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

　　提奧多低低的應了一聲

　　“誰讓你拿這些的?”

　　老教皇的面色陰沉，聲音裡壓抑著怒氣。

　　“我向安東尼爺爺借的……”

　　提奧多低著頭輕聲道。

　　“冕下，我送給他的。”

　　安東尼在一旁替提奧多打保票。

　　“我教沒教過你不能拿別人的東西?”

　　“教過……”

　　“那我有讓你拿別人東西嗎?你就拿?”

　　“……”

　　提奧多沉默不語，老教皇將劍放到了床上，從提奧多手中抽出了那張卡，翻看了一下，丟在了床上，打開錢袋，看見裡面的金幣，老教皇合上袋子丟在了提奧多身上，金幣撒了一地，有的金幣還在地上打轉。

　　“真是長出息了，沒出息的東西！”

　　老教皇恨鐵不成鋼的一腳揣在了提奧多小腿上，提奧多被踹的一個踉蹌

　　“居然學會找別人伸手要東西了，誰給你的臉！”

　　提奧多抿了抿嘴，抬起頭看了一眼老教皇，又低下了頭。

　　教父在那件事之後，就經常對我發火呢……看來，這世界上的是，並不是我所以為的，說過去就過去，也並非是他人說原諒就原諒的呢……我真蠢……

　　提奧多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冕下，是我硬塞給孩子的，孩子怎麽能沒有點自己的錢。”

　　“他要什麽錢?”

　　老教皇看向安東尼

　　“他吃教廷的，喝教廷的，用教廷的，哪裡用得到花錢?花錢做什麽?還打算做那種白眼狼的事嗎?”

　　“我沒有教父……”

　　提奧多委屈的看著老教皇，替自己申辯道。

　　“我養一隻畜生都知道報恩，可他呢?”

　　老教皇的聲音很平靜，但提奧多聽在心裡卻是如墜冰窖。

　　“冕下，夠了，您答應不在追究的。”

　　安東尼不悅的看著老教皇

　　“而且沒有人比您更清楚，現在的提奧多壓根不記得這些了。”

　　“你先回去吧，我和你的教父單獨說幾句。”

　　安東尼揉了揉提奧多的頭髮，將劍和卡塞到了提奧多手裡，提奧多搖了搖頭放回了桌上，蹲下身將地上散落的金幣撿起，塞回了錢袋裡，輕輕的放在了桌上，向老教皇和安東尼行了一禮，見老教皇沒有搭理自己的打算，提奧多抿了抿嘴，自覺的退了下去，默默的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冕下”

　　看到提奧多走了出去，安東尼深深的看了一眼老教皇，開口道

　　“提奧多他沒有自己的親人了，也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他能依靠的沒有幾個人，甚至他只能依靠您……”

　　“不論以前怎麽樣，他都已經是過去的了，您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現在是有多麽依戀您。”

　　“拋開那些不管，現在的他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他是把您當成自己最敬仰和最親近的人來看待，您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些我自然知道可是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唉……”

　　老教皇歎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真的是太失望了”

　　“以前他令您失望了，但不代表現在他還會令您失望，以前他會對您那麽體貼，那麽關心您嗎?”

　　這邊安東尼在勸慰著老教皇，而另一邊的提奧多，卻沒有安東尼想象中的那般傷心，面如止水，毫無波瀾的抱著自己教袍，推開門走進了臥室，看著臥室熟悉的環境，提奧多沒感到些許溫馨，反而沒由來得生出了些許厭煩。

　　提奧多將教袍疊好，塞到了櫃子的最下面，起身走到側臥，從側臥的衣櫃裡取出了另一件教袍，一樣也是黑色的教袍，不過比之前那件更加老舊。

　　提奧多攥著手中老舊的黑色教袍，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將臉貼在教袍上嗅了嗅，隻感覺冰冰涼的心也暖了起來。

　　“老吉爾斯，姐姐……家人……”

　　提奧多喃喃自語道，抿了抿嘴，拿著教袍走回了主臥，將身上的那件新襯衣脫掉，隨意的扔在了一旁，拿起那件他自己買的，穿了許久，已經破了的舊絲質薄襯衣穿上了。

　　提奧多伸手摸了摸身上薄薄的襯衣，想了想，又將那件黑色的教袍套在了外面。

　　我現在穿的都是我自己的呢……

　　提奧多莫名的感到心裡輕松了許多。

　　提奧多躺在床上，將頭蒙在被子裡，蜷縮在靠著窗戶的角落，背對著窗戶，閉上了眼睛。

　　“提……”

