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帶我走吧。天地雖大,卻已經沒有我的安身之地了。”想起自己的淒涼身世,葉芷芳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淌了出來。
花離看了看葉芷芳,又看了看花清霜,歎道:“又是一個苦命人。霜兒,從現在起,她是你的妹妹。趕緊給她換身衣服,然後你抱著她,咱們原路返回。”
“見過姐姐。”葉芷芳斂衽道了個萬福。
“好妹妹,快換件衣服去。多穿點,晚上外面冷。”花清霜還了禮,雖是連連催促,關心之情卻溢於言表。
葉芷芳從桌上包裹中取出一件自己的舊衣,來到裡間小屋迅速換上。之後取了碎銀子收好,連隨身包裹也不要了,急忙出來與花離師徒相見。
花離站到窗棱上,身子一躍,躥到樹上,一看四周沒人,馬上向她們招手。
葉芷芳隻有十五歲,身子甚輕,花清霜抱著她溫軟的身子,奮力跳到樹上,跟著花離一起逾牆遁走。
一出葉府,三人專撿偏僻小道,迅速朝著來路奔行。
走出約莫五裡地,見到不遠處稀稀落落的燈影下,有個小酒館。三人早是肚餓難忍,花離和花清霜對望一眼,脫下夜行衣收好,帶著葉芷芳去小店吃飯。
這個時辰,小店裡除了他們,已經沒有其它顧客了,店家都準備打烊了。
花離要了三個炊餅,又要了一盤牛肉,一隻燒雞。
飯菜端上來後,趁店家不注意,花離假裝不經意間取出銀針,在飯菜裡快速扎了幾下,一看沒毒,這才對女弟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放心吃。花清霜點頭回應。
“妹子,多吃點。”花清霜往葉芷芳碗裡夾了幾片牛肉。同時摘下面紗,自己也夾了一片牛肉吃進口中。
“姐姐,你好美啊。”葉芷芳一看到花清霜的俏麗容顏,頓時驚為天人。
花清霜梨渦淺笑:“妹妹也是個美人。”
快要吃完的時候,外面突然一陣喧鬧,一個大驢噪子嚷道:“爹,進去喝幾杯。”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走,大夥都進去喝點。”
花清霜朝外望去,一隊兵丁,共是五人朝店裡走來。
帶頭那個長相奇醜的漢子,一雙三角眼睃見兩位俊俏女孩兒,就再也挪也不步了,只差沒流出口水來了。
花離不動聲色,也不用筷子,抓起三片牛肉放在嘴中,使勁嚼了起來。
“喲,好美的小嫩妞啊,爹,咱倆一人一個,玩她們一宿,看誰先把她們玩到血崩。老規矩,輸的了,給贏家一百兩銀子。”這個醜漢子色迷迷的往兩個姑娘身上盯來盯去,葉芷芳又羞又怕,低下了頭,不敢與他的眼光對視。
醜漢子的老爹目光掃過三人,露出一口黃牙,道:“還有個老東西,可以當成反賊砍了,去領五十兩賞銀。”
一位兵丁插嘴道:“老爺子,公子,外鄉人砍了也就砍了,諒他也不敢放個屁。隻是能不能別把那倆小妞玩死?你們爺倆玩夠了,也讓我們兄弟幾個玩玩吧。”
另位兩名兵丁笑道:“就是,就是。”
老兵痞道:“那就不賭了。我們爺倆玩夠了,賞給你們玩。”
醜漢子嚷道:“還楞著幹什麽,兩個嫩妞大綁伺候!”
說完指著一位兵丁道:“你,把老狗的腦袋摘下來。哦對了,別忘了把這件閩人的衣服給他換上。到時官府要認屍的。”
店家早就嚇傻了,呆立櫃前,半句話也不敢說。看來這種事,
以前他也是經常見到。 “霜兒,你看到了吧!你無罪無過,就因為你長的漂亮,他們就想傷害你!即使你心慈手軟放過這幫畜生,但你見證了他們的醜事,他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花離拈鏢在手,殺人之前,他要給女弟子上一課。
花清霜歎道:“亂世豈有人間路?那些善良百姓的處境,連餓鬼道都不如!人心竟然已經爛到了這個地步!”
