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地,崇山峻嶺,怪石嶙峋。
“師父,師妹,這邊!”夜色昏沉,懸崖邊,一個魁梧健碩的壯漢和一個低矮瘦小的漢子對著空中快速招手。
花離和花清霜騎著靈鶴,穩穩的落在山岩上,跳了下來。
二人對花離行參見之禮。
“見過武師哥,周師哥。”花清霜穿著夜行衣,裹著面紗,向二位師兄行禮。
那個壯漢,名叫武經權,是花離的大弟子。曾赤手屠熊宰虎,身上有萬斤神力,端的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他邊上那個身材瘦弱,似竹竿一樣的矮漢,名叫周國旺,是花離的二弟子。他身手似猿猴一般矯健,墨門中人打探機密情報,全是此人的功勞。
周國旺除了一身獨步天下,堪與後代著名神偷時遷媲美的輕功之外,更有一番奇能,他會馴獸!
除了能夠馴服供人騎乘的靈鶴,他還能操控信鴿傳信!
這在五代時期,可是萬金不換的神技!試想,別人都不會馴獸,唯獨你墨門中人掌此神技,發送情報的效率定然遠勝敵人千萬倍!
而把這兩項秘技傳給女兒國的人,對方不把他當成神仙供著才怪!
墨門之高人異士,何止車載鬥量!
花清霜帳前畫策,趁南漢與南唐在前線交兵,閩地空虛之際,令柴興夜襲港口,原是好計。
然而南唐的港口守軍再怎麽空虛,也並非一推即倒。
在柴興動手之前,墨門中人必須得先幫他料理掉四個人,這四人,便是四港守將。
事成之後,按照約定,周國旺會及時發出信鴿,向柴興報信。
上一世,作為一名資深歷史愛好者,“花清霜”讀過上至《史記》下至《清史稿》之內的所有通史,《資治通鑒》亦讀過二十多遍,再加上記性極好,五代這段歷史,大事小事簡直是倒背如流。
能夠提前知道事情的走向,再加上墨門高人的精密情報網,花清霜斷事,自是一斷一個準。
“打探清楚了嗎?咱們的時間,不會太多。”花離一句廢話沒有,開門見山。
周國旺自信滿滿道:“師父放心,都摸清楚了。乾港守將葉紀,元港守將潘中,明港守將趙燁,目港守將雲天華,此四人皆是南唐皇帝的親信,無才無德,與閩人結怨甚深。”
南唐的海港,全部建在閩地。以前,閩亦為一獨立王國,被南唐滅掉後,閩人多次暴動,在南唐的血腥鎮壓下,雙方仇恨越積越深。
花離道:“咱們先殺哪個?”
周國旺道:“先殺葉紀,此賊貪色,每晚都派人把窯子裡的煙花女子接到家中行樂,他家中護衛甚多,我一直沒機會下手。”
古語說的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天底下,永遠不存在百技俱精之人。
周國旺的輕功和馴獸技,天下無雙,然而他的武功卻稀松平常,論起劍術和暗器的造詣,給小師妹花清霜提鞋都不配。所以他隻是一流神探,不是一流刺客。確切的說,他連十八流刺客都算不上。
“次殺哪個?”花離又問道。
“殺潘中。”周國旺答道:“此人愛好行獵,身邊護衛不多!”
