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人將男子的頭顱割下來,丟在了盒子裡,白淺將盒子打開,支著下巴,靜靜的目光,輕輕的釘在面前男子的頭上。“一別經年,言帝封,別來無恙?”
白淺這句話剛剛說完,忽而發現,盒子裡的男子,睜開了眼睛,那黑溜溜的眼睛,卻好像瑪瑙似的,那樣美麗。但是,很快的,那眼神裡絢爛的光芒就消失了。
“鬼,有鬼啊。”
白淺一下將盒子丟在了地上,旁邊的侍女上前去,將盒子撿起來,這侍女是個敬鬼神而遠之的家夥,跟著白淺身邊這若乾年,是真正的壞事做盡了,對於鬼怪雲雲,是從來都不會感覺恐懼的。
現下,那鬼怪之說,已經確鑿了,但那女子卻輕蔑的一笑,將那盒子端端正正的撿起來,斜睨一眼那盒子裡的頭顱。
“娘娘,這大好的首級,是很不錯的呢,娘娘一定是看花了眼,這哪裡有什麽鬼怪啊,娘娘要是怕,將這頭顱給了奴婢,奴婢給娘娘保存著,他日,等到淺桑那賤人出現了,將之拿出來,讓這賤人形與神俱滅,也不過頃刻之間罷了。”
“你仔細看他的眼睛。”白淺嫌惡的說,心在騷動。
“奴婢看他的眼睛,只可惜,他的眼睛也是閉合的,哎,說起言帝封的確是一個俊逸之人,是怕奴婢這麽一看,就魂牽夢縈了呢。”那侍女癡癡呆呆的說。
“暫且送給你包管,莫要讓官家知道了。”白淺說。
“奴婢明白。”女孩兒笑嘻嘻的。如獲至寶一般的抱著那頭顱歡歡喜喜的去了,此刻,沙平威就是言帝封,而言帝封就是沙平威。沙平威是言帝封的化身,犧牲在了這一場政治博弈之中。
而言帝封,早已經消失在了草莽之中。
這事情很快就匯報給了言暄楓,言暄楓聽到這消息,他忽而就昏厥了過來,知道言暄楓一蹶不振,這邊,白淺立即假惺惺的過去看言暄楓,因看到言暄楓這等模樣,不禁哭哭啼啼。
“皇上,您這又是做什麽呢?王爺是死了,但畢竟,是一群人士兵之間的械鬥罷了,現下,那悲劇已經釀成了,莫要說您難過,連臣妾知道這消息,也還難過呢。”
白淺的聲音帶著哭腔,就現在這模樣來看,之前他們那劍拔弩張的關系,已經全然都過了,並且都冰釋前嫌。看到白淺這哭哭啼啼的模樣,言暄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朕大病初愈,正準備大張旗鼓呢,孰料就發生了這種慘劇,朕是想要去看看王弟的,朕的王弟,朕的王弟啊。”
其實,這若乾年裡,已經很多次傳聞言帝封死了,這些不一而足的傳聞裡,有的說,言帝封戰死沙場了,有的說言帝封死在了宮闈裡的鬥爭中,更有甚者,居然說言暄楓害死了言帝封。
其實,言暄楓向來就是一個勳勳儒雅的君子,這樣一個習習谷風之人,怎麽可能將自己的弟弟給害死呢?但好事者,是不管這些事情的,他們是唯恐天下不亂,只要是消息,無論這消息是真的,還是這消息是假的,人們總是熱衷於去傳遞,去散播。
但這麽許多年了,言帝封從來沒有真正死亡。
但今時今日,言帝封卻死了,言帝封是白淺的眼中釘肉中刺,知道言帝封死了,白淺是多麽的開心啊,但面上卻不漏痕跡,白淺不能讓言暄楓看出來一絲一毫,自己是開心的。
他的開心,如許隱藏。
陪著言暄楓垂淚了會兒,白淺說道:“人死不能複生,事情已經發生了,還請皇上您到底也莫要太傷感,您將養自己的身體才是有必要的呢,皇上,您莫要如此了。”
“朕知道,朕知道啊。”言暄楓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用力的抓住了白淺的手,最近這幾天,因了言帝封的死亡的消息,言暄楓好像徹徹底底的崩潰了,因看到言暄楓這模樣,白淺三不五時的過去。
但安撫的話,顛來倒去也就那麽多,說第一遍的時候還好,到底言暄楓也還能聽進去,但這些話,說了第一遍第二遍後,言暄楓自然而然的就不怎麽能聽進去了,因此,白淺說了一個唇焦舌敝的,久而久之的,就不願意去理睬言暄楓了。
反正,朝政上的事情,目前是白淺一手遮天,關於言帝封的事情,就好像一股風似的,吹走了就是吹走了。
今日,她安慰了言暄楓,看到言暄楓齁齁大睡了,這才回到屋子,幾個丫頭已經在等候我白淺了,那玄甲衛的首領,追風也在等著自己。
大概是有點兒焦急,看到白淺從王殿那邊回來,追風過來了,先是給白淺行禮,跟著說道:“娘娘可回來了,接下來的一步,我們應該什麽呢?”
