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向兩側分開,鄭子袍第一個走出去,按下開關。
頭頂的電燈跳了兩下同時亮起,一條不太寬闊的甬道出現在溫故舟面前,牆上依稀可見“打到法西”、“還我河山”的字樣。
“你這是,挖了一個防空洞吧?”溫故舟扭過頭,皮笑肉不笑。
“順便,順便。”鄭子袍沒有絲毫不好意思,
在他看來,與其空著浪費,不如歸他所用。
溫故舟沒有說話,向甬道深處走去。
“小兄弟……等等我!”
鄭子袍快步跟上,自從他的手下在這裡出事之後,他再也沒有勇氣單獨一人待在這裡,甚至辦公室內那些保鏢,也只是為了防止某天一道藤蔓破牆而出。
公子鯉在身後慢悠悠地走著,對他來說,防空洞是個新奇的東西,走在這裡像是逛自家花園一樣。
“別看了,這裡是半人工的,回頭帶你去重慶吃洞子火鍋,那才有意思。”
“不許反悔!”公子鯉嘴裡的口水已經忍耐不住,全然忘記在夜市吃麻辣火鍋之後的時間是怎麽度過的。
“嗯。”溫故舟說道。
鄭子袍見兩人還有心情討論火鍋,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真不知道是說藝高人膽大,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不過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眼看著就要到當初的地點,鄭子袍搶先抬手,“小兄弟,我說的東西就在前面那扇門裡面,我特意貼了黃符,還澆了好幾桶公雞血黑狗血……”
“嗯,知道了,你挪開點。”
其實不用他說,溫故舟也知道正主在裡面,
畢竟,溫故舟眼裡,那扇門四周都向外逸散著鬼氣,要不是門上全是血團封印,恐怕早都決堤而出。
至於黃符?
尋寶網十元一打批發來的恐怕都比貼在門上的有效果。
“感覺到什麽沒?”公子鯉上前一步。
溫故舟翻開渡牒,地圖上只有一個深綠的光點。
“一個,比你厲害。”
“切”公子鯉撇撇嘴,還是摸出幾道符籙捏在手裡,片刻後,“諾!”
皺著眉頭遞給溫故舟一張。
“我有……”溫故舟話說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符籙已經在浮山書院用掉,於是沒有再推辭,接過來,貼身放著。
“謝謝。”
他是嘴強王者不假,可生死當前還是很惜命。
公子鯉擺擺手,示意不算什麽。
開門的事情溫故舟不敢讓公子鯉來,他還記得在果園裡,公子鯉一道符轟開門的壯舉。
可惜,這個方法在地下不行,會塌方的。
溫故舟緩步上前,將黃符撕下隨手丟在一邊,看著門上厚重的鐵索,祭出冥劍,
金鐵相交,嘩啦,鐵索一截截斷裂落在地上。
門內,隱約傳來物體拖動的聲音……
溫故舟沒敢大意,把冥劍沿著門縫探進去,用力一撬。
“吱拗,吱拗。”如同有風吹過,老舊的門板發出異響,震動著,要向外彈出。
溫故舟向後退一步。
“嘭!”一聲爆響,
門板被鬼氣推開,拍在牆上,連門框都被帶下。
“呼……”
“呼呼……”
空無的門洞,竟然在,向外刮風?
溫故舟想不出別的詞語可以形容此刻的情形,門內的鬼氣帶著塵封多年的朽木、泥土、腥臭撲面而來。
“嘔……”他實在沒忍住,
又硬生生憋住。 “吸收!”
一兩的聲音傳入溫故舟耳中。
他回頭一看,一兩捏著法訣,把逸散出的鬼氣全部引導向他的身邊緩慢旋轉,
慢慢地,
竟是形成一個鬼氣龍卷,圍繞著他瘋狂肆虐。
風眼慢慢壓縮,
按這個趨勢恐怕不到一分鍾,就會將他整體吞噬。
“怎麽吸收?”溫故舟大喊道。
心裡瘋狂地吐槽,為什麽這種基本操作都沒有人教自己?
總不能以後沒種功能都要自己摸索吧?
然而,
沒有人回應他的吐槽,
喊出口的話也被肆虐的鬼氣撕碎,沒有一點傳到外界。
眼看著風眼越來越小,就要碰到自己的身體,
溫故舟雙手握著冥劍,閉上眼,聽天由命似的向前遞出,插進風中,在心裡默念,“不管了,愛吸不吸,大不了死了去找劉供奉學鬼術,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呼嘯的風似乎減弱幾分。
龍卷之外,公子鯉看著一兩滿臉不解,“你覺得這樣,有用嗎?”
“呵,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解決不好,還做什麽擺渡人。現在的地府,和以前,不一樣了。”一兩說著,語氣漸漸低沉下來。
“你到底是誰?”公子鯉看向一兩,認真地問道。
一兩看了公子鯉一眼,沒有回答。
“能看出我的真身,隨便布置一個聚陰陣,你的實力至少是獄判,甚至可能是城隍!”
