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男推開門，屋內亂七八糟擺放著啤酒瓶，外賣盒子，一地瓜子皮和花生殼，

　　沙發上半躺著一個羅圈腿的瘦子，手裡夾著一根煙正在吞雲吐霧，看見商務男回來，把煙頭插進身旁的煙灰缸裡，露出一口黃牙，“喲，四眼回來了?”

　　商務男沒有理會他的調侃，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咕咚，將整杯水全部喝完，用袖口擦乾嘴巴。

　　羅圈對商務男的孤僻見怪不怪，切了一聲，又舉起手機開始沉迷遊戲，

　　“槽，搶勞資人頭！”

　　“越塔送，你特碼會不會玩?”

　　“別讓我在線下看到你，勞資恁死你！”

　　商務男看了一眼激動地羅圈，冷笑著走進自己的房間。

　　一周前，兔兒爺說自己找到了新的目標，讓羅圈和他做好準備，羅圈剛掙了三十多萬，對這單生意滿不在乎，兔兒爺就把資料給了他。

　　商務男早已在腦子裡準備了數百套聊天和布局的套路，誰知看到目標照片的一瞬間，商務男就感覺一道炸雷劈在自己頭上，

　　劈得他外焦裡嫩。

　　這次成為兔兒爺目標的竟然是他的初戀。

　　兔兒爺還沉浸在勾搭到這個新目標的滿足之中，在一邊輕佻又誇張的描述兩人的交易。

　　商務男沉著臉，

　　以往，兔兒爺說起這些事情，他雖然不像羅圈表現得那樣津津有味，

　　卻也會開一聽啤酒在一旁，權當下酒菜。

　　只是現在，他覺得兔兒爺的描述竟然這般齷齪，

　　他記憶裡明眸皓齒，永遠扎著馬尾，全身上下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初戀女友，

　　那個曾經一顰一笑勾動他心緒，讓他心神不寧的姑娘，

　　現在，居然需要去酒吧吃鴨子才能獲得短暫的滿足。

　　她和自己一個年紀，這些年也從未得知她家暴富的消息，那，那些錢，

　　是從哪裡來的?

　　一個個下流的詞語從他腦海裡蹦出，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

　　兔兒爺還在喋喋不休，眉飛色舞，手握出一個圈，食指猥瑣地動作著。

　　有些反胃，

　　還有團無名火在心裡灼灼燃燒。

　　他突然很想用全身力氣給兔兒爺的臉上來一拳，

　　最好打斷鼻梁，打出一對熊貓眼，打掉幾顆牙齒，讓他再也不能憑這副皮相吃飯。

　　“這個目標不行，我們換一個！”他猛地站起身對著兔兒爺說道。

　　以前，兔兒爺給的目標他也說過幾次放棄，只要扯到容易引起警方關注，或是被對方安排報復，

　　他們都會謹慎地考慮，最後放棄。

　　這次，羅圈明顯不感興趣，只要自己表示出不滿意，應該很容易說服他們。

　　他的語氣盡量平靜，他不想讓羅圈和兔兒爺看出自己的企圖，最好隻當做和平時一樣。

　　只要兩人沒有深究的想法，初戀應該是安全的。

　　他很清楚能去兔兒爺工作地點消費的女人都是什麽樣子，

　　他不是聖人，也沒有拯救初戀回頭的想法，

　　他只是不願意，不想，不敢親手向自己說過‘我愛你’的女人伸出屠刀，狠狠宰下。

　　這無關良心，只是，他殘留在心底，最後的溫柔，

　　就像是曾經戀愛時，初戀會為自己準備便當，每天，每個中午，每一口，都那麽甜蜜。

　　即使他現在賺的錢很多，也品嘗過大多數頂尖食材，帝王蟹、魚子醬、和牛……

　　卻依舊沒有忘記曾經，

　　在校園大榕樹下，

　　那個女孩捧著飯盒，手裡舉著飯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告訴他，“就吃一口，好不好嘛，這，是我，親手做的！”

　　……

　　“喂，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說，我們會不會走到天長地久啊?”

　　“我討厭你，不要理你了！”

　　“我好想你/委屈臉”

　　“你去別的地方讀大學，不許看別的女孩子，不許忘記我，要每天給我發信息……”

　　“你在幹嘛?”

　　“吃了。”

　　“哦”

　　“分手吧”

　　……

　　記憶裡消失的畫面又一點一滴浮現出來，讓他紅了眼眶。

　　“為什麽?”兔兒爺轉過身，輕蔑地看著他，“勞資辛辛苦苦釣上的魚，你就這麽輕飄飄說一句換一個?理由呢?”

　　羅圈沒有動作，依舊躺在沙發上，翹著腿，手機裡傳來遊戲角色和雙殺的提示音。

　　他沒有想到兔兒爺會問，臉上閃過一絲猶疑。

　　“說啊，理由呢?”兔兒爺蔑笑著朝他走來。

　　“看她面相太精明，人脈不少，前幾天羅圈做的那事情還沒乾淨，我覺得要謹慎。”他強行解釋道。

　　“那勞資之前的投入怎麽算！”兔兒爺憤怒的喊著，順手一拳砸在身邊的餐桌上，碗碟都被震得跳起，又重重落下。

　　羅圈也收起手機從沙發上坐起，“四眼，你娃和兔子的事勞資莫得心管逑，可你給勞資說清楚，什麽叫勞資屁股沒擦乾淨?是你娃莫得拿錢，還是那瓜皮找了麻煩！”

　　他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兩人朝自己發難，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不就是，

　　錢麽?

