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的冰原之上一般只會有兩種單調的顏色,一種是冰川之上無情飛舞的雪花與放眼望去單調刺眼了無生機的亮白色,另一種就是掙扎在這無人之域中的黑色。
而在這片區域中,唯有停留在升降塔處的無畏艦才有另外一種顏色,另外一種代表生機與活力,由迷你能量塔發出的,充滿暖意的橘色;而這件被從冰雪中挖出的老古董,在歷經千年風霜後依舊頑強的工作著,為冰原上探索的人類提供了一個最可靠的屏障。
無畏艦,則是這座迷你能量塔的搭載平台。
這艘鋼鐵巨獸遠遠看去既像是一輛沒有炮塔的坦克,又像是頑皮孩童拙劣的拚湊;菱角分明的外形沒有絲毫美感,要不是平台中間那高高凸起的能量塔,簡直就像一個裝了履帶可以行走的棺材板。
直徑6米的離地近一人高的巨大履帶主動輪將百米長的履帶拉起,20對負責承重的負重輪左右分布在無畏艦兩側,承擔了起了這座萬噸巨獸的全部重量;由不知名材料鍛造的履帶如同尖刺般刺入冰面,沒來由的給任何靠近他的人心生敬畏的同時又產生一種找到依靠的安全感….事實也確實如此,這個龐然大物是人類已知范圍內唯一可以絕對安全的搭載普通人在北冰原旅行的大型平台。
通過無畏艦後方的登陸口登上這架鋼鐵巨獸後,羅德的唯一認知就是震撼。
他無法相信僅憑鋼鐵與齒輪能建造出構成如此複雜巨大的緊密儀器,走廊兩側除了少許工作室外,就是各種監控終端,裡面密布著即使羅德看了也會頭大,數量恐怖的壓力儀表盤;而位於無畏艦甲板之下的中心區域,則是整艦的真正核心---能量核心。
據博學的阿斯蘭介紹,這個能量核心連同著無畏艦被一起從冰雪中挖掘出來時依舊在微弱的運作,工程師們花了數年的時間對其研究後才勉強讓它運作起來,現在的無畏艦因為缺少必要的高能燃料,所以還不能開啟全部功率。
“等等…..這東西是挖掘出來的?!”羅德感覺腦子不夠用了,這就和一個考古學家突然從秦始皇皇陵裡挖出一個太空戰艦一樣奇幻。
“是的。”阿斯蘭點點頭,用有些低沉的語氣闡述著一個令羅德心驚肉跳的事實,“既然你加入了科研小隊,就說明你的權限達到了,有些公開的秘密就算告訴你也未嘗不可…..截至目前為止,包括蒸汽機在內的一切現代技術,全部都是通過挖掘古代遺跡‘發現’的,也就是說我們的科學家已經數百年都沒有過任何發現了。”
阿斯拉將手上的筆記本合上,靠在鋼鐵圍欄上呆呆地看著外表像一個大鐵球一樣緩緩按順時針旋轉,懸浮在空中的能量核心,“與其說他們是科學家,不如說他們是知識保存者…..”阿斯蘭眼神略微有些黯然,仿佛想起了以前一些不好的回憶,“你知道嗎羅德先生,盧克以前是個天才的物理學少年,他在物理學上的造詣足以讓他流傳千古…..但是直到後來科考隊發現這些所謂的‘研究發現’是古人們早已走過的路,並非盧克的‘發明’。”
“然後呢….”羅德小心翼翼的問到,他感覺阿斯蘭接下來要說的東西一定與自己有關。
“然後盧克就瘋了。”阿斯蘭緩緩直起身子,他身前的鋼鐵護欄被巨大的力量捏的吱呀作響,就在羅德以為他要拆了這裡的時候,他突然收斂住了即將失控的情緒,用血紅的雙眼盯著羅德,“親自將自己所有的研究報告都撕成了碎片,
沒人知道他寫了什麽。” “別在回憶過去了阿斯蘭。”克裡斯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二人中間,他語氣平淡的拍了拍阿斯蘭的肩膀,後者沉默了一會點點頭,便轉身離去。
“其實我收養他們兄弟的時候,阿斯蘭是那個性格開朗坐不住的淘氣小子,而盧克反而是安靜愛學習的孩子,後來在盧克從瘋人院治愈出來以後,阿斯蘭就變得沉默寡言。”克裡斯掏出上衣口袋的隨身酒,灌了一口劣質威士忌後繼續補充道,“後來阿斯蘭就變得非常好學,只是他天資有限,無論怎麽努力都不可能達到當時盧克的高度,甚至連盧克還是個大學考生時的腳後跟都摸不到。”
“你不去製止他?”羅德的心頭沉了下來,他有了一個非常不好的猜想。
“就讓他去吧。”克裡斯聳聳肩,“這樣反而能讓大家都好過一點,也是讓克裡斯堅持下去的理由,畢竟人嘛,總是要有一個希望的,哪怕是虛假的。”說到這裡,克裡斯泛藍的眸子靜靜地看著羅德,仿佛想將後者心中最邪惡的一面都剖出來,放置在陽光之下拷問,“善意的謊言或惡意的謊言,雖說本質上都是欺騙,但是帶給人心中的平靜是不一樣的,你說呢羅德先生?”