　　老教皇走進臥室，剛想叫提奧多起來，兩人談談心，卻見提奧多沒有等他已經自己先睡了。

　　老教皇有些失落，剛準備走過去將提奧多的被子蓋好，老教皇突然向邊上閃了一下，隨即就看見提奧多防備的眼神，待看見是老教皇，提奧多松了口氣，起身道:

　　“抱歉，冒犯教父了。”

　　“沒想到吵醒你了，這是在自己家裡無需那麽戒備。”

　　老教皇看著提奧多勉強笑著道，提奧多也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倒是讓老教皇微微安心。

　　“我的孩子，既然你醒了，你願意同我說會兒話嗎?”

　　老教皇開口問道，提奧多恭敬的回道:

　　“教父有請，提奧多不敢推辭。”

　　老教皇拉著提奧多的手做到了床邊。

　　“我的孩子，今天因為一些原因，教父的脾氣太暴躁了，希望你能原諒我。”

　　老教皇懇切的看著提奧多柔聲道。

　　“冕下多慮了。”

　　提奧多抬起頭衝著老教皇笑了笑

　　“提奧多怎麽會怨教父，今日明明是我有錯在先，怎麽怨得了教父，我只希望教父不要再生我的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不是的，我的孩子，我不是指這些。”

　　老教皇頓了頓，臉上竟浮現出愧色

　　“我是指……嗯，教父說的氣話當不的真，不要往心裡去。”

　　“我自然知道那是教父的氣話，教父在擔心什麽?擔心我因此而對教父心生芥蒂嗎?”

　　提奧多本來以為自己會有芥蒂，但事實上卻是什麽感覺都沒有，或許是一種麻木?

　　“教父，永遠不會的，提奧多會是您身邊最忠實的人，永遠不會背叛您。”

　　“我的孩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教父”

　　見老教皇還想再說什麽，提奧多輕聲打斷了老教皇的話語，溫和的聲音讓人一點都生不起來氣。

　　“教父，有些晚了，還是早些歇息為好，若教父累壞了，病倒了，提奧多會很心疼的。”

　　也不管老教皇同不同意，提奧多將老教皇扶上了床，貼心的將老教皇的外袍解開，然後上床整理了一下被子。

　　“唉……”

　　見提奧多不想與他談話，老教皇歎了口氣，默默的躺在了床上，提奧多隨後替老教皇將被子蓋好，還掖了掖，然後自己躺在了另一側。

　　老教皇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提奧多拽著他的胳膊睡覺，老教皇轉過身，輕輕的吻了一下提奧多的額頭。

　　“晚安，我的孩子。”

　　“晚安，教父。”

　　提奧多口中說著但是再沒了其他回應。

　　“我的孩子，你不打算給你的教父一個晚安吻了嗎?”

　　提奧多不自覺的皺了下眉，但很快就松開了。

　　“我想教父不需要我的晚安吻，而且……教父，您說過不喜歡做什麽事就不要強求自己，您也是一樣，所以……我覺得，我也不太需要您的晚安吻，我已經長大了，小時候都沒有的東西，現在渴求什麽?這只不過是一個幼稚而可笑的儀式罷了。”

　　老教皇凝視著提奧多的眼睛，裡面沒有一絲狡黠和說笑的成分，相反，他卻捕捉到了一絲淺淺的，以前不曾出現過的不耐，敷衍……和些許提防和驚懼。

　　凝視著提奧多的眼睛，老教皇卻是有些許恐懼了，這個眼神多麽像之前那個提奧多看自己時的樣子啊……老教皇深深的後悔了。

　　“我的孩子，其實你還在怪我是不是?教父今天不該打你，不該對你說那些過分的話。”

　　“教父，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囉嗦了?”

　　提奧多眯了眯眼，輕笑了一聲。

　　“教父還是安心睡覺吧，教父說過的話，我怎麽會懷疑呢?”

