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兩隨手彈出兩個光球,一黑一黃,
黑色的落在車外,變成一隻小黑雀,仍舊撲棱著翅膀引路。
黃色的沒入公子鯉肩頭的黃雀身上,黃雀“啾啾”兩聲直接暈倒,摔在公子鯉懷中。
“傳承?!”公子鯉驚道。
如今靈氣微弱,真正的靈獸或藏於深山大澤靈地,或隱於奇峰險峻之處,實力早已超脫凡俗,即便他是浮生院門人,負責地府人間中轉,見到的靈獸也不過一掌之數。
黃雀雖然只是符獸,卻仍屬於上古玄鳥血脈,可以接受一切禽類傳承。
公子鯉每日用朱砂丸喂養它,除了增強實力當幫手,也存有找一份傳承給它的念想,
畢竟有了傳承,黃雀不僅可以脫離符紙身軀,用傳承秘法重塑肉身,還可以主動吸收靈氣,比起靈獸,也不遑多讓。
剛剛一兩雖然沒有點出,可是從光球裡散發出的浩瀚意,還有黃雀的表現,已經足夠證明一兩給黃雀的是一門上品傳承。
“這份人情,欠大了。”公子鯉在心中暗自嘀咕,同時更加好奇一兩的身份。
難道是哪位獄判遊戲人間?
或者是,更上層的城隍?
想著,他又搖搖頭將這個可笑的想法扔出腦外,獄判哪有什麽時間出走,光是維護凶刹獄就已經佔據了七成時間,更何況一方護佑者城隍。
他在地府待了那麽久,也不過上次盂蘭盆節才遠遠的見過半面。
這麽想,一兩多半是哪位大能後代來人間散心。
想了許多,公子鯉才想起還沒有道謝,
急轉身,才發現一兩雙眼微闔,一副諸事勿擾樣子,隻好先按捺住感謝的話,輕輕梳理著黃雀的羽翼。
“嘎……吱!”
溫故舟猛地踩下刹車,輪胎在地面上蹭出一道黑色印記,
幸好車上的幾位都不是普通人,公子鯉虛晃一下就穩住身形,後座的一兩甚至連發絲都沒有亂。
車外,十幾個頭髮染得花花綠綠的流氓圍過來,灑下一袋三角釘,將前後道路全部封死。
為首一人染著綠毛,頭髮向上豎起,轉頭的時候,看得出四周特意鏟平,分割成菱形網格狀,漂了黃色,手裡拎著一根棒球棒,隨意地揮舞。
“哈,你看,哈哈,像不像個,哈哈哈哈,菠蘿?”公子鯉抬手,指著來人的側面,捂著肚子,笑到抽搐。
溫故舟看著綠毛,沒有笑,腳下輕踩,引擎低聲轟鳴著,時刻準備向前衝去。
這群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突然出現肯定沒有好意。
“咣,咣,咣!”綠毛把球棒抵在溫故舟車頭,向下頓了幾下,“下車!”
見自家老大動手,身後的跟班也紛紛拿出——甩棍、板磚、拖把杆、雙截棍,九節鞭……站在一邊虎視眈眈。
溫故舟沒忍住,噗的笑出聲來。
本來是攔道的劫匪,掏出兵器的時候,感覺和中學生打架一樣。
溫故舟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綠毛,冷笑一聲,推開門,把渡牒捏在手中,“你們想幹什麽?”
公子鯉也跟著下車,把黃雀留給一兩照顧。
至於一兩,
開玩笑,你欺負小學生至於喊金腰帶拳王上場嗎,太寒磣!
“東西呢?”綠毛仰著鼻子,語氣很衝。
看來攔路還不是臨時起意,而是預謀已久。
“什麽東西?”溫故舟問道。
“別裝蒜!”綠毛抬起球棒指著溫故舟鼻子,
“你們是不是從城郊碼頭過來的?” “是。”溫故舟點點頭。
“去過最後一間倉庫了?”
“嗯?”連這個都能發現,溫故舟有些詫異,當時的確沒有看到別人存在的痕跡,可是也不像是監控走露的消息,否則他們早都應該嚇到報警。
“問你話呢?”綠毛手裡的球棒不耐煩地在車頭敲擊。
“是。”
綠毛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撐著球棒,右手伸到溫故舟面前,勾勾手指,“那就沒問題,把東西交出來吧。”
“什麽——東西?”溫故舟一頓,突然覺得事情變得很有意思。
自己仿佛被卷入一場紛爭,而眼前這個人並不知道自己不是他要找的主角。
“裝尼瑪呢!”綠毛怒了。
棒球棒猛地砸向溫故舟腦袋,這一下如果落實,恐怕不死也要重度腦震蕩。
溫故舟看著棒球棒砸下,很想一把握住球棒,反手一拉,膝擊,肘擊,將綠毛一套帶走……
出手卻是熟練地劍指、渡牒,拉扯出一柄墨綠的冥劍!