小肚雞腸的家夥,還在介意海中的游泳圈嗎?
“我有些問題。”羅德叫住了轉身欲走的克裡斯,“盧克的事情只是個意外嗎?”
“意外…你認為那麽聰明的家夥會自己把自己逼瘋?”阿斯蘭停下腳步,側過臉來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能推動社會進步的所有偉人都是意外之下的產物,人們管這種意外叫做‘天才’;如果你的意外與我的意外都指的是同一件事的話,那麽是的,他們都很難逃脫那個注定的宿命……但如果你的意外是針對那些在外面靠著剽竊混日子的家夥的話,那麽我也可以告訴你是的,那些家夥無論發生什麽都可以歸為意外,只不過沒人在意罷了。”
“而至於你,羅德先生。”克裡斯摘下帽子抖了抖上面的雪花,“不只是我,很多人都很好奇你怎麽弄出那個腎上腺素的…..畢竟這麽多年以來,你是第一個做出點什麽有用研究,又還能活奔亂跳的幸運兒。”
“其他人,要麽瘋了,要麽失蹤,要麽自殺。”克裡斯轉過頭去離開了無畏艦核心機關,“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你的那項研究在聖克魯斯教會內部的檔案裡,被記錄為遺跡發現….所以不用擔心以後的生活會受到打擾,當然必要的監視保護是不可避免的,省得你也被自己‘意外’掉。”
“你可真是個老混蛋!”
“謝謝~阿斯蘭小的時候也是這麽罵我的。”
先不管克裡斯與外表極不相趁的實際年齡,光是他那番‘先去研究者必死’言論已經讓羅德背後發涼了,仔細回憶一下,當初在研究所裡配製出人工腎上腺素的時候,自己的精力已經接近正常成年人的兩倍了,可還是在完成配置後感覺精力全部被掏空了…..這放在以前的羅德身上,就算連續工作48小時也不會感覺那麽疲勞。
‘有問題啊……’
‘有個屁啊!’早就結束禁閉的傑森好奇的摸著能量核心,‘瞻前顧後的,能乾成什麽大事?’
‘你是說….克裡斯在騙我們?’
‘不是。’傑森無所謂的拱拱手,‘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已經踏上盧克之前的道路了,那麽怎麽掙扎也都逃不過被發糖的命運,那與其如此在這裡沒有屁用的杞人憂天,不如想想辦法苟活一下來的實在。’
‘你TM…….’
‘怎呢了,傑森大爺說的是實話啊。’
凱瑟琳輕輕扯了扯正在‘發呆’的羅德,有些不安的揪著他的衣角,試探性的問到,“羅德老師,克裡斯小隊長說的都是真的嗎?”
“無稽之談。”羅德故作輕松的聳聳肩,“要真是這樣, 我不早涼了,怎麽還可能在這裡活奔亂跳的和你開玩笑?”
西鐸,蒸汽先鋒研究所內。
阿爾伯特.哈維爾正興奮的在一張圖紙上繪製自己的最新改良的電動機藍圖,這項發明不僅能將電動機的效率提升好幾倍,更是可以大大縮小其體積及能量轉換效率,使得更多的電能被轉化為動能,其帶來的工作效率的提升勝過以往任何一種機械。
“又來了…..”畫到一半的阿爾伯特突然痛苦的捂住腦袋,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他消瘦的額頭上流下,沒過幾分鍾就侵濕了洗得有些發白的研究袍。
過了十幾分鍾,他才疲憊的靠著椅子大口喘著粗氣,“還有一點點就要完成了…..”
阿爾伯特將被汗水打濕而徹底破壞的藍圖丟掉,虛弱的抽過旁邊架子上另外一張空白圖紙,咬破舌尖堅定的拿起筆重新繪製,“我決不放棄!我會證明給他們看,沒有人能阿爾伯特屈服!沒有人,能繼續玩弄我們的命運!”
“隱修會,一群膽小如鼠的家夥們!”阿爾伯特面前的藍圖重新豐富起來,他仿佛從上面看到了在無盡之海上面咆哮的鋼鐵艦隊,以及單獨穿梭在狂風巨浪中不甘於平庸愚昧的遠洋探索艦。
“嘿嘿,一群在外面都隻敢藏頭露尾,以七分會自稱的膽小鬼,也配成為學者?”堅強的意志使得形如枯槁的阿爾伯特眼中重新恢復出了異樣的神采,燃燒著自己最後一分能量,緩慢而又堅定的點燃了新的智慧火光,“燃盡的落魄,終將劃破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