　　“這樣最好……”

　　老教皇歎了口氣，似乎想起了什麽話題，興致勃勃的提議道，試圖能讓提奧多高興一點

　　“明天特德來不了，我們明天再去一趟維也納城內好不好?今天咱們都沒有好好逛，我們明天好好逛逛，我們中午吃點好的，我請你，不用你花錢……”

　　不用你花錢……

　　一提到錢，提奧多就想到老教皇常說的，他吃教廷的，用教廷的，花的都是教廷的錢，以前聽，隻覺得老教皇只是跟他開玩笑，但現在想想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和侮辱。

　　“不用了教父”

　　提奧多微微一笑，婉拒道

　　“教父還是在城堡內休息休息吧，外面哪有家裡來的好。”

　　“沒事的，提奧多。我希望能帶你出去多走走的……”

　　“真的不用勞煩教父，明天我還要去找我的朋友，我答應了他明天會找他的。”

　　“噢噢，的確不能食言。”

　　老教皇應了兩聲，隨後問道

　　“不過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上午去的話我們中午在外面吃個午餐，下午可以去城內逛逛，你不是想要本嗎?我們一起去買材料啊。”

　　“不用勞煩教父了，具體時間我還沒有想好。”

　　提奧多笑了笑開口道。

　　“那本你就不要了嗎?”

　　老教皇的聲音裡難掩失望，但提奧多的心裡卻是沒有什麽撥動。

　　“不要了，倒是沒想到教父還記掛著，真是勞煩教父了。”

　　“對了，你不是需要兩柄劍嗎?明天早上我給你兩柄比安東尼那個還要好的，怎麽樣?”

　　提奧多有些煩躁，他現在隻想睡覺，可老教皇不知道為何卻一反常態的比他還能嘮叨。

　　“不用了，教父，拿別人的東西確實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教父沒有什麽其他事的話，就早點歇息吧，多休息休息對身體有好處。”

　　雖然提奧多說的很委婉，但任誰都可以聽出那深藏的不耐。

　　“那就睡吧，我的孩子，你還在怨我，我不該說氣話傷了你的心。”

　　“教父，每次你都是這樣哄我。”

　　提奧多沒忍住說了一句，然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不會忘記我的眼睛能複明，全是教父的功勞，教父對我恩重如山，所以教父不用總是來哄我，相反，我應該心憂教父才是。”

　　提奧多笑了笑，只是溫和而疏離。

　　“那就睡吧……晚安，我的孩子。”

　　老教皇輕輕的歎了口氣

　　“晚安，教父。”

　　唔……感覺有些可怕啊……教父沒摟我，要是有怪物怎麽辦……

　　唔，要麽我去……

　　不行！……我是要面子的……

　　唔……要是教父在道歉的話，那，那我還是勉為其難的，嗯……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在提奧多的面前，總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看見他，有時候我就來氣，也許是我的修養還不夠吧。

　　失去記憶後，他變得黏人了，幾乎時時刻刻都不要離開我身邊，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很煩，會忍不住呵斥或諷刺兩句。他也不怎麽在意，就算是在意，稍微哄哄就好了，更多的時候，還是他在擔心我會生他的氣。

　　自舊事重提之後，我對他越發的不耐了，雖然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也早早的寬恕了他，可是終究還是留有芥蒂。

　　今天自從回來，他的心情就不大好，也許這也是他口不擇言的一個原因吧。

　　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我居然沒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動手打了他，而且是還有他的朋友下屬在場的情況下，他一定很傷心。

　　動手的時候，我說的氣話，大概也都是沒過腦子的話，小家夥剛開始還求饒， 到後面就好若徹底失望了一樣，放棄了，也沒有同以前那樣同我撒嬌，指責我的狠心。

　　他雖然在有些房門不是特別聰明，但卻是一個敏感的孩子，這一點應該與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他應該是聽出了，我在借機拿他撒氣，把一直以來的怒火，被辜負的那種痛心，一股腦的撒了出來，雖然我知道他已經不是他了，即便我也諒解了他……

　　我出完氣後是舒服了，但他好像一下子就和我疏遠了，那種複雜的眼神，越來越像以前那個家夥了，我後悔了，我不希望他變回以前那個樣子，雖然現在的他有許許多多的臭毛病，但我卻還是喜歡現在這個單純而又貼心的可愛孩子，可是我卻發現他貌似比以前難哄多了，也不像以前，聽到我對他的道歉立刻就笑逐顏開，他對我不像以前那樣親近了……”

　　老教皇看了眼自己一個人就睡的很香的提奧多，默默的將筆插了回去，合上了自己的日記本，走到床邊，輕輕將提奧多的被子蓋好，歎了口氣。

　　是的……他不是以前那個背棄了教廷的那個家夥了，現在他只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單純的孩子……

　　“他不是一個壞孩子……”

　　老教皇閉上眼睛呢喃道

　　“他以前也只是一個被惡魔蠱惑了心神的可憐孩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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