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易秋而言,昨夜是一個很適合睡覺的夜晚,剛下過雨,空氣中帶著濕濕的的感覺,讓人感到安心。
所以他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叫醒他的不是鬧鍾,不是夢想,是敲門聲和茵蒂甜甜的呼喚。
他順手從一旁拿起小醜面具,遮住自己腐爛了一半多的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偏頭看向躺在一旁的大黑傘,發現上面有一點濕漉漉的痕跡,像是昨晚淋過雨。
但是摸起來的時候又沒有那樣的感覺,只是看起來像。
起身去開了門,茵蒂和幽羅兩人等候在外面。
茵蒂是個可愛的充滿活力的小姑娘,新的早晨對她這樣的小姑娘是最具吸引力的。期待著每一個明天都不一樣,都會更好。
而幽羅就是萬年不變的淡然,平淡的嘴角,平淡的臉蛋,身上每一處都散發著不太符合她性格的溫柔。
易秋笑起來,露出個稍顯詭異的笑容,不過茵蒂適應了這樣笑容的曾祖父,不再是開始那樣感到驚悚。
“小家夥,昨晚睡得怎麽樣?”
茵蒂搖搖頭說:
“曾祖父,清晨的第一句問候是要用愛稱的。你應該叫我茵蒂克絲而不是茵蒂。”
易秋笑容濃鬱一些。
“好的,親愛的茵蒂克絲。”
茵蒂臉上立馬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謝謝曾祖父的關心,我昨晚睡得很好。”
茵蒂滿足的神情讓易秋不由得把實現頭像幽羅,他臉上帶著玩味的笑容。
幽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
“別在這裡耽擱時間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易秋優雅側身,彎腰柔聲說:
“美麗的兩位女士,請進。”
茵蒂笑彎了眉毛。
“曾祖父你真的是儒雅隨和!”
易秋臉上的神情變得尷尬一下,迅速反應過來說:
“進來吧,我們吃過飯就去做正事。”
“是去雷利亞侯爵的城堡嗎?”
易秋扶著茵蒂的肩膀說:
“是的,去那裡見一見我們的朋友。”
茵蒂不由得陷入思索。曾祖父的朋友,那應該都是老妖怪級別了吧。
雷利亞侯爵的城堡裡有何曾祖父同時期的人嗎?
茵蒂不知道,不過她知道自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去找一下蘇菲婭姐姐。
女仆送來了早餐,三人迅速解決了過後,沒有多逗留,選擇了出發。
易秋為了遮住自己的連,看上去不那麽突兀,在旁邊的衣帽店買了頂圓禮帽呆在頭上,帽簷遮住了額頭,讓眼睛隱藏在陰影底下。畢竟猩紅色的眼睛還是比較惹人注目。
他順手從旁邊的報亭裡面拿走了一份報紙。大多數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但是在比較醒目的地方,他發現了和通告欄上面的通告一模一樣的內容。
他不由得輕笑:
“看來這人是生怕我們看不到啊。”
幽羅淡淡回答:
“了解一個社會最好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通過新聞。這個夢境傳播新聞的唯一辦法大概就是報紙了。”
“是的,隊友想得挺周全的。但是這樣其實不太好。”
幽羅疑惑問:
“為什麽?”
易秋反問一句。
“幽羅,我們在這裡是為了什麽?”
“為了完成任務。”
“換一種說法呢?”
幽羅沉吟一聲,幽幽回答:
“為了‘死去’。”
易秋笑了笑,瞥了一眼茵蒂,發現小姑娘表現得很正常,不由得揉了揉她的頭說:
“小家夥,你要是有什麽疑惑的話其實可以直接問得。”
茵蒂回以甜甜的笑容。然後搖了搖頭。
易秋不經意笑了笑。然後轉頭對幽羅說:
“你也知道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麽。通過這兩天時間的探索,你也應當明白,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是特殊的存在,是要去解決這裡的根本的人,我們必定會是阻擋著我們前進的一切存在的對立面,我們無法確保自己所做出的行為和反應會不會影響到整個夢境的變化軌跡,所以我們不能夠那麽草率地冒出來,尤其是我們對這裡還是一知半解的狀態,就更加要謹慎。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沒有選擇這樣做。”易秋說這話很模糊,無法讓茵蒂懷疑什麽,但是又能讓幽羅明白他的本。
幽羅不由得問:
“可是現在有人做了,已經做出來了改變現狀的行為。會對這裡產生什麽影響呢?”
