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罷手並沒有持續多久，心魔不再維系人身，竟然是直接化為一道洶湧的血河，血浪滔滔，裹挾無盡的幽魂厲鬼，直欲吞噬盡吳毅的身體。

吳毅腳踏九宮步，避開血河的直接衝擊，也不再吝嗇於五行真光，此乃氣運之爭，今日失去的一切，只要最終勝利，就能夠翻倍地回來，反之現在若是失敗，以往積累的一切皆化作虛無。

五行真光盡數催動開來，不斷消磨血河，血河被真光消磨無數，轉瞬間就消失了一成以上。

但被蒸發的血河卻散發出絲絲縷縷的血霧，如跗骨之蛆一般糾纏著吳毅，吳毅看得出來，這是怨氣，心魔竟然借他之手替其消磨怨氣，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一氣門有一門《保元續命避邪真經》最是克制此類邪術，便是真經也不及，僅需一道避邪玄光垂下，即可萬法不侵，吳毅雖然沒有修煉此法，但是有靜之大道道韻在身的他也不至於慌了陣腳。

若未修煉專門功法，想要磨滅怨氣就只能夠靠強大的心神定力，維持心力不墜，任其自散，怨氣想要動搖吳毅的心神，可不是這麽容易的。

怨氣紛紛進入吳毅的識海之中，無數生靈慘死前的景象出現在吳毅的眼前，怨氣更演化出一聲聲惡毒詛咒，滿是惡言，索命之聲不絕。

聲音淒厲，飽含憤怒怨恨，每一道聲音都好似一柄柄刀劍，深深扎入腦海之中，心智不定者怕是一息之內就要肝膽震裂，心智大亂，輕者變為白癡，重者魂靈直接炸裂，至此隕落。

吳毅緊守心神不亂，任由汙言穢語入耳，隻當未聞，五行真光依舊在消磨這血河。

他的魂靈在修煉《幽冥經》之後已然變作幽冥法身，專以死氣為修煉資源，只要靜心凝氣，不生憂懼之感，又豈會被這些汙穢腐蝕，心魔此舉恐怕最終還是竹籃打水。

心魔不知吳毅識海內究竟發生了什麽，對吳毅施展五行真光消磨血河的舉動也不阻止，甚至聽憑之。

他行此舉本來就是陽謀，吳毅若是不消磨血河，血河逆卷，就能夠將吳毅困住，若是吳毅消磨血河，血河磨滅後產生的怨氣也能夠腐蝕吳毅的心神，無論吳毅如何施為，到時候大勢都在其一方。

只是眼見血河被磨滅幾乎半數，吳毅依舊是一副生龍活虎的模樣，潛藏在血河內的心魔不由得產生一絲疑惑，難不成吳毅不受這怨氣影響。

但心魔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對自己的血河怨氣有著極強的信心，靠著血河怨氣，他已經滅了好幾位金丹真人了，將之化入自己的血河當中，他不相信吳毅比金丹真人還要厲害。

心魔操禦著血河拍擊著躲閃的吳毅，越發激烈起來，逼使吳毅出錯，亂中求勝，本就是心魔的拿手好戲。

戰鬥一時間變得極為激烈，真光阻擋不住這洶湧的血河，有幾滴血水甚至滴落到吳毅的衣襟之上，將衣衫腐蝕出一個個坑洞，若不是五色琉璃玉光保護體表，恐怕肌膚都要被這血水腐蝕。

既然真光無法完全阻擋住血水，吳毅不再保留，氣血如狼煙般衝霄而上，凡是身周數丈之內的血河直接被蒸發盡。

這一手過後，心魔的血河又被磨滅近一成，只剩下不足二成，想要如之前一般，靠血河將吳毅包圍住已然捉襟見肘，對吳毅有威脅的也只剩下了絲絲縷縷的怨氣了。

血河環繞，不再攻擊吳毅，緩緩匯聚在一起，變回心魔的模樣，一雙陰冷的目光看著吳毅滿是殺意，只是此時的目光當中多了幾分戲謔之意。

吳毅滅去八成血河，被不知多少的怨氣纏身，

雖然雙目依舊保持著一絲清明，但已然通紅無比，殺機畢露，顯然被怨氣影響到了意志。“該結束了。”心魔似是自言自語，淡淡道，鬼魅般的身子掠至吳毅近前，慘白的手掌帶起勁風陣陣。

雖然怨氣無盡，但正如心魔所見，吳毅依舊保持著清明，有靜之大道道韻護身，便是再多幾倍的怨氣，也休想影響他的心智。

雙掌相對，強烈的勁風生出，心魔氣力哪裡比得上催動燃血術的吳毅，撐死不過是十萬斤力氣，這個氣力對於築基修士而言，倒也不差，但和吳毅比起來就是天地之別。

如此大的勁力，若是他人早已被橫掃至百丈遠了，筋骨俱折，被廢去也不是奇事，但心魔卻於巨力襲來的那一刹那，變化為一灘血水，吳毅巨力不過是將血水擊出一個洞而已，心魔毫發無損。