夜很涼,
燈很亮,
溫故舟的手很穩,
他手裡的冥劍迎著球棒向上挑去,劍尖劃過,像是刀雕蘿卜一樣剔出一圈廢渣,
一道細微的裂痕出現在球棒中間,一聲極細微的響聲從球棒內傳來,
隨即,裂縫擴散到整根球棒,連綠毛虎口都跟著顯出血印。
綠毛驚恐著,猛地松開球棒,掌心的紋路已經鮮血淋漓,
一陣風吹過,
溫故舟仿佛進入子彈時間,眼睜睜看著還在墜落的球棒突然靜止,一點一點碎裂,化作飛灰,裹在風中,無影無蹤。
“鬼,鬼啊!”綠毛大叫著向後逃跑,一腳踩在自己鞋帶,原地摔得七葷八素。
溫故舟走兩步,站在他身邊,俯下身子,
冥劍戳進地面,散發出陣陣寒氣,“現在,該我問你了!”
……
見綠毛成為俘虜,他帶來的人紛紛四散,恨不得自己有四條腿,更快一點逃脫。
綠毛沒有理會溫故舟,扯著嗓子破口大罵:“你們都特碼有種,等勞資出去弄死你們。”
“你還是管好自己吧,煞筆!”
空氣裡,遠遠地傳來這麽一聲,綠毛臉上有些掛不住,
喊話的是他最信任的兄弟。
以前他認為,出了事情兄弟就是自己的靠山,沒想到……
沒想到,別人只是樹倒猢猻散,真正落井下石的,還是最信任的兄弟。
綠毛後背又一道刀疤隱隱作痛,
他想起來了,這是幾年前打架時幫兄弟擋刀留下的傷,當時血流滿背,染紅了兩件衣服。
他們這種人命賤,受傷也不敢去醫院,草草找了間診所包扎,沒好利索,
後來一抻著,就會犯疼。
綠毛眼角流出幾滴哀傷,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為他擋那一刀。
“呸!”他狠狠唾出一口唾沫,落在地上,滾成一個泥球,側過頭瞪著溫故舟,“技不如人,勞資服氣!”
“可是看你的樣子,一點也不服?”溫故舟笑著蹲下來。
“你搞鬼。”綠毛梗著脖子。
“呵呵。”
溫故舟沒有接這茬,有些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說說吧,你們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劫我?”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北十三,呸!十二青龍。”綠毛回答道,“劫你?你可能搞錯了,勞資是來取回勞資的東西的。”
溫故舟第二次聽到這個說法,眉頭微皺。
印象中,自己從沒見過這個江北十二青龍,怎麽會欠他們東西。
“你認識我?”
“不認識。”
“之前見過我?”
“沒見過。”
“那我拿了你什麽東西?”
“就是……”綠毛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怒瞪著溫故舟撂下一句狠話,“你別想套勞資的話,反正你拿了勞資的東西,要是不給勞資,勞資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公子鯉發出一陣輕笑。
變成鬼?
那你恐怕要求他放過你!
溫故舟看了一眼公子鯉,示意他不要出聲,又看著綠毛,開口道,“你為什麽確定我拿了你的東西?”
“勞資昨天晚上去酒吧喝酒,聽到炮哥說今天會有人去城郊倉庫拿貨,順便把東西帶上。那倉庫有些邪門,勞資不敢……不想去,就在外面盯了一天,只有你一輛車過去,不是你拿了,還能是誰!”
“你確定一整天只有我們去過?”溫故舟心裡樂開了花,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一個目擊證人。
“騙你死全家。”綠毛賭咒道。
溫故舟陷入沉思。
自己來這裡完全是根據黃雀的指引,和炮哥沒有一絲關系。
可是莫名其妙出現的死人,還有被扣押的魂魄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凡人可以布下的局。
至於綠毛說的東西,溫故舟選擇性跳過,人間的東西,再好不過是金玉,以他現在擺渡掙錢的速度,不放在眼裡的。
頓了片刻,溫故舟緩緩問道,“炮哥又是誰?”
“江北這一片的大哥,據說很有面子,做很多灰色生意,上面也不管。”綠毛回答的很快,大有一副讓溫故舟去懲惡揚善的架勢。
“他和你有仇?”
“勞資的東西就是他搶的,當然有!”綠毛不忿地罵到。
溫故舟稍稍理清了線索。
炮哥搶了綠毛的東西,綠毛打聽到炮哥今天安排人來取,結果碰巧撞到自己,綠毛以為自己是炮哥的人,出面劫道,被暴打。
“哎……你走吧。”溫故舟歎了一口氣,收回冥劍,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不殺我?”綠毛神色有些激動。
溫故舟沒有學習電視劇再說什麽“趁我還沒改變心意”。
沒意思,
以為釣到一條白鯨,卻隻撈上來一隻孔雀魚,重拳打棉花,輕飄飄的,鬧心!
“你們,是混哪條道的?”綠毛不死心,衝著溫故舟的背影大喊。
溫故舟停下腳步,
這個問題,真的,好難回答……
停了片刻,
回頭,
微笑著,緩緩開口,
“我堅定不移地走社會主義道路,你呢?”
綠毛愣在原地,
半晌,
尷尬道,“真巧,我也是。”
溫故舟沒有再理會他,轉過頭,準備上車,
身後,綠毛的聲音再一次傳來,“你的那把劍,我見過!”
溫故舟開門的手猛地停住,
公子鯉眉眼彎彎,
一兩也仿佛挑起嘴角,
見過?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