提奧多的呼吸終於變得均勻而平緩了。

　　終於睡著了……真是不容易……

　　老教皇輕輕的將被子給提奧多蓋好，疲憊的合上了眼睛松了口氣。

　　……

　　“不”

　　夜深人靜，一道帶著驚恐的，不可置信的，祈求的淒厲尖叫劃破了夜幕。

　　於是剛剛入睡沒多久的老教皇再一次被吵醒。

　　“怎麽了，又做什麽噩夢了?”

　　只可惜老教皇的問話並沒有人回答，提奧多緊閉著雙眼，口中喃喃自語。

　　老教皇側耳細聽，只聽得一些求饒的話。

　　“……”

　　這都做的什麽夢啊……

　　老教皇拍了拍提奧多輕聲道:

　　“沒事，那都是夢，安心睡吧。”

　　提奧多睜開眼，眼眶微紅，凝視著老教皇的方向輕聲道:

　　“教父，我抱抱你好不好”

　　“大晚上的睡覺，抱什麽抱”

　　黑暗中老教皇並沒有注意到提奧多的神情，伸手將提奧多的腦袋按回了枕頭上。

　　提奧多低低的應了一聲轉過身繼續睡覺，困倦的老教皇也終於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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