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也就是數月之前,燕觀元帶著幾個手下來到了雲下。雲下都護崔松壽的續弦之妻厄蘭夫人,乃是屬國厄蘭城主之妹。因而並沒有費多大力氣,就在崔松壽長子崔齊風的帶領下,於厄蘭城內一處宅第,輕而易舉地將逃亡多年的汪興和張牛山抓獲。
如今三名首惡,俱已伏法。郡守謝泊漁將案卷一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很欣慰在自己卸任之前,了解了此案。陳家莊之案,影響惡劣,震動甚大。凶犯眾多,追捕困難。歷經整整十九載,才將所有惡徒繩之於法。此案得破,實屬不易。若非燕觀雲那一股鍥而不舍的精神,和劍客骨子裡的深重情義,恐怕這些惡徒們大多都要永遠的逍遙法外了。
而燕觀雲自在謝泊漁手下任職以來,所破獲的凶案要案,又豈止這一樁?這些年來,多少賊子匪寇,紛紛伏法;多少浪子狂徒,也在謝泊漁的治下銷聲匿跡,不敢為惡。會寧郡如今的清平,得益於謝泊漁的精心治理,而燕觀雲也自然功不可沒。
謝泊漁當眾令人宣讀了判詞,然後就把三名犯人交給了燕觀雲。
按理說,這樣的死罪凶犯是要斬首示眾、以儆效尤的。可是謝泊漁知道案主陳凜和燕觀雲的關系,也記得長飛母親小產而死和此案有關,更知道燕觀雲對此案所傾注的精力和心血。因此,這個人情還是可以給一給的。在他看來這並非徇私枉法,而是順應人心。讓凶犯死在案主陳凜墓前,或許是最好的結果。而他身為一郡之守,堂堂大吏,是完全有這個權利的。
燕觀雲此刻帶著眾人在陳凜墓前,擺上香燭,祭拜完畢。
見一旁的月清和星極兩個面帶疑惑,便說道:
“當日就是在這居蘭山下,陳老太公的義子袁魯,勾結江洋大盜汪興和張牛山,帶著一百多個亡命徒,深夜潛入陳家莊內,殺死了近一百二十條無辜人命,掠走金銀財物,並縱火焚燒了莊院!當夜若不是謝大人及時趕到,你們的長飛哥哥和他母親也要遭了這些賊人毒手!你們見這山上隻有這十八口墳塋,卻不知道裡面埋著的卻是一百二十具骸骨……”
“如此說來,雲伯所殺並不過分!”謝月清聽了燕觀雲的一番話,聯想著之前父親對此案所下的判詞,心下了然,點頭說道。
“不……不過分!”謝星極腦子裡浮現的是惡徒在陳家莊深夜殺人放火的景象,又想到當年長飛哥哥母子兩個無依無靠陷入險境的情形,不禁打了個冷顫,聲音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星極?你害怕了?”謝月清看著十五歲的弟弟,故意輕笑了一下道,“父親可是專門讓我們來長見識,壯膽氣的!”
“我……”謝星極搖了搖頭,但是眼神中卻悄悄地有點不安。
這時,燕觀雲抽出一把匕首,叫道:
“把凶犯給我帶上來!”
汪興和張牛山心如死灰,眼裡已被絕望填滿。而一旁的袁魯,雖然雙腿癱瘓,但是眼中卻泛著一種古怪的喜悅,似乎他來此並不是被殺頭的,似乎他來此隻是看熱鬧的。或許,在牢裡關了這麽些年,袁魯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而今天,汪興和張牛山也要被殺,這點實在是讓他有點小小的興奮。汪、張二人無意間瞥見袁魯的眼神,忽然間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與袁魯一起死,實在是讓他們兩個死都死得不痛快。
三個凶犯齊齊地跪在陳凜墓前。燕觀雲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扯開袁魯胸前的衣服,一刀插進去,
把袁魯的心髒活生生地剖了出來。袁魯一聲慘叫,但是眼裡流露出來的卻不是絕望和恐懼,而是一種扭曲的快意。看來,他是真的準備好了。臨死前,還不忘將腦袋轉向汪興和張牛山,好讓他們領略一下自己最後的心情。 燕觀雲伸手將血淋淋的心髒往墓碑前一放,接著一手提起袁魯的頭髮,用手中匕首,一點一點地將袁魯的腦袋割下來,放在了心髒旁邊。
汪興和張牛山做了一輩子強賊,他們並不怕死,隻是對於這種慢慢煎熬的氣氛,感到難以忍受,分外折磨。可是,燕觀雲就是為了讓他們煎熬。這樣的凶手,如何能輕易給個痛快,便宜了他們?
謝月清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類似的場景他早就見識過。他不止一次看到過燕觀雲手刃凶徒。因此,並不覺得什麽。而至於謝星極,卻嚇得幾乎閉上了眼睛。他頭一次看到血糊糊的心髒, 也頭一次看到人的腦袋這樣被割下來。忽然間,心底一陣發潮,沒忍住,俯下身子哇哇嘔吐起來。
謝月清急忙拍了拍星極的背,低聲說道:“沒事沒事!大丈夫立於世間,理應殺盡天下賊寇。他們惡事做盡,罪有應得!你可不要被這點血腥給嚇著……”
謝星極抬起頭來,說道:“兄長,你說得輕松!我將來隻想做個文官,這種場面我有點接受不了!”
謝月清拉他起來,搖了搖頭,說道:“文官就不用殺賊了?你沒見父親也是個文官,卻下馬理政,上馬殺賊!”
謝月清氣喘籲籲地翻著眼睛,說道:“兄長快莫說了!將來我不做官了,我做個只會寫字的秀才就好!”
燕觀雲瞧見謝星極的樣子,卻並未說話。他知道這少年心地慈善,為人溫和,初次見到這剖心砍頭的場面,難免不適。但是他卻依舊沒有停手,也依舊沒有省略工序。只見他提起手中匕首,三兩下結果了張牛山,最後才殺了汪興,割下腦袋,在墓前放好。
謝星極睜眼看時,見三顆人頭,三顆心髒,整整齊齊排列在墓碑下面。三具人屍,卻像稻草一樣,軟綿綿、亂蓬蓬地倒在一邊。於是在心裡默默向天祝禱:“望天下以後都無惡事,也無惡人!人人安樂,再無血殺……”
而燕觀雲在行完刑之後,用手下兵丁遞過來的手巾擦了擦手,拂去臉上的血跡,便向陳凜碑前單腿一跪,拜道:“陳兄之靈在上,當日凶賊,皆已殺盡!兄長一家之仇已報,兄長亡靈今日可得安息!”
欲知後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