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藤蔓在藤蛇帶領下逼近,
溫故舟站在公子鯉側後方學習他的應對招式。
“仙人指路。”
“飛影追月。”
“燕返雙樹。”
溫故舟努力記下這些動作,不忘點評一下,“挺羞恥的。”
“嗯。”公子鯉不以為然的點點頭,“該你了。”
溫故舟回憶著剛才的招式,
抬手,“仙人追樹!”
揮劍,“燕影雙飛!”
公子鯉捂著臉,憋出一句話,“更不要臉!”
墓室內情形變得有些微妙,
一人一妖與無盡的藤蔓對峙著,藤蔓中間,一根蛇鱗藤條搖晃著末梢,似乎在思索戰術。
猛地,
左側的藤條盡數衝向溫故舟的腳踝,
“砍!”公子鯉隻來得及喊出一個字,便被衝到自己面前的藤條糾纏住,難以分心。
藤蛇好像看出兩人實力差距,控制藤蔓築起一面藤牆將兩人分隔開。
藤蔓層層交織,遍布月華,甚至還融入藤蛇本體,牆面上隱隱看得到紅色血線。
“是血鳶花,可以自我修複。”公子鯉的聲音從牆側傳來。
溫故舟斬斷一根偷襲而至的藤蔓,開口問道,“有什麽辦法阻止嗎?”
對面半晌沒有回答。
溫故舟心中了然。
“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
等了半晌,公子鯉吐出兩個字,“強攻!”
話音剛落,兩人面前的藤條猛地後縮,布下重重障礙,
藤蛇在最深處肆意扭動,緊緊守護著一旁的血鳶花。
看著面前無盡的藤蔓,還有隱藏其中的藤蛇,溫故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怎麽攻?自己就兩個人,難道要用命去填嗎?”
“別說話,我真正的目標是那株血鳶花,你牽製住藤蛇。”
溫故舟詫異地看向藤牆,
這道聲音直接出現在自己腦子裡,顯得有些不真實。
“傳音入耳,簡單的小技巧。”公子鯉補充道。
“哦。”溫故舟勸服自己接受自己是菜雞這個設定,畢竟,新來的不懂規矩。
公子鯉緊張地握住劍,溫故舟之前說過,藤蛇比自己強,這個強,是單純的以體內能量來區分。
你一米九,我一米八,你比我高,僅此。
這並不能代表自己一定會輸,
起碼沒有試過之前,公子鯉不這麽認為。
另外,一兩還沒出現,說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老溫!”
溫故舟聽到公子鯉在喊他,下意識轉過頭,雙眼似乎想看透藤牆。
“簌,簌簌。”
枝葉在藤牆中穿行,只見一朵朵血紅色的花在藤蔓上綻放又凋零,花開花落。
“上!”
公子鯉言簡意賅。
藤蛇仿佛聽懂這句話一樣,在溫故舟面前編織出數根藤槍,倒刺鮮明,槍尖遍布紅線。
溫故舟沒有動,
他清楚自己的實力,在藤蛇面前連餐後甜點都算不上,主動出擊只會死得更快。
只有等到公子鯉出手,自己再趁機打蛇七寸。
墓室不大,公子鯉那邊的打鬥聲已經傳入溫故舟耳中。
“九天玄刹,化為神雷,煌煌天威,以劍引之!”一段熟悉的敕令響起。
這不是誅……
溫故舟皺起眉頭,難道這些咒法都真實存在?
“呼……”
四周起風了,
藤蛇停在半空,末梢像是有眼睛一樣猛地看向身後。
“轟!”
一聲雷鳴,
溫故舟眼裡,藤蛇動了,宛如一杆黑綠的長矛,撕破空間,搶在雷鳴之前趕回血鳶花身邊,將其重重籠罩。
溫故舟隻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一股焦糊氣息撲進鼻孔。
“哢嚓!”
突然響起樹枝斷裂的聲音,
溫故舟閉上眼,猛晃幾下腦袋終於勉強恢復視線。
之前布滿整個墓室的藤蔓全都焦枯,地上殘余著燃燒不充分的灰燼和暗火,奇怪的是沒有一點煙霧。
“快動手!”
溫故舟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公子鯉撐著桃木劍半跪在地上,喘著粗氣。
“神劍禦雷真訣?”
“瞎念的,圖個場面。”公子鯉索性躺倒在地上。
“沒勁。”
溫故舟撇過頭,不再好奇,又看向雷擊中心。
原本生長血鳶花的地方,一個藤條編織成的網罩緊緊扣著地面,外皮剝落嚴重。
不過溫故舟看出藤條上殘存的魚鱗狀紋路,也猜到這是藤蛇本體。
“怎麽做?”
“用你的劍,挑斷發光的那一截。”
“好。”
溫故舟走上前,果然看到藤蛇身上有一段散發著濃鬱的月光。
沒有任何廢話,抬手,揮劍,
濺出一片血紅的汁液。
“嘶嘶……”藤蛇掙扎著將網罩編織的更加嚴密,
正因為電影中配角有太多時候都是死於話多,溫故舟一直告誡自己,
如果有機會,遇到這種需要做選擇的時候。
先動手,再八卦!
見藤蛇帶來的壓迫感逐漸消失,溫故舟這才開口詢問。
“你想保護它?”
