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慎國的使者來了,娘娘。”白淺在宣室殿中,握著朱砂筆,批閱奏疏,言暄楓丟開朝政後,這些大事小情,都落在了她的頭上,除了奮筆疾書,她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她是那樣專心致志,以至於旁邊的參湯都涼了許久,她卻還不能捧起來喝一口,明明那參湯近在咫尺,但對她來說,卻遠在千裡之遙一般。
“娘娘……”那太監小心翼翼的提醒,“白慎國的使者來了,在外面求見呢?”
“讓他們進來就好,親不間疏,更何況,是本宮娘家人。”白淺一面說,一面將手爐丟開,言靈國的確比其余的兩個國家冷不少。
“是,娘娘。”
太監一溜煙離開,少刻,從外面帶進來幾個人,打頭的兩人,如此其貌不揚,後面卻跟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女子,其實,白淺未必就想到來人是自己的母后,只因看到母后,她以為自己花了眼睛。
“母……母后?”
太后娘娘慈愛的點點頭,婆娑的淚花卻早已經奪眶而出,看到太后娘娘這模樣,白淺慌忙從座位上起身,給太后娘娘行禮,太后娘娘一把將白淺的手握著,“母后,您……您如何到這裡來了,春寒料峭的,您來就來,如何也不提前通知兒臣呢?”
“白淺,母后只能來看看你,母后盼望你歸來,等的母后眼睛都花了,只怕母后不來看看你,你將母后徹底忘記也未可知啊。”母后這樣說,白淺聞聲,歎息一聲,一揖到地,“兒臣……有罪。”
“不,不,白淺。”母后攥著白淺的手,道:“你什麽罪都沒有,沒有的,白淺沒有。”
“母后。”白淺握著母后的手,進入內室。
白淺幾乎要忘記了,自己上一次回家是什麽時間,她思量,但是卻完全想不到。他的內心起了波瀾,好像平靜的湖面,忽而丟下一枚鵝卵石,絲絲縷縷的波紋,出現在了湖水上。
母后,風華不再,一句美人遲暮說的不就是母后嗎?現下的母后,垂垂老矣,呈現一種風燭殘年之人應該有的憔悴與疲倦,母后年邁了,這也在提醒自己啊。
歲月如飛刀,刀刀催人老。
他不知道,究竟自己應該怎麽辦,母后落座,看向白淺,白淺的心情也不好,但娘親來了,這意外之喜填補了一整天的空虛與物料,白淺寂然一笑,“娘到這裡來,除了看望女兒,還有何貴乾呢?”
“看望你是第一,第二還有其余的事情呢,娘到你身邊,想要和你聊一聊你哥哥的事情,現下,娘來找你,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娘一面說,一面歎口氣。
“哥哥,”白淺不由自主前傾,“哥哥他怎麽樣了?”她離家已經太久了,久到連哥哥怎麽樣了,都不清楚,這麽一問,太后娘娘擦拭了眼角,白淺發現,母后的眼角有晶瑩剔透的熒光。
她的心一怔,面上浮現了一抹痛楚之感。
“娘親,究竟皇兄怎麽了啊?”她離開之前,明明冥媚還在白慎國的,讓白淺最不能理解的是,哥哥那樣一個優秀的成功人士,看上什麽人不好,偏偏在芸芸眾生裡找了那樣一個打打殺殺的女子……冥媚。
冥媚有什麽好呢?但卻將哥哥給攀扯去了,冥媚啊冥媚,難道是……內訌了?也是,根據冥媚那有勇無謀的性格,只怕禍起蕭牆也不是沒有可能,思及此,白淺蹙眉,用力的攥著拳頭。
“好個冥媚,果然是她,母后放心就好,兒臣會處理這些事情。”白淺起身,倉促的踱步,到書桌去了,抽出一張黃絹就要奮筆疾書,她看到白淺的手指在顫抖,顫抖的那樣厲害。
他還看到,她就要寫東西了,就在此時此刻,太后娘娘站起身來。