　　“兔子，你花的錢，勞資給你補上！不過就一條，你不許再對這個女人下手。”商務男從錢包抽出一遝鈔票甩向身前。

　　一張張粉色的紙幣散開，花一樣飄落下來，

　　落在兔兒爺臉上，

　　落在羅圈頭上，

　　落在一大片外賣盒上，

　　粉的，純粹！

　　“呵，呵呵，呵呵呵……”兔兒爺突然笑出聲，走上前搭著他的肩膀，“我還以為是個什麽事情，原來是兄弟看上了這個女人！你放心，有你這句話，我保證，不再和她做任何事情。”

　　“不過喜歡歸喜歡，這女的可不能放過，你是不知道她在房間裡是什麽樣子。”兔兒爺咂著嘴，似是在回味。

　　一旁，羅圈也明白了兔兒爺的意思，笑得很隱晦。

　　“臥槽你大爺！”他怒了，

　　他提著拳頭向前撲去，像頭蠻牛，狠狠地，撞擊在兔兒爺身上，撞得兔兒爺一陣趔趄，

　　他發瘋似的再次撲上前，和兔兒爺一起摔倒，滾作一團。

　　“我打死你！”他猛地揮拳，砸在兔兒爺的面門，

　　從來沒有打過架的他，只有一個感覺，手疼！

　　可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自己疼，兔兒爺，應該更疼的吧?

　　拳頭，

　　握的很緊，

　　瀑布一樣落下，

　　一拳，

　　兩拳，

　　……

　　兔兒爺的鼻孔和嘴唇已經裂開，汩汩流血，

　　一旁，羅圈還懵在沙發上，怎麽平時文靜的商務男突然發了瘋?這種拚命的樣子連自己看了都有些發怵。

　　“四眼，你瘋了?！”兔兒爺的聲音帶著驚恐，混戰中能趁著商務男出拳間隙喊幾句話著實不容易，“羅圈你特碼幫忙啊！”

　　他笑了，咧著嘴，笑得很開心，

　　兔兒爺，被打怕了！

　　“你，不許，再對這個女人下手！”他說完這句話，喘著氣癱倒在一邊，臉上驕傲無比。

　　羅圈這時才反應過來情況，一把拉開兔兒爺朝著商務男破口大罵，“四眼，為了一個女人，你是不是瘋了?”

　　“瘋了?”他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是啊，我瘋了！我特碼真的是瘋了，才會和你們做這樣的生意！”

　　他笑著，哭著，大聲地喊著。

　　“七月二十九日，孫莉，一百萬;

　　八月十七日，范曉冉，二十萬;

　　八月十九日，蔣丹，四十三萬;

　　十一月一日，張梓婷，十六萬五千;

　　……

　　上周三，李彤，三十九萬！”

　　“勞資，不幹了！

　　這種髒錢，勞資從今天開始，不掙了！

　　都給勞資滾！”

　　他站起身，面容猙獰，頭髮亂作一團，西裝紐扣也不知道飛到哪去，白襯衫皺巴著，拳頭向下滴著血，宛如一尊地府來的殺神，

　　轉身，開門。

　　“你瘋了，你這是找死！”兔兒爺連自己的傷口都顧不得，咒罵著商務男的背影。

　　“四眼， 你以為你撇得清嗎?”羅圈丟開兔兒爺，冷冷地在身後問道。

　　“這些人，這些錢，全都有血，你從拿錢的那一刻起，手上就沾上了她們的血，你這輩子都別想洗掉！

　　還有這個女人，你一定和她有什麽關系，不是麽?”

　　“我最後警告你，不要碰這個女人，否則我就算自首，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們。”他停下腳步怒視著羅圈。

　　“自首?”羅圈眼神多了幾分陰冷。

　　“不能讓他出去，他就是個禍害，一旦他出去，我們都得死！”兔兒爺捂著嘴大喊，口齒不清，血流如注。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們更不可能放過你。”羅圈從身旁拿起一把水果刀，走出沙發，站在過道中與他對視，

　　眼中，

　　全是他的倒影。

　　……

　　戰鬥的過程很簡單，

　　沒有任何花哨和套路，

　　瘋牛一樣的衝撞，

　　躲開，

　　一遞腳，

　　一個結實的馬趴，摔倒在地，頭破，血流！

　　商務男不知道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會做出什麽事情，

　　只是，他悠悠醒轉，看到身邊還有一個女人也被綁在柱子上，而那個女人的面龐，與他日夜思念的一張面容慢慢重疊的時候，他內心突然陷入絕望。

　　他不曾忘記曾經，卻沒有預料到，重逢，會是這樣一個場面。

　　四目相對，她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羅圈手中的刀子已然劃過她的喉嚨，

　　緩緩轉向他，

　　“下一個，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