一兩側過頭,歎口氣,看著公子鯉固執的樣子,有些想笑。
還以為只有人總是這麽可愛,沒想到妖也是,
仔細看看公子鯉,還真的很好看,要不是現在情況不合適,她真的有種收個小鮮肉暖床的心思。
“你……”公子鯉還想開口,一兩帶著實質性殺氣的眼神已經落在他的臉上。
他隻覺得身子顫栗,甚至沒有看清一兩的動作,一柄冰涼的匕首便劃破空氣貼在他的脖頸間,“小鯉魚,知道太多可能會死的。”
話音剛落,公子鯉整個人如墜冰窟,從頭涼到腳。
一兩撤回匕首,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公子鯉喉頭一動咽下口水,剛剛,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死掉,差點回復真身保命,最關鍵的是自己身上的防禦禁製連發動的機會都沒有便被壓製。
這讓他對一兩的實力有了全新的認識,
不管是什麽身份,絕對不是自己可以招惹得起的存在,只要她沒有惡意,做什麽都行。
風眼內,溫故舟握劍的手有些抖,
風挺大的,也挺冷的。
最開始,他隻覺得有些冷,
緊接著身子開始哆嗦,
現在,連嘴唇都凍得青紫。
“收!吸!吸收!快點吸!聚!吞!”溫故舟不停地嘗試,把所有能想到的詞語全部用上,
只是,鬼氣和風暴沒有任何變化,
“不行了,勞資要凍死了……”溫故舟看著僅剩巴掌大小的落足點,恨恨想著,“就這樣,隨緣吧,勞資不要……”
猛地,
風停了,
空氣安靜了,
溫故舟感覺手中的冥劍開始跳動,振奮,發出一道道劍嘯,緩緩脹大,顏色逐漸加深,最後,竟是變成了一扇墨綠色的門板!
劍柄握在手裡,剛好像是門把手。
輕輕一扭,
門開了。
四周旋轉的鬼氣崩裂開,化成萬千氣旋朝門內鑽入,頃刻烏有。
任他再怎麽腦洞大,也沒想過吸收鬼氣的功能居然是‘要’,
他甚至已經腦補出第一個發明這個功能的擺渡人扭著屁股在茫茫的鬼氣旁邊哼唱,“要!要!要!切克鬧,鬼氣吸收來一套……”
嗯,講真,有些魔性。
“你們,有事?”溫故舟看到一兩和公子鯉在一邊對峙,有些奇怪,這兩人平時井水不犯河水,怎麽突然有事?
“沒事。”一兩搖搖頭,反問道,“鬼氣吸收完了?”
“嗯!”公子鯉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門板又縮小成正常大小的冥劍,握在手中沒有任何不適,反倒看起來更加鋒利。
公子鯉向鬼氣驟空的門內扔進一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夜明珠,
“咕嚕……咕嚕……”
沿著凹凸的地面緩緩滾進去。
溫故舟側過頭一看,
空曠的墓室中間微開著一朵直徑約兩尺的八瓣花,外圍血紅,貼近花萼的部分微微泛白,花枝粗壯,長滿細密的毛刺,深深扎根地下,在墓室中微微搖晃。
婀娜,生姿!
“血鳶花?”公子鯉露出詫異的神情。
“你認識?”
“嗯,以前在川梧宮見過幾次,成花極為珍貴,花瓣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溫故舟倒吸一口冷氣,這種神藥難道也會吃人?
“我感覺有古怪,小心為妙!”公子鯉提示道。
溫故舟嗯了一聲,握劍的手緊了幾分。
“太緊了。”一兩在身後輕輕開口。
“嗯?”
“握得太緊,靈活性不足。”
一兩話畢,溫故舟腦海裡突然閃過曾經看到的畫面,自己握著劍送入凶刹體內,
右手下意識地一松一抓,竟是散發出老劍師才有的沉穩。
一兩見狀不再提點,隻跟在後面閑庭信步,
這裡於她,算不得什麽,如果不是因為解決壽衣的問題順路,她寧可回去睡覺。
索性摒離自己的氣息,權作旁觀。
“沙沙,沙沙……”四周響起拖動的聲音,
溫故舟謹慎地看向周圍,還特意留意地面,全都空無一物。
“沙沙,沙沙……”這個聲音持續逼近,
溫故舟感覺腳下似乎有些異樣,
“小!心……”
一句話沒喊玩,溫故舟瞬間感覺自己飛在空中,甩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才停止,
定睛看去,
一根手腕粗細的藤蔓纏著自己一隻腳踝,自己頭朝下,腳朝天吊在空中。
不遠處,公子鯉情況比自己還要慘,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裹成一個球,只是他身上散發出各色光芒,還能隱隱看到他輕松抵抗的樣子。
“沙沙,沙沙……”地下傳來密密麻麻地聲響,溫故舟感覺整個墓室都在震動。
夜明珠在原地晃動,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頂著它,
突然,
地面上裂開無數縫隙,
一條條指頭粗細的藤蔓從裂縫中探出末梢,貪婪地伸向空中懸掛的兩人。
墓室中間,夜明珠旁,
血鳶花盛開的花瓣緩緩張開,露出中間血紅的花蕊,像極了蛇信子,
一收一縮,如飲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