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路”席卷了深南市，整座城市都處於狂風暴雨之中。

　　公寓的房客大多數都窩在公寓裡，這種時候基本所有的工作都出現了短暫的停歇。

　　公司放假，工廠停工，還有很多送外賣的騎手們不得不躲在屋子裡祈禱著這場狂風暴雨盡快過去。

　　張大偉如鹹魚般的躺在床上，狂風暴雨肆虐他隻把毛毯裹得緊了一點。

　　其實哪怕沒有狂風暴雨，張大偉也一樣鹹魚的躺在這裡。

　　這幾天那個小破孩算是徹底的融入了欺負張大偉的小群組，別看他身高不到1米，但折磨張大偉的手段卻不比阿勒差。

　　有事沒事在你大腿上掐一塊，你要是對他置之不理吧，他非把你的腿掐出一塊青紫才肯罷手。

　　要是你對他有意見的話，那就更不得了，他馬上祭出了他的超級必殺技。

　　哭！

　　一種穿透靈魂的哭聲。

　　張大偉被穿透幾次後生無可戀的趴在床上，還是老老實實的讓他掐吧，至少他掐的只是物理傷害，而張大偉最不怕的就是物理傷害。

　　“叮鈴鈴~”

　　張大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這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考慮接還是不接。

　　最終，他還是按下了接聽。

　　“是低調哥麽?”聲音很輕，輕中帶點顫顫巍巍。

　　張大偉在腦中思緒千回百轉，還是沒能想起這個聲音是誰的，雖然聽起來有點熟悉。

　　“你是?”張大偉還是禮貌的回了一句。

　　“低調哥，你還活著太好了，我是何明智，就是一起從公交站台逃出來的何明智啊。”何明智聲音有點激動，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在沙漠裡的路人找到了一滴泉水那般。

　　此時的何明智把自己關在一間小黑屋裡，因為台風的原因他連燈都不敢開，他害怕外面的電閃雷鳴通過電線傳到屋子。

　　亂糟糟的頭髮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清洗，屋子裡的另一角胡亂堆放著一堆散發惡臭的快餐盒，很明顯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去了。

　　張大偉被何明智這三個字拉回了現實，他朝對床看了一眼，阿勒正冷眼看著他，而阿勒的上鋪鄒明露出天真的笑容看著他。

　　恩，鄒明就是小破孩的名字。

　　“額，明智啊，有什麽事麽?”張大偉還是回了一句，他的心裡正做著天人交戰，他想救何明智。

　　但對床那兩雙眼睛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看得出來他們是根本沒想過在除他以外的人身上妥協。

　　“低調哥，你知道，今天台風，平台上的外賣都點不了了，你能不能來我公寓這，過來陪陪我。”何明智縮在房間的一角，身子在不停的顫抖。

　　張大偉看了看外面的狂風暴雨，又瞟了阿勒那張冷臉一眼……

　　這種天氣果然不適合出行啊。

　　好吧，張大偉是被阿勒打敗了。

　　“明智啊，我這邊不太方便出去，你也知道外面狂風暴雨的，現在出租車地鐵什麽都停運了，我根本過不去啊。”出租車大概是停了，地鐵有沒有停張大偉不知道，但加上去肯定沒錯的。

　　“低調哥，你只要過來陪陪我就好，這幾天我都不敢睡覺，我，我，我……”何明智哭了起來，這幾天他的精神真的有點失常了。

　　在於子昂死後，他又差點遇到車禍，走在樓下差點被天上掉下的花盆給砸中……

　　經歷過太多曲折後他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然後就把自己關了起來，給公司請了個假。

　　他怕了，是真的怕了。

　　他不想死。

　　現在他心中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張大偉了，如果張大偉在這個時候再拋棄他的話，那他真的只有絕望了。

　　“對不起……”張大偉把電話掛了。

　　他知道，這一掛，就是撲滅了何明智最後的希望之火。

　　但，這就是他的選擇，無可奈何的選擇。

　　就像小白當初所說，讓他不要做聖母婊，不要插手別人的生死。

　　現在，他做到了。

　　哪怕他心中有一千個不願意，他也必須做出這樣的選擇。

　　因為，他沒有去拯救別人的能力。

　　他自己的性命還拽在別人的手中。

　　電話掛斷，何明智聽到手機裡的忙音，兩眼開始變得無神，眼淚止不住的從眼中流出。

　　髒兮兮的臉龐被兩道淚痕清出了一條乾淨的道路，夾雜著各種痛苦與絕望的渾濁淚水滴落在地，唯有死亡才可以解脫。

　　前幾天他打電話給父母，父母急的第一時間想坐飛機趕過來陪他，只是台風的緣故，這幾天的航班都取消了。

　　受影響的可不止飛機，就連火車好多班都被迫取消。

　　現在，他不想等了，他累了。

　　既然他們要自己的命，那就給他們好了。

　　至少，他還能快活一點。

　　這一刻，他的眼睛恢復了神色，嘴角露出了笑容，哪怕這個笑容真的很醜。

　　馬上就要解脫了，他一刻都不想等。

　　但願自己死後的樣子，不會太難看吧。

　　他慢慢走到窗邊，打開沒裝防盜網的窗戶縱身一躍。

　　急速下墜的他反而得到了解脫，露出最後的笑容在心中默默對雙親說道:“爸媽，我以後不會哭了， 我不是懦夫了。”

　　……

　　張大偉不知道掛斷電話後何明智就跳樓了，他拿著毛毯把耳朵捂住，把臉遮起來。

　　他不想看到任何東西，也不想聽見任何聲音。

　　他不是聖母婊，但對於那些朋友的身故還是於心不忍。

　　但他真的沒有辦法。

　　生死有命，不能強求。

　　或者，這就是他和何明智的命吧。

　　半小時後，電話又響起了。

　　哪怕捂住耳朵張大偉還是被手機吵醒了，因為沒有聲音電話還是帶震動的。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名字上顯示了“徐舟”。

　　按下接聽鍵。

　　“張大偉，半小時前何明智從陽光花園公寓26樓跳下身亡，我們查到他在臨死前跟你打了一通電話。現在請你配合我們調查，這通電話他跟你說了什麽?”徐舟的態度似乎有點冷漠，但張大偉不覺得可惜。

　　他不希望徐舟涉險，死了這幾個人就把他折騰的心力憔悴，要是這個朋友再出什麽變故……

　　說不定他也要瘋了。

　　“半小時前他讓我去他家裡一趟，你知道現在外面台風，我不可能出去，所以拒絕了。”

　　“方便的話你來林源派出所做下筆錄，當然現在台風期間你不便出門，等台風過了麻煩你到派出所把這些手續補齊。”

　　“好的，再見。”

　　“再見。”

　　張大偉握著的手機久久沒有放下，電話裡的忙音不停的催促著他，幾秒後忙音也停了，他在心中又補了一句:“朋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