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好大的胃口!”聽完赫連勃的匯報,又看完了李澤寫給他的信,杜有才半晌才從嘴裡蹦出了這麽一句話。“他竟然想把拉扎的十萬吐蕃軍,盡數留在銀州。”
杜亮,戴琳聽了這話,都是面面相覷。
好半晌,戴琳才問道:“節帥,李澤,他到底投入了多少軍隊?”
“剛剛救了長澤的已經進入到了銀州的是李澤麾下大將,現任右武衛中郎將的李德統帥下的近兩萬騎兵。這兩萬騎兵是由右武衛和左金吾衛兩支部隊的騎兵構成的。此刻在河東,有張嘉的右武衛,王思禮的左千牛衛,柳如煙統帶的右千牛衛正在穿越綏州,意圖兜到拉扎的後方去,而在柳如煙的身後,是屠立春指揮的左威衛,如果再加上銀州的韓琦李存忠指揮的左武衛,這一次李澤一共投入了整整五個衛的兵馬。這其中,還沒有算上李澤的親衛營。”杜有才揚了揚手中的信件,道。
杜亮怎舌道:“李澤麾下十二衛,每個衛齊裝滿員的話,應當是四萬兵馬,但一直沒有滿編,除了李存忠的左武衛有四萬人外,其它各衛最多的也只有三萬人,可即便如此,五衛人馬也超過了十五萬大軍,李澤,是如何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就動員起了如此大軍的!”
杜有才看了一眼兒子,道:“這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李澤對於吐蕃的入侵,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提前便準備好了一切,一聲令下,各軍便能即時出動。這是一個蓄謀已久的大計劃。”
“蓄謀已久的大計劃?”杜亮有些茫然。
杜有才長歎了一口氣:“天德和我們,雖然也向鎮州皇帝上折子表了忠心,但實則上仍是自行其是,河東雖然在李澤麾下,但自成一體,河中陰奉陽違,李澤治下,內部其實是一直動蕩不安的,內裡存在著很大的隱患,哈哈,好個李澤,好一場算計,一場與吐蕃的大戰,把所有的這些隱患統統給消滅了。”
戴琳點了點頭:“節帥說得不錯。德裡赤安擊敗了彭芳,卻最終給李澤作了嫁衣裳,河東亦是如此,德裡赤南成了李澤手中的一把刀,替李澤把他不好直接動手的所有潛在的反對力量打掃乾淨了,而李澤,只需最後收割了德裡赤南就好了。想來天德,河東的百姓,現在對於李澤是感恩戴德吧,畢竟是李澤的部隊,把他們從吐蕃人的戰刀之下挽救了回來。至於河中的那些人,自以為機會來了,豈料李澤早就布好了羅網,只等他們跳進來吧?”
“你說得不錯,河中以方氏為首的那些人,因為勾結偽梁,已經被李澤斬草除根了。便連偽梁的一支前來支援的部隊,也被屠立春設下陷阱,包圍之後斬殺得乾乾淨淨。”杜有才歎道:“現在,只剩下我們安綏了。”
“我們在夏州還有五萬大軍!”杜亮看著有些氣餒的父親,不服氣地道:“我們可不是彭芳。李澤既然給父親寫了信來,相信他也明白,現在他也需要我們,至少需要我們拖住吐火羅,他才能有機會乾掉拉扎。如果讓吐火羅與拉扎合兵一處,這仗,誰勝誰負,還說不準呢?”
杜有才咧了咧嘴,沒有回答兒子的話,卻是低頭看著手裡的信紙,似乎那上面不是一個個的字,而是繡著一朵朵精美的花兒。
“節帥,信中還寫著什麽?”戴琳問道。
“李澤在信中說,德裡赤南向他投降,而他,已經釋放了德裡赤南,允許德裡赤南帶著數千心腹自天德區域回吐蕃了。”杜有才吐出一口長氣。
戴琳倒吸了一口涼氣,驚道:“好算計,好心胸,好歹毒,不不不,是好計謀。”
杜亮一時之間沒有明白過來。看著他有些懵懂的樣子,戴琳解釋道:“少帥,德裡赤南是吐蕃大貴族,在吐蕃國內,有著極大的影響力,這一次吐火羅讓他單領其部下入侵天德,然後跳入河東,其實是不安好心的,就是要消耗德裡赤南的力量。因為吐火羅佔據著壓倒性的優勢,德裡赤南不得不從,當然,如果吐蕃人這一次打贏了,德裡赤南自然也是第一等的功勞。現在李澤將德裡赤南放了回去,吐火羅哪裡還有心思在這裡與我們糾纏?”
