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銀針“刷”的一聲豎在三人中間。唐鯉輕蔑一笑,道:“想動手?別說你們只是兩個修行不深的小仙,就是你們族長灰六十七娘親自來了,我也不放在眼裡!”
他們兩個顯然疑惑,打量了我片刻,忽的面色一變,媽媽道:“近來有個身帶血煞之氣的異人名聲鵲起.......可是你這丫頭?”
“知道就好!別丫頭丫頭的!我叫唐鯉!”灰家夫妻雙雙面色一變,爸爸迅速作了個揖:“不知唐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媽媽也連忙鞠躬道:“咱們兩個有眼不識泰山,請唐小姐見諒!”
唐鯉:“……”
其實唐鯉只是在放狠話好嗎?灰六十七娘殺她就跟吃盤菜似的。
“知道怕了就好,咳,讓君君跟我走,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君君聞言大聲哭起來:“我不要跟姐姐走!”
“熊孩子,我瘋了才費這麽大勁救你!”
“嗚嗚嗚嗚,我不要跟怪姐姐走!嗚嗚嗚嗚......”
唐鯉滿頭黑線,感覺眼前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不哭不哭,乖乖啊……”媽媽低頭哄著君君,爸爸則抬起頭,說道:“君君是我們的唯一的兒子,今天我們倆夫妻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不會把兒子交給你!”
唐鯉被氣笑了:“你們在逗我呢?君君是人!他的親生爸媽究竟是誰,你們心知肚明,君君跟你們又有什麽關系?”
“胡說!他們只是生了他而已!他還那麽小,他們就忍心講過他一個人留在家裡,他哭的時候是我們幫他擦的眼淚,他餓肚子的時候是我們給他熱的牛奶,是我們在夜裡哄他睡覺?是我們在他的作業上簽字?”媽媽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君君是我們的兒子,是我們的!”
唐鯉算是看明白了,這君君估計天賦異稟,不僅能夢遊六合,八成還是個陰陽眼之類的,之前小胡子提到過孩子膽小,總是愛莫名其妙的哭,八成是因為這孩子能看見靈界生物,小胡子夫妻又忙於工作,常常晚上將君君一個人留在家中,於是護著君君的就是變成灰家老夫妻,可護著護著,他們就起了貪心了,把君君的魂魄給拘了,帶到了靈界,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來養。
“喂!就算人家爸媽忙,你們幫著照顧了幾天,也不能就成了你們家孩子了啊!再說了,你們灰家缺孩子嗎?誰不知道就屬灰家子弟眾多啊!各個都像你們似的禍害人間的小孩,那人類就該絕種了!”
二人沉默了一會,才沉聲道:“我們沒有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
動物修仙本就違逆天道,百年有一雷劫,千年有一命劫,而且必有八苦傍身,其中求不得苦,就是最想要的東西偏沒有,灰家夫妻其實就和常家奶奶一樣,是命中無子的命。
唐鯉呐呐道:“哦……那也不能搶別人的孩子啊不是?”
“他們不配做君君的父母!”
“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君君,跟我走,這裡不是你的家,他們不是你爸媽,你爸媽都找你找的快瘋了!”
君君撅著嘴尖叫:“你騙人!”
“姐姐沒騙你,姐姐不是壞人,是你親爸媽托我來找你的,你自己想想,這裡和你家真的一樣嗎?”
君君的表情明顯猶疑了一下,看看身側的“爸爸媽媽”,又看看唐鯉。
“你自己想想,你爸媽會不會成天讓你玩,不讓你乾別的,你爸你媽會不會讓你無限量的吃東西,會不會讓你幾點睡都行!你自己想想他們是不是你爸媽?”
“他們就是我爸爸媽媽!”君君梗著脖子帶著哭腔向我喊道。孩子的感覺因為天然所以敏銳。在君君的潛意識裡已經感覺到這兩個每天哄著他慣著他的人,並不是他的爸爸媽媽,只是這個夢太美太快樂,他不願意醒過來。
“你真的這麽認為嗎?君君!”唐鯉喝道。
“你閉嘴!”爸爸媽媽怒吼一聲,朝著唐鯉襲來,二人出手非常之快,竟然是近身搏鬥的行家,配合默契,雙匕首耍的相當精彩,一時間唐鯉居然只有勉強閃躲的氣力。
唐鯉瞅準機會,向後一躍,避開灰家夫婦:“奶奶的,臭不要臉的死耗子!”唐鯉一個鷂子翻身,手撐在地上,頓時一面土牆拔地而起,匕首刷刷刷的穿過土牆,卻因為卸了力而叮叮叮掉在了地上。
“土行術?”灰家夫婦明顯一驚。
“不好意思親,身為異人各行各類老娘我都拿得出去手,玩夠了是嗎?那輪到我了!”言罷唐鯉抹掉冷汗,三張雷符瞬間被祭來,一道閃電從疊加的三張符咒中張牙舞爪的遊出來,直逼二人!
