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以為,他們兩人的關系會逐漸和睦的,白淺既然已經決定留下來,其實,也是願意和自己開辟一個全新紀元啊。
但是現在呢?
白淺的夢中,看到的依舊是言暄楓那絕望的目光,那逐漸枯萎下去火焰的眼睛,那不可置信的光芒,那委頓在地上的身體。
“不,不,不。”白淺大叫三聲,醒過來了,醒過來卻感覺汗流浹背,下午發生的一切,不能假裝什麽都沒有啊。
白淺心跳的很厲害,屋子裡面還是一片黑咕隆咚的,現在的白淺,輕輕的喘口氣,坐直了身體。
外面的丫頭已經進來了,握著燈盞,看起來也是很焦急的模樣,連衣裳還沒有穿好呢,燈盞放在桌上,照亮了方寸之地,丫頭髮現,白淺的面上冷汗撲簌簌的滾落下來。
那無神的表情,有點兒猙獰恐懼,蒼白的面頰,失去了血『液』,整張臉看上去白的好像一張紙,整個人好像也沒有了力量,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一直以來,侍女都感覺,白淺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人,白淺是那種千錘百煉的女子,白淺擁有的不僅僅是強大的內心,還有一切一切。
但現在呢,白淺的惶恐與茫然,白淺的恐懼與擔憂,白淺的焦慮與駭然都表現在了這侍女的眼裡,原來,每個人都是多面體,不過我們願意呈獻給別人看的僅僅是自己經過修飾過的一面啊。
“公主,您還好嗎?”這丫頭握著錦帕,給白淺擦拭面上的汗水,汗津津的白淺,好像剛剛從湖水中打撈出來一樣,說真的,白淺也有一種窒息感,的確是那種死裡逃生的感覺。
的確是那種從水窪裡打撈出來的無力,她蒼白的面上,隱隱約約有一抹恐懼,現在,意識逐漸的恢復了,她殺人了,殺了自己最為喜歡的那個人。
言暄楓死了,這一切的糾纏到此為止,一切都結束了,按理說,言暄楓的死亡,成了最好的結局啊。畢竟言暄楓不屬於自己了,畢竟言暄楓因為死亡,已經擁有了更獨一份的力量。
但……
不,情況非比尋常啊!
白淺的目光挪移了一下,看向面前的女子,女子燦爛的笑著,目光柔和的看向白淺。“公主,奴婢給您去找乾淨衣裳,您渾身都濕透了。”女孩說,聲音好像出谷黃鶯一樣。
生命,還是美好的,生命裡的點點滴滴還是美好的。她點點頭,目光看向面前的女子,女子急匆匆去找乾淨衣裳了,將乾淨衣裳拿過來,笑眯眯的遞給了她。
“奴婢伺候您寬衣解帶。”
“不用,你且出去,我自己來吧。”白淺命令,這侍女點點頭,帶上門離開了。白淺木呆呆的,良久才將濕漉漉的衣裳換好了,那女孩過了會兒,又是不動聲『色』的來了。
“現在,幾更天了呢?”
“回娘娘,現在天交三鼓了。”這女孩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太監的聲音,絳幘雞人來了,一群一群的太監前呼後擁,到每一個殿宇外面的走廊上高唱起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交三鼓。’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交三鼓。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天交三鼓。
那聲音好像來源於夢境一樣,她抽搐了一下,旁邊的侍女笑著給白淺掖了一下被角,“好了,您休息休息,天還早著呢,您休息休息吧。”女孩一邊說,一邊將蠟燭吹滅了,準備離開。
“明蘭。”就在女孩準備離開的刹那,白淺召喚一聲,這女孩舉著燈燭再次回到白淺的身旁。“將蠟燭點起來吧,我剛剛做惡夢了,現在感覺恐懼。”
“是,公主。”丫頭將蠟燭點起來了,屋子很大,一燈如豆,其實也不能犯傻多少光明。
她的心是黑暗的需要明燈。
“什麽,你說言暄楓讓人給謀殺了,是他殺?”這邊廂,白澤聽到這聳人聽聞的消息,震驚的看向太監,這太監是他的心腹,太監點點頭,“皇上,現在醫官已經絡繹不絕的過去了,看上去好像情況不怎麽好啊。”
“這……”白澤握著拳頭,現在,腦海中一團『亂』麻,他伸手叩擊一下自己的太陽『穴』,太監跟著白澤在屋子裡踱來踱去。
“現在朕終於明白了……”一切都豁然貫通了,一切的事情他都明白了,晚上,看到妹妹那種模樣,現在終於有答案。
白淺啊白淺,你怎麽能如此這般的糊塗呢?一個人不喜歡你,無論是生生死死都是不會喜歡你的,你竟然要將這人給殺了。他可是堂堂正正的帝王啊,一想到這裡,白澤不寒而栗。
傻妹妹究竟做什麽什麽事情呢?他腦海中凸顯出來的還是妹妹衣裳上的血『液』,紅,紅的那樣觸目驚心。
白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像失去了傀儡師『操』控的木偶似的,沒有了任何的力量,白澤深吸一口氣,面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悲痛,一切的事情明朗起來,心情就糟糕了。
妹妹的事情,紙包不住火,要果真調查起來,是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現在,他們是過來做客的,卻在臨走前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皇上,皇上。”
“沒……沒事。”白澤目光無神,失去了生命力一般,慢吞吞的站起身,“我們……過去看看,且過去看看。”這太監卻惶恐的跺跺腳,“使不得,皇上,萬萬不可以啊。”
“什麽,究竟為什麽使不得,為什麽卻萬萬不可以呢?”白澤生氣了,惱恨的看著面前的太監。“朕與言暄楓向來關系是不錯的,現在言暄楓成了這等模樣,朕……”白澤撕裂一般的聲音好像在滴血。
“朕送言暄楓最後一程,有何不可呢?”他不理解,為什麽自己過去看看言暄楓都不能了呢?這太監乜斜一下屋子,發現左右無人。
這才說道:“皇上,現如今那邊是是非之地,又是大半晚上的,您現在過去,他們會怎麽樣以為呢?還是明天白天過去看看。”
“朕就不相信……”白澤反駁來一句,站起身來,是要過去看看的了,但剛剛站起身來,卻還是坐在了地上。“不,你說的很是。”是,那是是非之地。
至於淺桑,現在也是心煩意『亂』的,言暄楓已經死了,她是親眼看到言暄楓的眼睛裡失去了生命的光芒,現在回想起來,一切卻好像噩夢一樣。
言暄楓死了,自己躲避了,連白淺都躲避了,言暄楓死了,未來可怎麽辦呢?她是為了保護言暄楓才來的啊。
現在,淺桑也是心煩意『亂』。
“算了,算了,明天早上立即去找司虞仙子,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計議已定,淺桑只能去睡覺了,她需要充沛的精神與良好的睡眠,這樣才能面對未來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到了第二天早上,言暄楓死亡的消息人盡皆知,最讓冥媚感覺不可思議,這邊廂,白澤一大清早就過去了,一是為了確定情報的準確度,這二來,是想要過去幫忙料理料理言暄楓的身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