易秋手裡的大黑傘一點一點地打擊著地面。
“會的,相信我,一定會產生影響。這是這種夢境所無法逆轉和改變的。”
“既然如此我們做了和他或者說他們做了能有什麽區別。”
易秋頓了頓腳步然後說:
“區別啊,就在於是他們做的,而不是我們,他們打破了局面而不是我們,他們將直接受到影響,而不是我們。”他回過頭笑著說:“現在你明白了嗎?”
幽羅面罩下的細眉皺起。
“你是想……”
易秋打斷了他她的話。
“你明白就好了,不用多說什麽。”
幽羅沉沉洗了口氣,語氣壓抑。
“你的想法比我想象的要瘋狂一點。”
易秋呵呵一笑。
“這種夢境總需要一些代價的。”
幽羅對於易秋的想法很好接受。畢竟她一人獨行習慣了,做了很多不需要隊友的事情。她其實也在心裡很清楚,團隊模式的噩夢夢境有時候並不需要團結一致。隊友的作用在某種程度上來講,並不是起到正面作用的。
即便如此她心裡面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一個隊友通過這種辦法來打破僵局,會發生什麽?是一直維持僵局嗎?”
“不會的。幽羅你看一下我們的夢境有沒有限制。”
“你是指時間?”
“是的。”
幽羅仔細地在自己的遊戲系統中尋找,但是並沒有找到任何關於時間限制的,沒有什麽說如果沒有在規定時間內通關夢境就直接宣告失敗。
幽羅下巴低了低,打開思緒,然後皺著眉說:
“沒有時間限制,這意味著整個夢境潛在著觸發即死的因素。”
“是的,你很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要知道,發通告的小夥伴可沒有想這麽多。要不然他或者他們也就不會發出這樣的通告了。”
幽羅心情沉重。她徹底想明白了為什麽易秋之前一直說等,等別人來找到他們。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一易秋想的就不只是簡簡單單的找到隊友,而是通關夢境。
他沒有把找到隊友和通關夢境聯系在一起來,而是把通關夢境當做是唯一的目的。
其他的都是附屬品。
她暗自吸了口氣,看待易秋的神色再次發生變化,當她還在想著找到隊友然後推進任務主線的時候,易秋已經開始在想通關夢境的必要了。
易秋的聲音再次響起。
“幽羅啊,其實問題很簡單。你這麽想,為什麽從一開始夢境就把我們全部分開,難道只是為了讓夢境看上去更有難度嗎?或許有這樣的表面意思,但是潛在著的,一定是從自我出發。”
“那我豈不是不應該來找你?”
易秋回過頭,輕聲問:
“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麽辦?”
幽羅毫不猶豫地說:
“繼續跟著你。”
易秋手指敲打一下傘把:
“你們聰明。我以為你要說毫不猶豫地離開。”
幽羅搖搖頭:
“既然我的宣言告訴我找到你能推進主線,那麽那就是我要做的。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是在為我自己而做事。”
“是的沒錯。你才是利用我的人,因為沒了你,我要做的事情其實同樣可以走到之後。”說著,易秋挑了挑眉說:“你看我對你這麽好,都快成為舔狗了,你就不心動嗎?”
幽羅淡淡說:
“雖然不知道舔狗是什麽品種,但是我並不心動。”
易秋擺擺手,厭厭說:
“沒意思,都不知道配合一下。”
這時,茵蒂忽然小聲插嘴問:
“曾祖父,雖然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肯定是很厲害的事情,但是我想知道我對你有沒有幫助呢?”她的聲音裡透著期許,透著委屈。
易秋將茵蒂環在身旁,笑著說:
“茵蒂啊,你可要比某些人幫我得多啊。”說起“某些人”三個字的時候,他刻意拔高音調,然後將目光轉向幽羅。
但是幽羅好似不知道這麽回事兒,默默往前走著。
這讓易秋泄了氣,一下子就沒了興致。
過了一小段路,幽羅再次問:
“你之前說他們打破了僵局,造就了我們可能得所有隊友的聯系,所產生的影響將會直接針對到他們。但是我們去找他們,不會跟著受到影響嗎?”
