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凌禦風四人酒飲幾何劍舞幾段，火堆之旁的林葉落二人卻都不曾回頭。他們只聽語聲劍聲壇碎聲，只看手中不住翻轉的雉雞。

　　雉雞將熟，表皮已經泛起焦黃。雖是酒香滿溢全場，但那肉香卻也不甘寂寞地竄入酒香之中。

　　林葉落鼻子抽動，舌底生津後，不自覺也咽了下口水。

　　“還是陳叔烤的東西最香。”

　　“除了蔥薑蒜，還有醬油香粉等種種調料，聞來自是要香一些的。”聽林葉落誇獎，陳默先是嘴角一揚，馬上又道，“但若論純粹的話，肯定是小姐更勝一籌。”

　　“陳叔，”林葉落笑著。“可喜歡純粹的人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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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不多了。”陳默點頭。“如果有茶，又有多少人願去喝白水?如果有肉，又有多少人願去認真嘗嘗米飯的回甜?生活不就是這樣的嗎，在純粹之後追逐不純粹?”

　　“陳叔說的話可真深奧，葉落都聽不太懂。”

　　“小姐真的沒聽懂?”將鐵叉舉起，細看兩眼後，又放回了將熄的小火之上。

　　“我一直很笨的，他們也都說我笨。”

　　“可小姐一直堅持著以前的雉雞做法。”

　　“我隻敢也只會做自己熟悉的事。而且，有人喜歡。”面上幸福又現，和好後的許多天裡，凌禦風總是念念不忘那竹筒魚和烤雉雞的味道。

　　“只因他喜歡，小姐就能不變?”

　　“只要他喜歡，我也可以再變。”

　　看著火光，陳默眼神一黯，道:“小姐以後能自私點嗎?”

　　“我一直都很自私啊！”林葉落笑著。“陳叔應該知道的，我一直都很自私。”

　　再歎一氣，陳默忽從身邊抽出一張青翠的荷葉。尚不見他如何動作，那叉上雉雞已落在葉上。再見手掌翻轉，不過一瞬，張開荷葉又被捆了起來，緊裹熱氣騰騰的雉雞。

　　“將剛熟的烤雞放進葉中，可以消熱氣的同時也能悶上一悶，讓其中調料更好的與雞肉相融。以前我也慢慢做過，一點一點的將荷葉包好。後來發現那不行，慢悠悠弄好之後，熱氣已散了三分。也許就這三分熱氣，便能影響到一隻雞的融合程度。所以啊小姐，若你認定某件事或某個人，可千萬不能慢悠悠的，否則就很可能會出現事沒做成人也走了的情況……”

　　在陳默將叉上雉雞取下的同時，林葉落也將鐵叉舉近。和陳默不同，她未去拿身旁荷葉，而是操起一把匕首，毫不客氣就砍在了雉雞之上。一聲脆響後，匕首上也多了塊熱氣騰騰的雞肉。

　　“陳叔，”將匕首遞向陳默。“東西就得趁熱吃，熱氣相衝，你才不會去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管它什麽味道，到得嘴裡之後，你都心思去想，這時剩下的就只有那一絲絲鹽味和肉味。你好像什麽都沒吃到，又好像會永遠記得這淡淡的鹽味和肉味。”

　　陳默接過匕首，笑著將那塊帶著脆皮的雞肉放進嘴裡。

　　雞肉很燙，所以他只能一邊哈氣一邊嚼。果如林葉落所言，尚不及細品，雞肉就被囫圇吞了下去。口中似是什麽都沒留下，卻又留下了什麽。僅這若有若無的鹽味和肉味，就讓陳默意猶未盡了好久。

　　“感覺怎麽樣?”林葉落滿懷期待地看著陳默。

　　“真如小姐所言般，”陳默點頭。“隻那一點點的鹽味和肉味，就能讓人意猶未盡好久，我以前怎沒試過這種吃法?”

　　“陳叔，”林葉落笑得更開心了。“其實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一塊滿是熱氣的雞肉入口，剩下的就只有灼痛，哪還有心思去想那些鹽味和肉味啊。”

　　陳默忽也笑了起來。“小姐是在捉弄我?”

　　“不是。”林葉落搖頭。“這對普通人來說是捉弄，但對陳叔，不是。”

　　“難道我不是普通人?”

　　“陳叔有見過哪個普通人能瞬間將一隻剛從火上取下的烤雞迅速用荷葉包好的?”

　　“有啊，那些擅做此事的。”

　　“他們不是，”林葉落搖頭。“當他們能做得陳叔一樣時，也就不是普通人了。”

　　陳默低頭，用手中鐵叉去撥面前那將熄的火，然後道:“小姐是普通人嗎?”

　　“陳叔覺得呢?”

　　“小姐一點都不像普通人。”

　　“可我就是普通人啊。”林葉落嘟嘴，撒嬌般道，“陳叔，我餓了。”

　　將被熱氣蒸黃的荷葉打開，兩人頓被一股讓人垂涎的香味包圍。

　　林葉落深吸一口，再次讚道:“光聞就知道，還是陳叔做的好吃。”

　　用刀將肉細細片下，陳默道:“光好吃又有什麽用?小姐認定的，一直都是那隻加少許鹽和少許花椒的烤雉雞。”

　　林葉落並未答話，繼續嬌聲道:“快讓我嘗嘗吧陳叔，我早就餓了。”

　　“吃吧！”笑著將片好的雞肉遞給林葉落。

　　“陳叔也吃！”接過那張青翠荷葉的同時，林葉落也將手中鐵叉遞向陳默。

　　此時熱氣雖已散去三分，但若咬在嘴裡，還是會哈氣不斷。陳默似也相信了林葉落之前所言，只見他大口咬在烤雞之上， 如林葉落般吃得津津有味，卻比林葉落吃得急。

　　“陳叔，您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有，但我已經輸了。”

　　“陳叔烤的肉這麽好吃，又怎會輸?”

　　“烤得再好，沒人吃了，也是輸。”

　　“陳叔盡說胡話，這麽好吃的東西，怎可能會沒人吃?”

　　“不是那人吃，又有什麽用呢?”

　　“陳叔，我烤得怎麽樣，還好吃吧?”

　　“好吃，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我就知道陳叔一定會喜歡的。”

　　“那人喜歡，所以你想給他烤，我喜歡，為什麽只能吃這一回?”

　　“陳叔，要不您直接把那隻烤雞給我吧，都吃完了。”

　　“女孩子家啃著吃不好，我再幫你片片。”

　　“陳叔，那我再給你烤一隻?”

　　“能多加些調料嗎?”

　　“這不好吃?”

　　“好吃！”

　　“那為什麽還要加調料?”

　　“這麽多調料，為什麽就不嘗試一下呢?”

　　“我怕以後再做時，會忍不住加些別的東西。”

　　“你怕他不喜歡?”

　　“不，我怕自己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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