“吐火羅想要去救拉扎,就得深入銀州,那就是一場數十萬人的大仗,二十萬吐蕃大軍對陣李澤的十五萬大軍,當然,吐火羅還得防著我們斷他後路,這對於吐火羅來說,是一個極艱難的選擇。也許這場仗他不會輸,但是這場仗要打上多久,只怕他根本無法預估。在吐火羅不在吐蕃國內的情況之下,在他的精銳力量都在安綏的情況之下,回去之後的德裡赤南會乾些什麽用屁股也能想得出來啊!”杜有才搖頭道:“吐火羅在國內專權了這麽多年,活佛他不給臉面,讚普更是他的傀儡,你說吐蕃有機會擺脫他的時候,大家會不會放棄所有的成見,攢到一起來,先推翻了吐火羅再說呢?不說別的,光是斷了吐火羅的後勤,便能讓吐火羅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了。”
“這麽說來,吐火羅根本就不會去救拉扎,而是回急急忙忙地退回吐蕃去了嗎?”杜亮道。
杜有才沉思了片刻,道:“如果是我,就會這麽做,雖然會損失掉扎拉的十萬大軍,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仍能掌握住吐蕃的大權,那麽總還有回力的時候。但吐火羅一代梟雄,有什麽後手布置,我可就不敢揣澤了。”
“節帥,那我們現在要怎麽做?按李澤的布置全面出擊,拖住吐火羅嗎?”戴琳道。
杜有才轉身看著地圖,好半晌才道:“如果吐火羅去銀州援救拉扎,那我們勿需出兵,扎在夏州,便能完成對吐火羅的牽製,假如吐火羅失敗了,我們可以去痛打落水狗。而如果吐火羅選擇放棄拉扎撤退,我們就要全線出擊,緊追拉扎,想在我面前從容撤退,總得付出一些代價,更重要的是,我們丟掉的地方,是我們自己收回來的,這對於我們將來在李澤面前說話的時候,腰板子就能更直一些,也更有底氣一些。”
戴琳會意的點了點頭:“節帥說得有道理。就算以後我們要真正的歸於李澤治下,但也要盡量地保有獨立性。而這,需要軍隊,需要拿得出手的功勞。”
杜有才拈須笑道:“還有一點,不管什麽時候,吐蕃都會是大唐的一個威脅,而杜某人與吐蕃人對峙了幾十年,論到與吐蕃人打交道的經驗,沒有人比我更有經驗的了,所以,到了那時候,李澤仍是要借重我的。”
戴琳不由得笑了起來:“那節帥,我便下去安排一下。”
吐蕃大營,偌大的軍帳之內,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所有將領們全都面色凝重,戰局的變化讓人眼花繚亂,拉扎在銀州撫遠對陣韓琦李存忠,雖然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但卻久攻不下,而隨著李德的近兩萬唐騎出現在銀州,卻是代表著吐蕃在這一場大戰之中,已經陷入到了極危險的地步。
“大論,斥候最新的消息,那支唐騎已經轉道,向著銀州方向而去了。”一名將領憂心忡忡地道:“請大論馬上出兵,否則拉扎可就危險了。”
吐火羅重重地吐了一口氣,道:“讓拉扎危險的不是這兩萬唐騎,而是從綏州插進來的唐軍主力部隊,柳如煙的右千牛衛與屠立春的左威衛,合在一起,兵力可是超過了六萬人。”
“此時讓拉扎撤退,還來不來得及?”有人問道。
“來不及了!”另一員將領站了起來:“拉扎麾下十萬大軍,不是說走拔腿就能走的,他們一路上要吃要喝,而隨著這兩萬唐騎截斷了糧道,他們的後勤供應已經不能保障了,而銀州這地方,就地是根本籌措不到多少糧食的,更重要的是,那裡,現在已經敵我交錯了。大論,該下決斷了。”
“難不成要放棄拉扎的十萬大軍嗎?”有人又驚又怒,大聲反對。
吐火羅沉著臉一言不發。他現在腦子裡根本就沒有想拉扎的軍隊, 而是在想著國內的局勢,自己的失敗看起來已經不可避免了,而這個消息一旦被國內知曉,必然會引起國內混亂,那些一直想看自己失敗的家夥們,想來一定會弱冠相慶的。而李澤釋放德裡赤南,則更是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格桑!”他突然抬起頭來。
聽到吐火羅發話,軍帳之內,立即便安靜了下來。
“你先回去吧,啟動天火計劃!”吐火羅沒頭沒腦地吩咐了一句。
帳內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天火計劃是什麽,但格桑顯然是很清楚的。當即躬身道:“是,大論。”
看著格桑轉身離開了軍帳,吐火羅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各位,現在的形式已經很明顯了,我們失敗了,所以,我們要準備撤退了。傳信給拉扎,讓他也後撤,準備突圍吧,我不可能去援救他了。他是我的老朋友,當然能明白我的心思。不管他能帶著多少人逃回來,我都不會怪罪他。請他一定要保重,哪怕只剩下他一個人逃回來,那也是可以的。”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