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撿起來一枚非常美麗的貝殼,湊近耳邊聽裡面的聲音,聲音非常浩瀚,但也非常縹緲,將那螺絲給了淺桑,淺桑握著螺絲,跟著也是聽,倒是感覺那裡面蘊藏了一個音樂的世界,一片旋律的海洋。
“回去啦。”她說,他點點頭。
兩人剛剛折轉過來,在沙灘上,淺桑卻忽而發現一個人,那個人是半張臉。
月光落在那坑坑窪窪的臉上,讓那半張臉顯得如此猙獰可怖,她後退了小半步,再看時,那半臉人已經消失了。
“半臉人!”
一開始,在回來的路上,麒麟說自己看到了半臉人,她總不明白,一個人為什麽會是半張臉?要是一個人果真擁有半張臉,那半張臉的人將會是什麽模樣的?
現在,終於明白了,半臉人是如此這般的模樣,那半臉人,神情是他如此的堅毅,那帶著陰鬱的火光的眸子裡,閃爍過一抹頹唐與失落,整個人好像受傷非常嚴重似的,剛剛那匆匆一瞥,她看到半臉人手中牽著一匹馬。
那一匹馬和半臉人如此的相得益彰,就這麽一晃神,那半臉人居然消失了,她揉一揉眼睛,感覺自己看錯了。
再次去看,卻發現,眼前空空如也,除了晚風吹的江邊的藤蘿在窸窸窣窣的發出一片嗡鳴,哪裡有什麽半臉人啊?但是剛剛明明是看到了啊,她狐疑不定的到剛剛發現半臉人的位置去了。
那裡,沙灘上很明顯有人的腳印,以及那匹的蹄痕。
看到這裡,她陷入了一種猜想,半蹲在地上。
“半臉人是什麽,為什麽你和麒麟都看到了呢?”
“就是一個人……”她緩慢的站起身來,盡管知道自己說的那樣荒謬,但還是將接下來的一句話說了。“看上去只有半張臉。”
“另外的半張臉呢?”
“我不知道,可能是毀掉了,但我敢肯定那是一個人,好像……”她現在有點悚然,回頭茫然的四顧了片刻,訥訥道:“好像在跟蹤我們,但也不見得就有什麽惡意,因為一路上也未嘗傷害我們。”
“我明白了。”他點點頭。“此地不宜久留,現在就回去吧,已經亥時了,你我都沒有什麽武器,這赤手空拳的模樣,要果真遇到什麽危險,後悔不迭。”他說。
“是。”她連連點頭,剛剛出現在月色裡的半臉人,現在隱藏在距離他們直線距離不是很遠的石頭後面,護城河聲勢浩大,午夜之前又一次漲潮,這是帝京人都知道的,他就那樣,好像一隻壁虎似的,盯著這兩個人。
那兩個人的影子若即若離,靠近了,但又分開了,等那兩個人徹徹底底的消失了他這才將手中的黑漆弩收起來了。
剛剛的機會的確不錯,尤其是對於刺殺而言,但畢竟,他還是放棄了,在沒有萬無一失之前,他並不能,也不敢。
盡管,他心裡的復仇的烈焰,早已經飛騰起來了,他艱難的趕在漲潮之前,離開了巨大的石頭,握著一塊死魚吃起來,吃的那樣恐懼,好像天生他就是一個茹毛飲血的人。
吃過了東西,他一瘸一拐的從石頭裡出去了,一邊走,一邊訥訥,似乎在說什麽。
淺桑和子羽對這半臉人僅僅是一面之緣罷了,未嘗看到更多的東西這半臉人很快就消失了,不見了影蹤。
但子羽卻也相信,那半臉人不是淺桑眼睛看花了,不是麒麟的杜撰,這夜深人靜的當口,言暄楓帶著麒麟到王府去了,王府紅燭高燒,一片燈燭熒煌中,家老迎接了一個人。
不,確切的說,是一行人,一群人,一排排神氣活現的武將,一大堆文質彬彬的扈從,這群人訓練有素,連走路邁出的長短大概都一模一樣,他們身上穿著黑色的鎧甲,因為這凝重的黑,讓他們的一張臉變得潔白無比。
那種深沉的對比度,讓人看一眼,就從骨髓裡生出一種敬而遠之的惡寒,他們的眼睛冰冷,好像手中的繡春刀一樣。
他們環衛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進來了,那女子小腹隆起,一邊走路,一邊笑嘻嘻的和站在旁邊的英俊後生聊什麽,時而銀鈴一般的一笑,時而詭譎的撇唇,兩人聊得肆無忌憚。
這兩人看上去非常親密,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似乎任何力量都不能分開。
言暄楓還在內室呢。
孩子已經睡了,但盡管人是睡著了,但時小手卻那樣抓著他的手,一大一小時候偶緊緊握著,好像隨時分開,他就會醒過來。
至於白淺,到這裡以後,輕輕咳嗽一聲,魏鐐與屬下站在遠處去了,白淺輕輕舉步,進入屋子,晚風送過來一片晚香玉的花香,這內室,是沒有什麽太多的花卉,那種弄輕盈的芬芳,讓人嗅一嗅卻也頗感心曠神怡。
老遠的,她就看到了言暄楓,言暄楓大概也疲倦了,眼睛盯著麒麟的臉在看,麒麟睡著了,眉頭卻微微有了褶皺,面上浮現了一抹愁容,手汗涔涔的,但卻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
他的眼神好像憂傷的海洋,若有所思的模樣,這是淺桑的孩子,這是淺桑與臣弟的孩子,要是這是淺桑與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雖然,看上去,她是古靈精怪的厲害了,但言暄楓想,只要自己調理的好,孩子將來一定會好起來的,畢竟有他的言傳身教啊。
但轉念一想,他的嘴角旋即多了一抹寂寥的笑,這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是自己的啊,盡管,現在他這樣親密無間的抱著他,盡管現實生活中,麒麟喜好自己好像多過了言帝封。
大概今天將軍府裡的一切,都嚇到了孩子吧,畢竟那是多麽變態的殺人狂留下來的作案痕跡啊, 不要說小孩了,就算是大人乍然看到那一幕,大概也會做惡夢的。
他理解他,輕輕的握著孩子的手。
“皇上。”門口,白淺盯著言暄楓看了很久,慢吞吞的進入屋子,他的面上是漫不經心的疲倦,因為聽到白淺的聲音,他緩慢的回過頭目光籠罩在她的身上了。
他的紅巾翠袖,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呢,她就那樣天真無邪的笑著,那笑容,如此的美麗, 如此的扣人心弦。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言暄楓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白淺點點頭,席地而坐,距離言暄楓有點遠。
“皇上,您回去吧,這裡有臣妾就好。”白淺訥訥說。
“你從帝京來?”言暄楓問,聲音不很大,平靜。
“是,聽說您在王府,臣妾就來了,您將麒麟給臣妾,明日裡您還要早朝去呢,您應該回去好生休息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