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男突然有些憤怒，又帶著些懊惱，“我後悔了。”

　　“哦?”溫故舟有些好奇。

　　這種壞人從良的橋段雖然電影裡很多，可他也是第一次在現實裡遇到，免不了關注的多一些。

　　“你們評個理，當初團隊成立的時候就約定好，誰處理誰拿錢多。

　　上次這一筆，法子是我出的，業務是我去談的，好不容易勸服她拿出兩百萬元錢參與虛擬貨幣投資，我要一百萬，過分麽?上次羅圈威脅別的富婆，拿回來五十萬，自己要了三十萬我們都沒說什麽，不就是看我沒脾氣，好欺負麽！”

　　商務男說到激動處，猛地站起，一頭頂在天花板上。

　　“嘶……”溫故舟倒吸一口冷氣，起身摸了摸車頂，還好沒壞。

　　“慢點，撞壞了要賠的！”頭一次遇到這麽不愛護公物的鬼，溫故舟語氣也嚴厲了些。

　　“呵，好的。”

　　這事情，溫故舟還真的不好說什麽。

　　誰能想到現在的詐騙團夥居然這麽專業，組織結構清晰、員工業務熟練、目標用戶明確、開展深度服務、預備多套方案、業績提成最高可達百分之六十……

　　除了違法，甚至比大多數不發年終獎的公司還好！

　　“我覺得，你們去詐騙有些屈才，怎麽不成立公司呢?”溫故舟呵呵一聲，調侃著。

　　“誰說沒有公司。”商務男聽到這句話，又一次站起。

　　“嘭！”

　　撞車頂的聲音挺大，

　　溫故舟很心疼！

　　“不好意思，職業病犯了，一激動就想站起來。”商務男抱歉地開口。

　　“你以前做觀眾的?”

　　“不，是水軍。”商務男嚴肅聲明。

　　哦……

　　那，你真棒棒！

　　溫故舟已經無話可說，

　　牛啤的人果然都需要偉大的鋪墊，不多嘗試幾個行業，你怎麽知道自己願意為哪份工作拚命?

　　“你還沒說你們公司的名字。”公子鯉強勢插入。

　　“我說，你的關注點很奇怪啊?”溫故舟端著一杯水，一口灌下，無非就是什麽能力有限，責任有限，難道還能翻出花來?

　　沒想到商務男聽到公子鯉的話露出猶豫的神情。

　　“不說可以嗎?”

　　“當然……不行。”溫故舟開啟諄諄誘導模式，“反正你下去還要再說一遍，提前說，就當演練了！”

　　“那，好吧！”商務男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小聲開口，“吳城城牆上有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責任越大能力越大責任有限公司。”

　　“噗！”溫故舟沒有忍住，一口水噴出，

　　這個名字，真的很好，

　　思想覺悟梆梆硬，

　　不火都對不起這個公司名。

　　溫故舟剛想開口，商務男從身上掏出一疊白紙，

　　第一張，“名字不是我起的。”

　　第二張，“公司不開發票。”

　　第三張，“我們不招人。”

　　很好，硬生生打斷了溫故舟的好奇心。

　　“哈哈。”看到溫故舟吃癟，公子鯉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真是活該啊！”

　　“接下來，我們是不是該說正事了?”溫故舟臉上陰笑著，車內氣溫似乎降低許多。

　　“說……說什麽事?”

　　“你是怎麽死的?”溫故舟淡淡開口。

　　後座，商務男的五官糾結在一起，似是想起什麽，眼中多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又很快恢復平靜，

看向溫故舟的雙眼一片清明。　　“怎麽，還想隱瞞什麽?”公子鯉感受到後座傳來的情緒變化，眼裡閃過戲謔的光芒。

　　如果不是為了盡快享受小吃街，他才懶得用天賦來幫溫故舟問這種小事。

　　溫故舟笑著投來感激的目光將車子發動。

　　手指貼著渡牒，輕輕開口:“疾。”

　　車前忽然出現一道散發著鬼氣的道路，兩側白骨燈杆綿延而去，望不見終點。

　　“你可以慢慢想，想好再說，也可以不說。”

　　溫故舟回過頭，認真地告訴後座的商務男，

　　當然，最好不要走到鬼門才想起這些事情，否則，我不保證到獄判那裡，你還能保持這個樣子。

　　商務男臉上流下幾滴冷汗，好不容易才平靜下語氣:“好，我好，小人，想想。”

　　溫故舟一言不發，將車子開得飛快，

　　窗外，商務男呆呆地看著車窗外，他的一生浮光掠影，從眼前飛速流過，

　　身子微微抖動，眼角，熱淚盈眶。

　　溫故舟翻開渡牒，開啟地圖模式，幽冥道上除了三人，別無他人。

　　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心生感慨，

　　都這樣，還不願意說出死亡的真相，你到底，在害怕什麽?

　　突然，商務男大喊一聲，發出淒厲的哀嚎，聲音回響在車內，惹得溫故舟也倍感哀涼。

　　“為什麽?你為什麽還要替我做這些！”商務男嘴中發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慵懶著，埋怨著，感激著，歇斯底裡著……

　　“因為，我愛你啊！”

　　商務男一半的眼神流露出似水柔情，另一半也猛地被扼住喉嚨一言不發。

　　在溫故舟眼中，商務男的影子一分為二，一半是商務男，另一半變成一個女人，相視而立。

　　“乖乖，分魂都碰上了，老溫，你這個運氣等下要不去買注彩票吧，穩贏！”公子鯉饒有興致地轉過身，像看一台舞台劇。

　　兩個黑影浮在車窗內，相隔一尺，女人的聲音突然響起，“為什麽，是你死，而不是他們，明明知錯了！老天不長眼啊……”

　　“得，又是一個。”公子鯉悄悄抱怨著。

　　不怪他反應這麽激烈，實在是前兩天那個仇富的鬼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生怕再出現一個。

　　“因為這樣子，他們就不會傷害你了。我答應你要保護你一輩子，哪怕是死，也要保護你。”商務男的語氣溫柔無比，眼裡的情誼濃得化不開。

　　“還不打算說嗎?”溫故舟沒好氣地問道。

　　任務也做了，瓊瑤劇現場也演完了，夢該醒了，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商務男看著另一半女人的影子，低聲小聲道“都是孽緣啊。”

　　溫故舟將車子靠邊停下，開始傾聽商務男死亡的原因。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我的初戀女友，只是我也沒有想到，會是她。”商務男語氣中頗為感慨。

　　“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兔兒爺打入開展顏值攻略，我適時跟進扮演一個成功人士，忽悠她將財產轉移到團隊名下，再迅速撤退，改頭換面。”

　　“想法還真不錯，後面呢?”

　　“後面，我良心發現，想退出。”

　　“我又不是白走，該給他們的我一分不少，我把我這些年分的錢全部拿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還不滿意！”

　　“為什麽他們還要我死?”

　　商務男嘶吼的精疲力竭，

　　前方，溫故舟搖搖頭，輕聲低喃，“果然，舔狗到最後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