藤蛇末梢緊貼地面,在溫故舟面前一點一頓,像是磕頭,又像是作揖。
溫故舟對藤蛇的行為沒有絲毫詫異,一個生存了近千年的生物,即便沒有言語,也絕對有自己的意識。
“為什麽?”
反正大局已定,溫故舟難得八卦一回。
藤蛇扭曲著,在地下盤出一個圖樣,有些醜,卻看得出是血鳶花。
“你喜歡她?它?”
溫故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血鳶花的性別,甚至不知道植物之間究竟如何跨越物種進行戀愛。
他第一次接觸這種事情,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十分好奇。
只可惜,藤蛇對這個問題沒有絲毫回應的意思,
一甩尾遊到血鳶花旁邊,像極了等待老師誇獎的孩子。
“還沒好?”
公子鯉有氣無力地問道,看來剛剛的神劍禦雷真訣對他來說消耗也極大。
“妖可以繁衍後代嗎?”
“你問這個幹嘛?”
公子鯉想起鬼門前,溫故舟誇自己長得好看,身後一緊。
“當一條藤愛上一朵花,它的世界會不會花開燦爛?”
“什麽?”
溫故舟歎一口氣,沒有解釋,指著兩株植物讓公子鯉自己看。
“可惜……”
公子鯉隻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認真打坐。
他是化形的妖,又得了浮生院的傳承,眼界比一般的妖更高,
更何況,那朵血鳶花受到藤蛇保護,毫發無傷,卻眼睜睜看著藤蛇月骨斷裂,喪失化形的機會,也不願意用一瓣花瓣給藤蛇療傷。
看來關系也不如之前猜測的那般親密。
他之所以讓溫故舟去做這件事,也是存了私心,
人間有禁令,精怪大多藏而不出,
好不容易遇到兩個有機會晉升精怪的植物,也有提攜之意。
只是看到眼前的情況,一個癡心絕對,一個綠茶滿滿,想來都入不了川梧宮門牆,自然不想為此費心,免得生出其它禍端。
溫故舟也仿佛明白了什麽,眼裡閃過一絲同情。
“帶走吧。”公子鯉捏著法訣扔出一個戒指,兩株植物憑空消失,連同地面都變薄了一層。
見麻煩已經解決,溫故舟太陽穴突然鼓起跳動,讓他想起來此的主要目的,
“那把冥劍!”
翻開渡牒,代表鄭子袍的白色小點就在門外不遠處。
溫故舟走出門,看向甬道一角,輕輕開口,“鄭先生?”
鄭子袍看到溫故舟出來,眼睛瞪得滾圓,顫抖道,“小……啊不,大師!裡面怎麽樣?”
“已經解決了。”
“那……”
“停!”溫故舟對鄭子袍接下來的話沒有任何興趣,剛才公子鯉已經探測過,這裡沒有任何地府的氣息,那些鬼氣恐怕是墓葬內多年遺留的東西。
那鄭子袍誆騙自己一行下來的心思就很值得深究。
“那把劍,究竟怎麽回事?”
“那把劍?”鄭子袍臉色一變,張嘴含糊地說著什麽。
“我提醒你,說假話,只會讓你死得更快。”
“我……”
鄭子袍歎口氣,在甬道牆壁用力砸下一拳,沉重開口。
“十年前,我和兄弟們還在做地老鼠的勾當。”
溫故舟聞言終於明白鄭子袍身上土腥味的來歷,盜了那麽多年墓,不沾染都奇怪。
“你說的那柄劍,是我們從一個將軍墓裡得來的。”
隨著鄭子袍的講述,一個尋墓、盜墓、銷贓完善的產業鏈在溫故舟腦海中慢慢清晰起來。
原來,當年文物熱的年代,全國地老鼠都奔赴陝西、河南兩地,恨不得把有記載的大墓舔乾淨。
鄭子袍因為祖上做過風水先生,沒有趕這股熱鬧,拉著狐朋狗友專門在江南一帶行動,
注冊下一個房地產公司,借著開發的名義公開挖掘,
王侯公卿墓見的不多,豪門望族的墓卻沒少挖,而且陪葬多為字畫及把玩件,出手也容易,
幾年下來,竟是攢下來數十億的資產。
後來,郭嘉出面打擊盜墓行動,各路地老鼠紛紛偃旗息鼓,
他們也打算趁機洗白,開一個夜總會。
誰知道金盆洗手前突然得到一個消息,說吳城郊外有一座將軍墓,裡面藏著陳國的復國財寶,一旦得手,富可敵國。
鄭子袍抵不過誘惑,組織老兄弟前往查探,沒想到進入主墓室後遇到墓主成僵,瞬間丟了四條人命。
那把劍原本擺在主棺邊的武器架上,是鄭子袍混亂中拿來防身所用,
沒想到最後逃離時陰差陽錯帶出。
鄭子袍本想一賣了之,可是找了數個鑒定大家,都沒能準確的判斷出劍的年代,
而且這柄劍出土後,常年散發冷氣,靠近的物體都會瞬間結上冰霜,
他懷疑是某種無名的寶物,於是一直藏在內室,再也沒有示人。
直到幾年前開堂口,因為買的地段太過陰霾,所以請出這柄劍,這才被有心人注意到。
“行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大師你打算怎麽辦?”鄭子袍緩過精神,又恢復了儒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