“此事,和冥媚沒有關系,”又道:“你哥哥荒淫無度,寅吃卯糧,卜晝卜夜,已經許久沒有上朝了,宦官弄權,弄臣橫行霸道,現如今的白慎國,泥沙俱下,卻是一言難盡啊。”
白淺實在是想不到,事情是這樣,她半信半疑的盯著太后娘娘看,對太后娘娘的話,不采取信任的態度,皺眉道:“娘親的意思,帝京已經那樣亂了嗎?我離開的時間明明還好好的。”
“哎,說起來的都是你皇兄自取滅亡了。”太后娘娘飲泣,看到娘親這模樣,他的心一疼,手落在太后娘娘的肩膀上——“娘親不著急,橫豎有兒臣呢,有兒臣在,列強也不敢將我們白慎國怎麽樣的。”
太后娘娘沒能說話呢,卻血淚滿腮,白淺幾曾見到娘親成這等模樣啊,因了這個,疑竇叢生。
“母后,究竟我白慎國怎麽樣了啊?”白淺不得不催促,太后娘娘鎮定了片刻,這才道:“你離開後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娘親,且請娓娓道來。”
太后娘娘將白澤患不治之症,列強因看在白淺面上不敢裂土分茅,帝京百弊叢生吧,一切湊生了未定之天等等事情都說了,還說了冥媚與自己商量的記過,聽到這裡,白淺的心一怔。
“母后,白慎國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為何兒臣聞所未聞?”
“你在深宮內院,如何就能聽到外面的事情呢?皇兒,我白慎國已經危如累卵,現如今,母后不放心其余人到這裡來求助你,只怕他們連事情都交代不清楚,橫豎需要母后自己來,母后就來了。”
“母后。”白淺與太后娘娘抱頭痛哭,“既如此,無論如何,我都是要到白慎國去了,早早要去莫不如現下就起身。”
“你辭別一下,將該處理的事情處理處理,不著急。”
“母后,已經十萬火急了啊。”她卻著急的很,這邊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但母后的懇求比較急迫,因了這個,他準備立即離開,馬上采取行動。
不能讓母后在這裡空空焦急的等著,白淺原是個行動派。
此刻,白淺召喚馮公公進來,問道“萬歲爺呢,可在哪裡呢,本宮有重要事情與皇上商量。”
“回娘娘,皇上在弘徽殿呢。”白淺聽到這裡,從心底歎口氣,原來,皇上還在描鸞刺鳳,還在做筆墨丹青,這樣一來,讓她踟躕不前了,走吧,將這裡的爛攤子丟下,只怕不成。
不走吧,母家的事情簡直好像利刃一般的懸掛在頭頂,完全不允許自己做更多的思量與選擇, 她現在可究竟怎麽樣呢?
“母后,您等等,兒臣去去就來。”其實,太后娘娘看到的也僅僅是慶升平的一面,何嘗看到言靈國的帝京也危如累卵呢?其實,太后娘娘只看到白淺忙碌,卻沒有看白淺之所以忙碌背後的秘密與辛酸。
其實……
白淺當機立斷,跟著馮公公到弘徽殿去了,老遠,就看到一群白衣卿相在起哄,一個年少的公子,身穿著一件紫色的霓裳,頭頂插著一根紫色的羽毛,說道:“我畫的這一副《千裡江山圖》皇上您看,是青綠山水,這樣金碧輝煌的東西,可是孤品呢。”
“王希孟的這幅畫,的確富麗堂皇,就筆法來說,美輪美奐實在是集大成者,可飲酒一杯。”那叫做王希孟的少年,不過是十八歲的模樣,他被褒獎,自得的一笑,伸手,在旁邊的桌拿起來一杯酒。
其實,這已經不是桌子了,而是將一些竹筒一分為二,剖開了竹節,用高低錯落的方式,將之疊起來,上一層的水,順著下一層流淌,下一層的水,源源不斷的順著另外一層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