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橫刀立馬,看著遠處煙塵,卻是臉露喜色。
他奉命來攻打應城,切斷忠武軍與鄂州城的聯系,將鄂州徹底變成一座孤城,原本以為將不得不面對堅城,倒是沒有想到駐守應城的忠武軍守將夏宜居然引兵出城來與他野戰。
這讓他如何不歡喜?
夏宜在應城有駐軍一萬,其中騎兵便足足有三千。這也是中原之節度使,盡皆重視騎兵,而北方之地,亦適宜大規模的騎兵作戰,不像南方,水網密布,各大勢力則更注重步卒。實在是因為騎兵的用武之力並不大。當然,適合於作戰的戰馬,也實在是難以得到。
李敢卻是騎兵出身。
早前攻打兩浙之地時,柳如煙還沒有足夠的騎兵,但到了現在,卻又大不相同了。陸地之上的聯系打通之後,戰馬對於唐軍來說,卻是絲毫不成問題的。
因為李澤控制著的區域,本來就不缺馬,大批的內附夷族,善於養馬的數不勝數。
不過現在李敢手下,仍然只有一千騎兵。
攻打城池,騎兵原本也派不上太大的用處。用騎兵去攻城,更是一種浪費。畢竟,培養一個騎兵,可比培養一個步卒難得太多了。
不過這一千名騎兵,其中卻有兩百名,是李敢從李澤的親衛營帶出來的。另有三百人,是從內附的蠻夷之中招驀的,另五百人,則是在整編之後的千牛衛之中挑選出來的。論起戰鬥力來,這支騎兵,卻是厲害之極,這也是李敢看到對面夏宜引大軍出擊,不驚反喜的原因所在。
“克穆特爾!”李敢回過頭,看向一個手持著大鐵棍子的八尺大漢,此人滿頭的長發被梳成了兩個馬尾辮,從頭盔內裡一左一右垂了下來,讓人一看便知是內附的夷族。
“李將軍!”克穆特爾縱馬奔到了李敢身側。他出身漠北,是在許子遠張嘉奉命在河套築城之後才隨著部族一齊內附的。像他們這樣內附的人,雖然在內附之後有了戶藉,分了田地,但同時,便也有了許多限制,許子遠更喜歡使用他們來唐軍養馬,對於招募這些人入軍卻是並不熱衷,張嘉雖然是軍隊的最高長官,但偏生募軍,練軍,卻不在他的管轄的范圍之內,自有行省的軍務司負責此事,他隻管接受軍務司初步訓練過的新兵進入軍中。
而克穆特爾則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單人獨騎到了內地的。最後卻是在武邑應募到了軍中,如今卻是這支五百夷騎的統領。
李敢有些嫌棄了看了眼這家夥手中在大棍子。
想當初李敢第一次看到這家夥的時候,正是在招募校場之上,這家夥手裡掄著的是一根木頭杠子,倒是打磨得透亮。就是憑著那根杠子,這家夥在校場之上橫掃四方,被李敢一眼相中。
李敢本來想跟這家夥換一件像樣的武器的,不想這家夥竟是不買帳,隻說是用慣了這根棍子,最終只是用熟銅把棍子的兩頭包了起來。
“一千對三千,有信心沒?”李敢指著遠處的煙塵,笑道。
“土雞瓦狗!”克穆特爾輕蔑地看著遠方,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敢面前晃了晃了。
“我來破陣,你來剿殺!”李敢道:“肖文負責掃蕩。”
克穆特爾點了點頭,並沒有與李敢去爭這個破陣的任務。克穆特爾在武邑,單人較量之中隻輸給過一個人,就是陌刀兵的首領李瀚。那家夥比他更魁梧,力氣更大。李敢的個人武藝,比起克穆特爾是不如的,但克穆特爾卻很清楚,如果李敢帶著他的兩百出身親衛的騎兵與自己麾下的三百夷騎對陣的話,輸的一定是自己。
李澤的親衛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騎兵,這些人深受屠立春,閔柔等人的影響,清一色的斬馬刀,而所演練的戰陣之法也是脫胎自成德狼騎,用來破陣,當真是無堅不摧。而他率領的這些夷騎,單兵作戰能力極其出色,弓馬嫻熟,奔馬之上開弓射箭如履平地,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如同這些親衛一樣,在高速奔馳之中還能保持一個完整的戰陣。
等李敢破開了對方的軍陣,再由自己這些人去趁亂去造成大量殺傷,最後肖文來打掃戰場,正是最合適的安排。
李敢舉起了手中的斬馬刀。鼓聲隆隆,一千騎兵分成了三個進攻陣容,李敢居於最前,克穆特爾居於中間,肖文落在最後。而在他們的身後,五千步卒早就變成了一個一個的方陣,盾牌居外,長矛前突,刀盾手夾雜其中,最中間,則是弓弩手。
至於後勤輔兵,民夫,此刻早已將一輛輛的馬車連接到了一起,組成了一個車陣,輔兵居於外,民夫居於中間。
