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攔路那人,看著模樣,倒像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鬟。
張彥心裡便是再著急,也不敢讓車夫直接撞過去,隻好叫停了車子。站在車上,他有些不耐地問道:“你這姑娘,平白無故的,攔我車子作甚?”
“張小哥兒,請你下來敘話。”來人竟然認得張彥,張口便是讓他下車。
“你有何話?不妨直說!”
“事渉機密,不可與外人言。”
“……”張彥無奈,隻得跳下車子,與她來到一旁,急聲問道:“究竟何事?快快說來,我手頭還要急事要辦。”
“天大的事情,都比不上這一樁!”女子看看周圍,壓低了嗓音道:“有人讓我來告訴你,萬萬不可得中案首,可如今……”
“此事我已有所察覺。”張彥頓時了然,向她拱拱手道:“多謝姑娘一片熱忱,特地趕來告知於我,他日必有厚報,再會!”
話落,張彥迅速登車而去,留下女子在風中凌亂,喃喃說道:“這人……我都還沒說清楚呢,他怎麽像是全都知道了一樣?”
車子進入縣城,一路朝貢院方向狂奔,突然,前方又出現一人,攔下了車架……張彥見狀,不由悲呼出聲:“這是天要亡我麽?”
凝神望去,卻見那人一身公服,正是侯三。
當即,沒好氣道:“趕緊給我滾上來,老子還要趕路!”
侯三登車而上,嘿嘿笑道:“張哥,您這是出城去了呀?我這正打算給您報喜呢……”
“喜從何來?”張彥現在看不了時間,但照他估計,應該還沒到午時才對。聽到侯三這麽一說,登時有些緊張地問道:“難道提前放榜了?”
“那倒不是,不過排名已經出來了,衙裡的許多兄弟都出城報喜去了。”
“我靠,豈不是說,我……我中案首了?還鬧得滿城皆知?”
“那當然了!”侯三肯定地點了點頭,還得意地衝他眨起了眼睛,那模樣兒,好似在說‘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可張彥一聽這話,一顆心早就涼透了,哪裡還有半分喜意?
“不成不成,必須阻止放榜!”片刻之間,他就做下了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阻止正式的張榜公告。
否則,悔之晚矣!
車子一路疾行,很快便轉入了通往貢院的大街,但人群卻變得擁擠了起來。
這沒辦法,今日放榜,考生基本全擠在這一條街上了,便是平頭老百姓,也都跑過來湊熱鬧。順帶著,還有不少專門做考生生意的小貨郎。
無奈之下,張彥隻得棄車而行,拽著侯三一路狂奔。
路上,不忘叮囑侯三道:“記住,你現在是公人身份,待會若是實在來不及了,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給我毀了那張榜文!”
侯三雖還搞不清楚狀況,但對張彥的吩咐,他一向都是照做不誤的。
張彥想得很明白,只要榜文還未公示,那就做不得數,到時完全可以找個書吏出來頂罪,就說是他弄錯了榜單的名次……
說乾就乾,來到貢院門口,發現果然還未張榜,他便借著侯三的身份,闖入了貢院。由於跑得太快,一時間,街上根本沒人能認出他來。
直到他從身邊過去後,才有人擦了擦眼睛,滿是疑惑地嘀咕了一聲,“那好像是張案首……”
“誰?張案首?怎麽可能!”旁邊有人立刻反駁道:“我可聽說,人家今日一早就出城去了。
” “咦,難不成他趕回來了?”
“不知道……”
闖入貢院後,侯三才從一個差役嘴裡得知,縣尊大老爺已經回衙去了。
張彥立刻折身去往縣衙,臨走時,仍叮囑了一句,讓他一定要及時銷毀物證……等到重新再抄一張出來時,自己也早都趕到縣衙了。
張彥前腳剛離開,後腳就有差役出來,準備張貼榜文了。
侯三一見這情景,嚇得魂都差點兒丟了。反應過來後,二話不說,如同發情的公牛一般,直朝那張榜文衝了過去。
前衝的當口,他已然發現,前方正好是個荷花池。
“這可真是天助我也!”
侯三心裡暗自想道。然後,加快了前衝的速度,開足馬力,直朝前方那兩名持著榜單的差役撞了過去……
“砰——”
兩聲哀嚎應聲響起,緊接著便是‘噗通’一聲,侯三爺帶著榜單落水了!
一時間,整個院裡雞飛狗跳……
如今的張彥,好歹也是個小小的名人,即便此前曾被李師爺開革,但今日公布案首之後,有心人都能看出,這裡面有些不對勁。
他要真是個失勢之人,縣尊怎麽可能還點他的案首?
所以,任由他在衙門裡一路橫衝直撞,硬是沒人敢出面攔下。
當然了,以他現在的身份,再怎麽著急也闖不進後衙官廨。無奈之下,隻得退而求其次,去往承發房找李師爺。
不想來到院外,就被人給攔了下來。
門房換了個人,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倒也認得出張彥。情急之下,他衝那人吼道:“速去通報,我有急事要見李師爺,耽誤了大事,當心拿你問罪!”
一聽這口氣,小夥子自然不敢怠慢。許是受了張彥情緒的影響,他撒腿便往後跑去,看著倒比張彥本人還急切,竟是連幫著看守的人,都沒顧上叫來一個……
眼見無人看守院門,張彥直接就闖入了院裡。不想,才剛走出沒幾步路,門子又去而複返,身後還跟著長隨黃山。
一見張彥,遠遠的他便喝道:“張彥,你膽敢擅闖承發房,該當何罪?”
“當你奶奶個腿!好狗不擋道,滾開!”張彥心知,這人明擺著有心想給自己添亂,當下也懶得再與他多說廢話,直接就要衝過去。
眼見張彥如此囂張,黃山的火氣也上來了。
盡管他明知對方將要得勢,但心裡就是氣不過這小子的高傲,憑什麽衙裡人人見了自己都得奉承討好, 只有你張彥是個例外?
你不是著急麽?
好啊,你越是著急,我越要擋你!
張彥又哪會曉得,只因為自己的態度問題,這小子居然犯起了賤……雙方相持不下,正當這時,身後有人喝斥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公門之內,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猛然被人這麽一喝斥,黃山抬頭看去,登時就萎了下來,對那人點頭哈腰,陪著笑道:“原來是李大哥呀,我們這正開玩笑呢……”
張彥一瞧那人派頭十足,自己卻從未見過。
盡管對方身份未明,但能混出頭的,絕對不是蠢貨,想來應該曉得自己和李師爺的關系。登時,他對黃山怒斥道:“你這狗殺才,安敢擋我去路?李先生於我有恩,我想要見上一面,都如此之難麽?”
一瞧張彥這譜兒,擺得比他還要大上許多,那漢子便問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張彥!”
“原來是你……”漢子目光一凝,若有所悟,又問道:“你急著要見先生?”
“是,還望兄弟通融一二。”
“不敢不敢……”這人笑道:“我只不過是個下人罷了,怎好與你兄弟相稱?”不待張彥回話,他又說,“既是急事,便隨我來罷。”
路上,張彥才知道,這漢子原來就是李師爺的老書童!
難怪人常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覺得,比起眼前這書童來,自己這不能對外公開的學生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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