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他難道還搶著做監察禦史的事情嗎?想要看看他這皇上今時今日在做什麽呢?
言帝封的目光在屋子裡掃視了一圈,停留在白淺的面上,白淺抬頭,目光驕矜傲慢,其實,這一切都是白淺與馮公公安排下來的。
你不是喜歡處理事情,本宮就要帝京的事情層出不群,你好生處理處理。那眼神分明是在挑釁了,兩人四目交投,很快的,白淺恢復了尋常的目色,至於言帝封,卻半跪在言暄楓的面前。
言暄楓故意想要給言帝封下馬威,因為他今天這樣橫衝直撞到寢殿來,分明是目中無人的厲害了。
是以言帝封愈發焦急,言暄楓就愈發不焦急,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長久的孤寂中,言帝封自動站起身來。
“王弟坐吧,你到朕的寢殿來,想必是有什麽事情的,這一次又要殺誰呢?”對於殺了馮淵的事情,言帝封步步為營,顯然杜絕了他救護的時間與契機,這一切都是言帝封提前算過的。
他本身就是一個操奇計贏之人。
現下。又不知道究竟言帝封算到了什麽,那雙奇異的眸色,閃爍過一抹非比尋常的光芒。
“皇兄……皇嫂,你們明年夏天要在什刹海消夏,卻不知道,將百姓弄了一個流離失所啊,還請皇嫂收回成命,好生撫慰民眾,免得物極必反啊。”
“你……”言暄楓剛剛手中握著毛筆,朱砂的筆鋒在抄寫經文,剛寫到“一切有為法”幾個字,手輕輕抬起,鼻尖策動一下,墨豬滾落在了經文上。
他舉著經文吹,漫不經心的冷嘲一句——“你這是在提醒朕,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了?”
“臣弟並不敢。”言帝封退回來,他也惱恨言暄楓這高高在上的模樣,這模樣是讓人吃不消的。
“朕如何就讓百姓流離失所了?”言暄楓盯著言帝封看,半晌,接下去話茬,言帝封幽幽長歎。
“皇兄,您要消夏,在哪裡不好,要將百姓驅逐出境,百姓們也是有血有肉之人,您……您萬乘之尊,焉能做那種不名譽的事情啊!”言帝封不悅的鎖眉。
“朕……從來沒有讓百姓流離失所的意思,朕的皇后想要消夏,這帝京,每年夏天蛇蟲鼠蟻那樣多,你不是不知道的,朕到坊間去修築一個行宮,都不成了嗎?”
言暄楓緩慢的站起身來,手中握著的毛筆卻好像刀鋒一樣,兩人對峙。
“皇兄雖然沒有讓百姓流離失所,但卻給每個人十兩銀子,這不是明擺著要勒索嗎?”
“朕讓戶部統計人數,讓工部給他們每個人六十兩銀子,至於你說的十兩銀子,實在是誇誇其談的厲害了,王弟難道不經過調查,就要將此事坐蠟在朕的頭上嗎?”
“六十兩?”
“是。”言帝封慨然點頭,恢復了如常的神色,坐在旁邊的位置,目光透過王冕盯著言帝封看,言帝封一語不發,神色卻那樣複雜。
“還請王弟調查清楚再來興師問罪。”言暄楓是非常不悅了,按照人頭,每個人得到六十兩銀子的撫恤金,說起來已經是高規格的撫慰了。
言帝封對言暄楓的話存疑,拂袖離去,一語不發。
看到言暄楓去了,白淺卻忽而面色蒼白,“哎呦,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疼啊,臣妾好疼。”
“快,快,宣太醫啊。”言暄楓看向旁邊的馮公公,馮公公還不算六神無主,急忙離開這裡,去宣召醫官去了,少刻,那太醫進來,畢恭畢敬的跪在言暄楓面前,給言暄楓行禮過後,這才握著白淺的脈息看起來。
“沒什麽大問題,皇上。”白淺的情況已經好多了,面上逐漸出現了緋紅絕豔的色彩。
“你確定沒有什麽問題,剛剛明明大聲疾呼,看上去很痛的模樣,到底看明白點兒。”言暄楓氣惱的瞪著太醫看,醫官眼看要掉書袋,旁邊的馮公公輕咳一聲,“直接說究竟系什麽緣故讓她曾這模樣的,別的話一概都莫要攀扯。”
“是,是。”醫官連連點頭——“娘娘剛剛是受驚過度了,如此一來,最是同意神思恍惚,雖然說孩子尚且沒有思想意識呢,但畢竟母子連心,微臣說到這裡皇上已應該明白了。”
言下之意是什麽?
是剛剛怒衝牛鬥過來的言帝封將白淺肚子裡的嬰孩給嚇到了,言暄楓狠狠的咬著後槽牙。
“自從他這一次班師回朝以後,完全目中無人了,朕必須要小懲大誡,以儆效尤,朕之心從來都無愧於任何人,王弟卻如此這般與朕叫板,險乎嚇壞了朕的孩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皇上……”白淺面無人色,聲音顫顫巍巍斷斷續續,嘶啞的厲害——“王叔可能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是如此這般,他是沒有調查清楚內情就過來的,一心一意都為黎民百姓,您不能因此而錯怪他。”
現在言暄楓在氣頭上,最是不能聽任何人為言帝封辯解的,目下聽白淺這樣說,不禁來氣。
“你倒是善解人意,急他人之所急,想他人之所想,朕問你,他呢,那樣大馬金刀的過來就呵責你,駁斥朕,他的眼睛裡哪裡還有半點朕的天子威儀呢?”
“這……”白淺啞口無言,不過,看到撩撥起來言暄楓那古井無波的怒氣,他小試牛刀的實驗,總算是成功了一小半。
“朕看,他這一次回來,簡直目無法紀,什麽事情都做,他的眼睛裡,還有朕這個皇上嗎?”言帝封氣惱的蹙眉,冷肅的聲音,滿是秋的涼意。
“皇上,您言過其實了,他剛剛回來,又是與淺桑久別重逢,您應當多多理解他,莫要如此這般的好。”白淺明著是在勸諫,暗卻是在挑撥離間。
一來他是一心一念都在孩子身上,二來,言帝封一言一行已失去了一個做臣子的本分,他自然是不愉快的。
“此事, 朕會處理好的,你就不要做漢成帝身邊的班婕妤了。”白淺微茫的歎口氣。
“來人,帶著娘娘下去吧。”言暄楓吩咐。
“是。”馮公公伸手,將手掌微微舉起來,輕輕放在白淺面前。白淺與之離開殿宇,兩人從暖閣裡出來,外面暮色一重一重覆蓋上來了,好像潑墨一般,落在紅牆碧瓦上,也落在胭脂色的層雲上。
兩人一前一後,若即若離的走著。
“娘娘這一招實在是高啊。”旁邊的馮公公豎起大拇指。
“高?”白淺冷酷一笑,鳳眸看向遠處,一字一頓。“高還在後面呢,你拭目以待吧,現下,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最好莫要兩面三刀的,少時,有了這子羽的幫忙,事情妥當也不過是在眼前耳!”
“娘娘,奴才焉能兩面三刀呢?”馮公公道;“奴才與您是真正同仇敵愾啊,馮淵乃是奴才的舅舅,那馮琪雖然不好,但說起來畢竟是世兄,這兩條人命說沒有就沒有了,豈非讓人老大的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