這也就是在南方了,要是在北地,這些被征集起來的民夫,打起仗來,可一點兒也不比軍隊遜色。李澤施行的募兵製,退役製,為北地製造了大量的隱藏兵源。
李敢斬馬刀前指,胯下的戰馬興奮的嘶鳴了一聲,邁著小步子開始向前,在李敢的身後,兩百匹戰馬,兩百柄斬馬刀,同時前指。
克穆特爾在後方,看到兩百零一匹戰馬踏著一樣的步點緩緩向前,隻覺得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作為在馬背上長大的一個人,他深知訓練出這樣的一支騎兵來,難度是何等的大。你很難想象一支數百人的騎兵宛如一個人的那一咱感覺。
克穆特爾是看起成德狼騎的演練的,那一次,讓他作為一名馬上勇士的雄心壯志被擊打得粉碎,他很清楚,當自己面對成德狼騎的時候,除了被對方劈成渣渣之外,不會有別的下場。
幸好這樣的騎兵只有一百騎。
也幸好自己加入到了他們這一方。
李敢開始加速,兩百零一騎,八百零四支馬蹄踩踏在地上,節奏是那樣的鮮明。
“出擊!”克穆特爾舉起了自己的包銅大棍子。
忠武軍駐應城將領夏宜對於上司要求他死守城池的命令是相當不滿的,特別是當斥候告訴他,前來應城的唐軍,只有區區六千人,其中只有一千騎兵的消息的時候。
殲敵於野外,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下達了全軍出擊的命令。
他是忠武軍都虞候,他是忠武軍中排名前幾號的大將,他有一萬大軍,其中更有三千精騎,豈有面對數量遠遠不如自己的敵人的時候,反而龜縮城中不出?
乾掉來犯的敵人,然後再引兵救援鄂州城,與劉信達裡應外合,一舉破敵,自己的名聲,必然在響徹宇內。現在鄂州城外的可是李澤的夫人柳如煙,要是能擊敗她,自己的名聲想不響亮都不行。
中軍大旗之下,他眼帶輕蔑地看著奔騰而來的唐軍騎兵,攏共才千把騎,還分成了三個攻擊波次,當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寫?
他眯起眼睛,準備欣賞自己的三千精騎將來犯的敵騎淹沒的精采場面。
然後,他看到了閃亮的刀光。
兩百零一馬斬馬刀,齊唰唰地舉了起來,齊唰唰地斬了下去。
刀起,刀落。
刀光連成一片,似乎永遠沒有止歇之時。
夏宜的眼睛瞪得溜圓。
那片刀光便如同一道閃著寒光的圓弧,不停地在閃動著,不停地旋轉著,不停地向前奔馳著。
他的三千騎兵如果說是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的話,那對方,便如同一艘劈波斬浪的巨艦,海浪沒有打翻這艘巨艦,反而是撞到這艘巨艦之上,便轟然碎裂。
克穆特爾咆哮著把他的包銅棍子舞得風車一般,與李敢的那兩百騎兵沉默著殺敵不同,他卻是每揮出一棍子便咆哮一聲,而他帶著的那三百夷騎,差不多也是這個套套。他們沒有什麽陣容,所使用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但騎術和馬上格鬥,卻是個頂個的強。
被李敢破開的忠武軍騎兵還沒有緩過氣來,便被這些人給再度衝散,然後再單兵較量之中,被這些夷騎一個個的斬下馬來。
肖文的五百騎兵衝過來的時候,面對的差不多已經是散兵遊勇了。
直到此時,夏宜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他的上司再三叮囑他要據城固守了。可是他明白得太晚了。同樣是軍隊,同樣是騎兵,但騎兵與騎兵之間是有差距的。
他看到那支揮舞著斬馬刀的騎兵透陣而出,他看到了那些面目猙獰的唐軍在四處追殺著他的騎兵,他看到了更遠處,唐軍的步卒軍陣正在鼓點聲中,如同一個個穩動的堡壘,正在穩穩地向前推進。
一千騎兵對三千騎兵,但真實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戰場,卻與數量呈現是完全相反的效果。夏宜的步卒還在整頓隊列,透陣而出的兩百騎兵已經從戰場的側翼斜斜地殺了過來,從肋部殺進了步卒之中,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尚自松散的忠武軍,頓時便散了架。
還沒有兒正兒八經的擺開陣容,忠武軍便被打散了架子,變成了滿山遍野的長跑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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