“會的。”
“那為什麽……”
“你要知道,一件事情有著原本既定好的流程後。一旦局面被打開,必定會使得這件事情的本質發生變化,而對於這個夢境而言,變化就是必死結局提前到來。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時候。但是相對於之前,我們的時間更加少了。想要具體知道局面被打破產生的影響是什麽,從而了解必死結局,只能成為被影響的一部分。”
說著,易秋抬起了頭:
“或許其他夢境有出入,但是這個夢境……萬事萬物都被關聯著,人類是真的弱小不堪。面對這些毫無反抗。”
他低下頭,看著腳上的馬丁靴出神,過了一會兒說:
“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麽新的情況。”
幽羅心裡面一下子就升起了昨夜的煩躁感。她回答:
“莉雅城東邊極遠處有一層黑色的迷霧,那裡存在著讓我感到心煩的東西。”
易秋下意識望過去。
“東邊……”
走了一會他到了一家雜貨鋪買了一張莉雅城及其周圍地貌的地圖。
貼著莉雅城東邊的是一個小的丘陵。名叫魯曼。往東一些是個大平原,名叫杜倫。越過杜倫平則是克因思海口,海口之外就是一片汪洋了。
“海……”
易秋神色變得飄忽起來。
“幽羅,你看到的那片黑霧是在平原之後嗎?”
幽羅看了一眼地圖,然後在腦海裡面比對了一下點點頭。
易秋細聲呢喃:
“看來是那些東西,沒錯了。它們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肯定不是為了繁殖。那只能是一個原因了。”
他在心裡默念:
它們所信奉的偉大存在,即將出現。
茵蒂自易秋說起那個平原名叫杜倫平原後,就皺眉陷入思索狀態。她記得自己的父親先前說領地杜倫平原那邊有農奴造反,所以需要去那邊一趟。
但是聽日幽羅的描述,似乎不僅僅只是農奴造反那麽簡單。或許根本就不是。
她心裡面有些擔憂,在曾祖父的記錄手冊和他跟幽羅的對話知道,這個世界遠遠沒有看上去那麽和平。聰明的她不再將事情想得那麽單純。她忍不住問:
“曾祖父,那些黑霧裡面的到底是什麽?”
“知道這個對你沒什麽用,該讓你知道一定會讓你知道的。”易秋注意到了她心情的變化,安慰道。
幽羅用著小孩子般的哀求語氣說:
“曾祖父,我真的很想知道。”
易秋通過她焦急的表情知道,她並不只是單純的好奇。他柔聲說:
“我能知道為什麽嗎。”
茵蒂咬咬牙,吐出一口氣說:
“我的父親,你的孫子肯尼亞,現在就在那片平原。他告訴我他是去鎮壓農奴造反的,但是聽你們說起,我覺得並不是那樣的。所以我有點擔心。”
易秋對這個茵蒂口中的孫子毫無感覺,不過出於對茵蒂的喜愛,他耐心解釋說:
“那些黑霧中其實沒什麽。你父親的領地裡有軍隊嗎?”
茵蒂想了想點頭。
“有的。加上巡邏兵和駐軍,應該有兩千多人。”
易秋笑著說:
“那就沒事兒了,放心吧,黑霧中的東西暫時無法傷害到你的父親。”
茵蒂帶著哀求。
“但是你也說了, 暫時無法。不是沒法啊。”
易秋耐著性子說:
“茵蒂,你要知道。即便你知道了黑霧中的東西,你也無法改變現狀。而你的父親,放心吧,他一定會沒事兒的。我不能告訴你那黑霧中的東西是什麽,幽羅也是一樣的,我也不能說。”
“可是!可是我可以告訴父親那裡很危險,然後讓他回來!”
“茵蒂。你想要從根本上幫助你的父親,也就是阻止那些黑霧嗎?”
“想。”
“想的話,就不要任性。我不會讓我的孫子出事的。”易秋說起“孫子”二字絲毫不別扭。這讓茵蒂稍稍安心,現在她只能選擇相信曾祖父,然後祈禱父親平安。
幽羅在一旁說:
“你知道的挺多的。”
易秋搖搖頭輕聲說:
“有時候知道得那麽多不是一件好事,腦袋會累的。”他看著莉雅城街道兩旁悠哉樂哉的小商販說:“像他們這樣無知但自在輕松就是極好的了。”
幽羅沒有說話。後半段路變得沉默起來,各自都有心事。
三人朝著貴族區走去。
而城市另外一段的倫薩大學裡。一襲極致魅力大紅裙的白不白一邊替零零四調著咖啡,一邊看著報紙上面的尋人通告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