花離指著兩隻靈鶴道:“你把這兩個小生靈安置好。今晚我和霜兒去殺葉紀,你倆去殺潘中,事成之後,來這會合。”
“是!師父!”周國旺取出地圖,打著火石點燃樹枝照明,指著圖上的地址道:“葉紀家在柳街的最南邊,
臥房是那個二樓的大房子,他住樓上東邊那間。” 花離點了點頭,拉著花清霜的手,幾番縱躍,下了山。
天空拉下黑漆漆一片大幕,星星月亮全被遮住了。師徒二人乘著黑夜的掩護,一路奔行尋到陳府,從高牆上攀爬而上。
之所以沒騎靈鶴,是因那兩隻小生靈勞累己極,得給它們喘息的機會,不然只會活生生累死。
花清霜身輕似燕,輕功造詣雖不及師兄,終究是佔了身為女子的便宜。女子天生身輕,這墨門輕功,最適合由女子來練。師徒二人避過守衛的眼線,矮身潛行,攀到院中大樹上,踩上高枝,借力彈跳,神不知鬼不覺的上了屋頂。
“叔父!我是你的親侄女啊!你怎麽能這麽待我?”就在這時,一個女子淒厲的哭聲撕裂這無邊的黑夜。
這附近沒有守衛,因為他們知道,主人在行樂的時候,很忌諱有人離的太近。
“芳兒,我葉紀這輩子見過的美人也不少了,卻唯獨沒有一個比你更漂亮的,這些年,叔父見了你就心癢癢,你就從了叔父吧!”
“你快放開我!求你了,你快放開我好不好?”伴隨著女子哭喊的聲音,衣服的碎裂聲亦在此時響起。
“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做這亂倫之事,不怕遭天遣嗎?嗚嗚……”女子的哭聲越來越響了。
花離一個倒掛金鉤,反手格開窗棱,以閃電般的速度飛身進去,葉紀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花離重手擊中脖頸,暈了過去。
花清霜玉手懸簷,將身子彈進屋裡,穩穩的落在地上。
映入師徒二人眼簾的,是一個衣衫不整的美貌姑娘,她的左袖被撕開,手臂似雪一般潔白。
姑娘梨花帶雨的俏臉上,淚珠滾滾而落。
她的雙手被繩子反綁在背後,花清霜衝上前去,幫她解開了繩子,但見兩個細嫩的皓腕被勒出了深深的繩印。
“妹妹,別怕。”花清霜見她身材幼小,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便叫了聲妹妹。
女子起身離座,對著花離跪了下去,柔聲泣淚道:“若無恩公相救,小女子就被這畜生糟蹋了!”
“姑娘請起,你叫什麽名字,何方人氏?”花離問道。
女子哭著站起:“小女子名叫葉芷芳,吉州人氏。因家鄉遭兵災,父母慘死,無所歸依,故遠來相投叔父,不料這畜生卻……卻對我起了歹意……嗚嗚……”
“霜兒,殺了他。”花離指著地上的葉紀命令道。
“師父,我……”花清霜這才明白師父為什麽不直接擊斃此賊,原來是要自己下手。她非常為難,雖然兩世為人,卻從來沒殺過人。於是她本能的問道:“師父,他罪當死嗎?”
花離的眼中寒光閃爍,射出似毒蛇吐信一般銳利的寒芒:“霜兒,我問你一句話。你生的這般美貌,這些年來,我,還有你的師兄們,以及其它同門,有人對你起過邪念嗎?”
“沒有。”花清霜低下了頭。
“陸神醫給你瞧病,連你的身子都不碰!還不是因為男女有別嗎!”花離低聲喝道:“這千刀萬剮的賊畜生,竟然對親侄女下手,他們可是血親啊!我墨門中人不殺此賊,還談什麽救濟蒼生?”
“可是師父,以前殺人,都是你們動手。”花清霜覺得自己的冷汗都要流出來了。
“墨經有雲:十惡不赦,怙惡不悛謂之盜!盜者,畜生也!殺盜,非殺人也!還不動手!”花離的聲音雖低,眼中卻似要冒出火來,生平第一次對女弟子大發雷霆。
花清霜撥出佩劍,走上前去,顫抖的右手握緊劍柄,她閉上眼睛,一劍抹過葉紀的脖子。一代奸吏,就此殞命。
“咣當。”花清霜的佩劍失手落地,她整個人呆立原地,驚駭不己。
“霜兒,為師不可能保護你一輩子!生在這亂世,畜生遍地都是,若沒有自衛殺敵的膽氣,真不知你會被多少隻色狼吞咽!你明白嗎?”
“師父,您的一番苦心,我明白了。”花清霜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撿起佩劍,擦去血跡,插入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