吳毅哼了一聲，道:“不死之身，就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死之身吧。”焚皇功法，即提煉精血，於心竅之中養煉血光，在危難之際修複殘破肉身的法門，修煉至高層，有不可思議的妙用。

而這道功法，心魔也是知曉的，被其修煉至這個境界，吳毅也是訝異無比，只是心魔此時的狀態，遠遠稱不上不死，靠如此駁雜的血水凝就，氣血一震就散了。

吳毅氣血一展，頓時將心魔變化出的血水磨滅無數，心魔此時就是想要再變化為原來的模樣都很困難。

沒了血軀，心魔如雲煙一般出現在吳毅的眼前，如真如幻，這才是他的本來，心鬼之身，擅長幻術，吳毅最初的六塵之術還是從心魔這裡學來的。

心鬼之身出現在眼前不過是片刻，就消失不見，正當吳毅四下搜尋之時，眼前不再是原始叢林的模樣，而是變為一片岩漿火海，熾烈的岩漿狂躁無比，好像下一刻就要爆發出來。

吳毅嗤笑一聲，竟然是幻術，心魔又乾回他的老本行了，但他心中卻沒有絲毫輕松之意，眼下才是最為激烈的時刻，堪稱生死一線。

以心鬼的特性，一旦將對手迷惑在自己製造出的幻境中，就能夠獲得對手的一切，反之就成為別人的玩物，吳毅當初聽從黑甲蟲的建議，沒有立刻剿殺之，將心鬼變作自己的心魔，才有了之後的種種一切。

吳毅細細觀察著心鬼製造出的岩漿幻境，準備找出其中的異樣，一旦發現破綻，這場氣運之爭，他就是最後的勝利者。

幻境之中，一切都可能是虛假的，包括時間與空間，幻境內的日月已經流轉數次，而在吳毅感應之中，實際時間不過是過去幾刻而已，心魔如此作為，無非是讓他心中焦躁而已，待其耐心耗盡，心魔即可不勝而勝。

盤坐下來，吳毅深吸一口氣，不去理會外界變化，他已經明白心魔真正的殺手鐧在何處了，道韻，道韻之爭，和道韻比起來，其他一切不過是小節。

無論是絲絲縷縷如跗骨之蛆的怨氣，還是此時的幻境之變，歸根到底都是動之大道道韻的運用而已，心魔也掌握將道韻雜糅進招式內的辦法了，顯然造詣還不低，交戰這許久，吳毅竟然現在才發現。

但此時發現也不晚，反正吳毅早就做好了應對的手段。

“看人是人，看影是影;看人不是人，看影不是影;看人還是人，看影也是人。”吳毅似是念誦順口溜將一段文字給念了出來。

這是當初白澤教他戰勝心魔的辦法，當初不識此中意思，現在再觀之，吳毅卻多了一絲了然。

“看人是人，看影是影。”吳毅又將此句念了一遍，在念出這句的時候，靜之大道道韻透體而出，繚繞在識海內的無邊怨氣被一舉蕩開， 吳毅眼睛中的無盡血絲退去，重新變得青白分明。

靜之大道道韻鋪展，似乎要將岩漿幻境變成靜之大道主宰的地界。動靜不相合，岩漿幻境的一處也隨著吳毅此言而生出淡淡道韻波瀾，一道朦朧的身軀緩緩浮現。

“看人不是人，看影不是影。”吳毅複又念出下一句，動靜兩大道韻不再涇渭分明，互相雜糅，在道韻之力的作用下，吳毅魂靈已經是落在心魔之軀中了，而心魔則是進入了吳毅的身軀，好像進行了換魂一樣。

吳毅魂靈在進入心魔之軀後，道韻一變，由單一的靜之大道道韻變化為動靜交合，雖然不能夠完全掌控心魔這具身軀，但也不至於被排斥。

而另一邊，無法做到道韻契合的心魔顧不上掩飾身軀，嘶吼連連，極力想要掙脫道韻的束縛，可是進行道韻之間的博弈本是心魔的運作，哪裡是他不想玩就能夠退出的，已經晚了。

“看人還是人，看影也是人。”吳毅似是呢喃細語一般，念出了最後一句，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心魔的嘶吼聲至此結束，吳毅緩緩睜開眼眸，卻出現了兩個視角，一個是心魔之軀的，一個是自己本來的身軀。

心魔，此時已經變成了吳毅的一個分身，一個完全不弱於本尊的分身，一個可以替代本尊的分身。

吳毅畢竟心力強大，很快就適應了擁有一個分身的結果，當初禦使影子分身的時候，也是這般結果，有著許多視角。

體會著心魔之軀的不同，吳毅緩緩道:“原來，這就是影遁的第二個層次嗎?好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