白淺唯恐秘密讓這屋子裡的不速之客給竊聽到了,朝旁邊幾個丫鬟手了一看,那一個丫頭,笑嘻嘻的,手中舉著一個明黃色的托盤。
這托盤裡面的東西也是琳琅滿目,有那雪白的硨磲打磨出來的裝飾品,有那紅色的石榴石做出來的珠串,有那寶藍色的寶石做出來的耳墜,有那痕都斯坦玉碾壓出來的手釧。
這很多繽紛顏色的東西,看上去通沉甸甸的。白淺輕柔的目光,看向那一片琳琅的東西,那一片熠熠生輝的寶貝,散發出來一種少見的珠光寶氣,白淺貪婪的伸手摸一摸。
輕輕的一笑。
“你留下,其余,頭在外面聽差。”白淺說。
“是。”
這丫鬟歡喜的笑了。
追風靠近白淺,白淺說道:“那言帝封已經死了,現下,內政基本上也是平穩了下來,本宮倒是想著,要是可以,到白慎國去一趟,本宮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將我們的計劃提前一點兒付諸行動是好的,免得夜長夢多。”
“末將可以為之先容。”
“但是也莫要太著急。”白淺沉吟道,微微起身,摸一摸魏鐐的鎧甲,“你說,我裝扮成什麽模樣才好看?”
“娘娘,您一絲不掛最好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白淺笑的好像成熟了的稻谷一般,簡直直不起來腰杆。“本宮脫光了衣裳,連衣裳都沒有,還好看,好看什麽呢?”她笑著。
“就是好看。”追風道。
“好吧,你說好看就好看。”白淺一笑,坐在梳妝台旁邊。到那大丫鬟過來就要裝扮她,白淺灑脫的一笑。“本宮每天不是馬髻就是靈蛇髻,原是沒有其余的,至於裝飾品……”白淺將那冰冰涼涼的裝飾品握住了,“本宮是一概都不要的。”
“娘娘,皇上的一番美意,您不好辜負啊。”
“什麽辜負不辜負, 本宮心領了。”
聞聲,大丫鬟臉上浮現了一抹難為情的神色,但看到白淺的的確確對那琳琅滿目的裝飾品絲毫沒有興趣,只能按照白淺的意願給其打扮了。
少刻,弄好了。
白淺輕輕撫摸頭頂的簪子,那熠熠生輝的金簪子,款式其實已經相當舊了,但這簪子卻是多年前從白慎國到言靈國,白澤送給自己的妝奩。這金簪子,要是言暄楓在新婚之夜,從白淺頭頂拿下來的。
“來,既來之則安之,坐在這裡,本宮與你聊一聊。”
白淺是故作輕松的模樣,身後的追風因得到白淺的賞識,戰戰兢兢的上前,眼睛盯著白淺,凝視了很久。
“坐下。”白淺道。
“是。”追風點點頭,坐在白淺的對面,白淺那輕輕的目光似流水一般的凝注在追風年輕剛毅的面頰上,追風因了這奇詭的目光,不免感覺好奇,遂呼口氣,道:“娘娘為何這般看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