“擊無罪之人謂之攻,殺有罪之人謂之誅!非攻,行誅,方為大義!義也,V(剿殺)也。”花離所言,乃是墨家十要中,《非攻》篇的精髓。確切的說,花離等人所奉行的原則,已經不是春秋時期的墨家理論了,而是經過改造的新墨家理論。就像現行的儒家理論也不是孔聖人的那套原始理論,而是經漢朝大學者董仲舒改造過的儒家理論。
電光火石之間,花離三鏢出手,三位兵丁撲地栽倒,結伴去了黃泉路。
兵痞父子見花離武功如此之高,嚇得七魂去了六魄,急忙轉身朝外跑去。這類色厲內荏的貨色,向來是欺軟怕硬。醜漢子丟下老爹,迅速跑到門口。
花離一個鷂子翻身,堵住他的歸路。
“砰!”醜漢子倒在花離身上,花離紋絲未動,醜漢子卻倒在了地上。
“我和你拚了!”醜漢子撥刀砍來,花離兩指輕拈他的右臂,朝邊上一擰,“唰”的一刀,結結實實的砍在迎面衝來的老兵痞脖子上,把他的狗頭砍的伶仃寸斷。
“爹!”醜漢子嚇的鋒刃脫手,指著花離罵道:“老狗,你好惡毒啊!”
花離輕輕的搖了搖頭,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醜漢子聽:“罪惡的靈魂,需要流血洗淨其罪。”
花清霜接口道:“我化身為魔,來度化有罪之人!”
雪腕微抬,花清霜飛出兩枚金針,刺中醜漢子的雙腿,他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掙扎不起。
“爺爺饒命啊,爺爺不要殺我好不好?”醜兵痞見對方不肯下殺手,急忙求饒。
“店家,借筆墨一用。”花離從幾具屍身上翻出幾錠大銀,扔到櫃上:“這些銀子,全歸你了,權作封口費。對了,再給我拿條繩子來。”
店家知道事情的輕重,唯恐惹事上身,又收了銀子,更是不敢多言。
他誠惶誠恐的遞來筆墨和繩子,花清霜迅速幫他研開,只見花離鋪開紙寫下幾個大字:“殺良冒功之兵痞,喪盡天良,竟然手刃親生父親。”
花離像捆死豬一樣,把醜漢子捆好,然後吩咐道:“你帶著妹妹,去和師兄們會合,保護好妹妹!”
“師父,那你去哪?”花清霜問道。
花離平靜的說:“這畜生壞到這個地步,我把他放到菜市口,幫著他把這些劣跡宣揚宣揚。”
“老狗,是好漢的,就給我個痛快,別這麽折磨人!”醜兵痞嚇的冷汗直流。
“給你個痛快?你殺良冒功犯下的罪孽,不挨上一百二十刀,又怎麽對的起那些含冤枉死的人?你們營中的其它兵痞,不看到你的慘烈下場,又怎會知道,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花清霜謹遵師命,連夜帶著葉芷芳離開,順利與兩位師兄會合,告以前事。
花離把醜兵痞綁到菜市口中間的庭柱上,把那張寫了字的紙平展鋪開,用石頭壓在庭柱下面。
然後又折騰好幾趟,把另外幾具屍身也全都像拖死狗一般拖來,放在醜兵痞腳下。老兵痞的首級, 被花離掛在醜兵痞的脖子上。
次日清晨,這件驚天大案就像長了尾巴一樣,轉瞬間傳遍全城。
雖然不知道是哪路好漢所為,但老百姓見這害人兵痞下場如此淒慘,大大的出了胸中一口濁氣。
這幫天殺的畜生,每遇作戰之事,必定先把窮苦百姓搜刮一空。打了敗仗無法交差,就殺無辜百姓冒功。老百姓恨不得將他們食肉寢皮!
官府查辦此案,一頓板子下來,醜兵痞抵賴不過,隻好承認殺害父親的事實。至於他所說的那個白發老者,因為找不著人,官府沒有采納他的證辭。
刺史斷案完畢,朱筆批示:逆子弑父,犯十惡之條,凌遲。殺良冒功,處斬。數罪並科,依律凌遲。午時三刻行刑。
刑場上,圍觀百姓人山人海,大讚青天大老爺聖明,刺史心中大喜。
這一百二十刀,從正午剮到晚上,方行刑完畢。
眾兵痞見狀,心有嘁嘁,很多人終其一生,都不敢再做殺良冒功之事。有些人甚至還洗心革面,早晚燒香禮佛。
懸崖絕頂。
花清霜坐在大石上,誦讀《墨經》:“清官必須比貪官還奸詐,方能鬥過貪官!凡人必須比厲鬼還陰毒,方能鬥過厲鬼!否則含冤枉死,沒人同情你!”
“作惡之徒,從來不肯悔改,任何仁義道德皆不足以感化之,唯有讓他遭了毒手,親身體會到痛苦的滋味,才會重新做人!”
“墨門弟子化身為魔,來度化有罪之人!”
葉芷芳聽著新墨家這些振聾發聵的經義,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