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真人,一位是真陽洞天靈元上真門下玄真子,一位是嚴家的嚴子陵真人,一位是靈崖上真的大弟子歸塵真人,也就是王出塵。
三人聯袂而來,安坐於雲車之內,環佩叮當,車輪聲隆隆作響,好似天雷炸響,氣象恢宏,異象迭連。
有金童捧寶,玉女持扇,單是外邊的仆侍一流,人數就有上千,沿途還有天女以鮮花聖水開道,異香繚繞,風飄十裡,襯托得幾人風度翩翩,豐神俊朗,好似仙人下凡。
此情此景,看得一眾天城居民目瞪口呆,這或許是其中很多人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隆重的景象,哪裡能夠不為之心笙搖曳呢?
很多人修道的種子,就是如此打下的,但是修道不為長生久視,隻為眼前榮華富貴,注定不可能長久,道途也走不遠。
吳毅此時與一乾天城人士站立於城頭之上,論位置,還要隱隱超過銀世傑半個身位,有喧賓奪主之意,不過此時也無人計較這些了。
幾架雲車到得近前來,銀世傑當先,吳毅尾隨之,就聽得銀世傑道:“幾位真人大駕光臨,小城不甚光輝榮耀!內中茶水已備好,請真人移趾。”
三真人自雲車內離開,一個個冠服嚴整而威儀,面容端正而嚴峻,甚是重視此事,讓安怡容的心緒穩定下來不少,否則她真的要瘋了。
吳毅最為重視,也是第一眼看去的,正是王出塵,王出塵的面容,和吳毅當初第一次看見他時一樣,一副成熟而剛硬的中年面孔,寬口厚唇,卻有著一對豎眉,眉頭永遠都是皺起的樣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似乎是察覺到了吳毅直接而不加掩飾的目光,王出塵看向了吳毅這邊,稍稍點了點頭,以做示意。
而後,就沒有而後了,冷淡的好似與吳毅初次見面,萍水相逢一樣,讓吳毅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難得有一個故人,想著可以暢敘昔日情勢,就得到這個結果。
自己這是幹嘛?熱臉貼冷屁股,不對,不是冷屁股,就是冰屁股了,太生硬了,王出塵太奇怪了。
因為王出塵奇怪的態度,吳毅和其他兩位真人打招呼的時候,也是心不在焉,草草了事。
幾位真人,領了自己隨身親隨,來至觀禮台上,諸事已畢,就見得安怡容行過焚香,更衣(披一件敬天禮地崇祖的黃玄法衣而已),沐浴(一個小型的靈雨術,修士身軀自築基以來,罕有汙垢,潔無可潔)等禮儀後,展開一張三尺長的榜文,滔滔不絕地念誦起來。
包括吳毅在內的所有人,不敢有一絲的雜音,這個儀式無比高尚,任何不端,都會被無限放大,上綱上線。
“浩浩乎,大哉混沌兮,分乎清濁,定於陰陽,……,至清者,三清焉,教化天地,……”
最開始,念誦的文字是歌頌天地誕育的美德,而後,則是講述世界演化進程,諸如妖道,巫道等體系的出現,若是不熟悉這道流程的人定然以為這是在褒揚巫道等體系。
事實上,恰恰相反,話鋒一轉,榜文開始批判這些體系大能之輩成長後對世界的無序掠奪,以及引發的世界大劫,對生靈造成的巨大傷害。
而後,像是命運注定好的一般,道門橫空出世,統並四方,結束紛亂的局面,對道門先人大大敬仰一番,榜文的結尾,則是勉勵後人繼承前人的事業。
所有人一並高呼,繼承先人事業,這場儀式才算是完美結束。
事實上,不僅僅是一氣門一家如此,所有道門門派,在招收正式弟子的時候,都有這道程序,具體文字或許有所不同,但是大意卻是一樣的。
進行儀式,修為並不是最重要的,畢竟在一些小門派,築基修士就已經是長老。
但凡宗門認定你為正式弟子,都有此道程序,就一氣門而言,內門弟子才算是真的內門弟子,外門弟子若是考核不過,可是會被逐出門牆的。
而內門弟子,除非犯下的事故不小,否則這個位置穩穩的,走出去,還是風風光光。
就好像人道王朝在培育子弟,都是在孩子年輕的時候,就建立起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這樣等到這批孩子長大,就是王朝最為忠實的擁護者。
而道門數萬年堅持這項儀式,從未放棄,未嘗不是這個目的。
吳毅見多識廣,走的地方多了,巫族,水族,以及一些荒僻的地方也去過,甚至於還有明月界這個參考,明月界人族與鬼物直接無視了對方的存在,更是稀奇。
走過的地方地多了,吳毅自然明白,道門之外,巫族,水族,也有類似的舉動。
幾家對於世界起源的說法, 大相徑庭,甚至就是天壤之別,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自身而服務。
叫法不同,核心卻是一致,建立起種族,或是道統的凝聚力,一個沒有軟實力的種族或是道統,注定不長遠。
吳毅沒有資格去探究幾家之間的差異,也沒有這個能力,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選擇相信,選擇相信最為符合自己利益的一種說法,算是將仙道自私冷酷的一面,發揮到了極致。
這種已經無法用年月日來紀年的遠古傳說,甚至於超過了時間這個緯度,長短沒有了意義,空間也是一樣,大小成為了笑話。
和他之間的差距,和一道天河一樣,連對岸也看不見,既然如此,自然要選擇最為符合自己利益的說法。
而最為符合自己利益的說法,就目前而言,自然是道門數萬年完善後的一套說法,很多理念,不是吳毅選擇相信不相信,就是已經鐫刻在心間,一聽聞類似語句,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相關內容,想要更易,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說起來,掌門玄星思這次大手筆,準備納入異族進入一氣門,成為一派新勢力,未嘗不是借了這套說法。
“至清者,三清焉,教化天地,……”吳毅的腦海中,又回蕩起這段文字。
辟道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