對付動物修行者最有效的方法——三千雷同,而唐鯉為了一擊即中,將手中雷符疊加了三倍!
唐鯉沒料到事情發生了,二人速度奇快,迅速向兩側躲去,然而!唐鯉忘了君君也站在灰家夫婦身後!可現在收手已經來不及了!!
“君君!”
“爸爸、媽媽”馬上回身過去,擋在了君君身前,一聲巨大的炸響。
唐鯉愣了。
符咒召喚來的是雷霆之力,靈能修為在琥珀大圓滿之下的任何人都無法抵擋,何況只是修行剛剛突破琉璃境的地仙,“爸爸、媽媽”頓時渾身焦黑,顫抖著不敢碰君君的小臉,只是低聲問道:“君君你怎麽樣?疼不疼?疼不疼啊?”
“爸爸”突然怒吼一聲,化為一隻毛色精亮的大老鼠,坦克一樣朝著唐鯉橫衝直撞而來。化出本體就意味著以命相博,雙方必有一死,唐鯉祭出一把長刀,開始戰鬥。“爸爸”速度雖快,但唐鯉卻有血煞之氣護體,每次出手,力量都是他的三倍以上,很快,“爸爸”肥厚的肉上滿是血淋漓的刀口。
可不知道為什麽,唐鯉越打越心不在焉,心裡隱隱伴隨著一陣抽搐的疼,她似乎看到了無數個寂寂的日子,眼前兩個修仙的小老鼠,眼巴巴的看著別人家的小孩,羨慕的不得了。在君君被無數冤魂厲鬼嚇得哇哇大哭的晚上,他們小心翼翼的化成他爸爸媽媽的樣子,守護在他的身邊,他笑著叫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又是怎樣受寵若驚的流下眼淚。
“媽媽”眼下被雷符丁點不落的打在身上,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爸爸”還在跟唐鯉以死相拚,唐鯉現在要殺了他們嗎?他們又做錯了什麽?因為君君的父母沒照顧好孩子,把孩子的生魂掠去了,的確是錯了,但是......
“算了。”唐鯉突然倦了,停了下來。“爸爸”還在喘息如牛的嘶吼,唐鯉卻已經收起長刀和符咒,靜靜道:“好好照顧他吧!”
“爸爸”難以置信的看著我,“媽媽”卻已經含著熱淚爬到我腳下,一個接一個的磕頭:“多謝唐小姐成全!多謝唐小姐成全!”
唐鯉再也不忍心看那兩具血肉模糊的身體,轉身向外走去。
“不要!”君君突然尖叫起來,掙脫開“媽媽”的懷抱,蹬著小短腿跑到唐鯉身邊:“姐姐帶我走!嗚嗚嗚,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裡!我不要!他們都是妖怪!我怕!”
唐鯉這才發現,因為灰家夫婦受傷的緣故,幻術失效了,像童話一樣的房間已經變成了黑漆漆的,滿是蜘蛛網的廢屋,而所謂的“爸爸媽媽”,此時也已經變成了兩隻毛發蓬亂的巨大的耗子......
“他們是妖怪!我怕!我怕!”君君童稚的哭喊響徹了整個房間,灰家夫婦頓時面色慘白。
“對不起,對不起,君君,孩子別怕!”“媽媽”慌亂的往回摁自己的尖嘴——但因為受傷過度,她的術法已經不足以讓她變回那個溫柔的媽媽。
“我要回家!姐姐,快點帶我走啊!”君君尖叫著對我說,短手短腳的要爬上我的腿。
唐鯉抱起泡泡,說道:“這是他自己的選的……”
灰家夫婦沒有說話,身形卻一下子佝僂了,“媽媽”按不回自己的長相,憤怒的拍打著自己血肉模糊的的臉,一下一下,無比用力。“爸爸”訥訥的笑了:“是啊,我們不是人,對君君來說,我們是妖怪啊,我怎麽忘了,我怎麽忘了!帶他走吧,別嚇著他!”
在君君的哭泣聲中,唐鯉抱著她離開了那個灰暗的廢屋,老鼠本來就應該住在那樣的地方,只不過為了一個人類小孩,他們耗盡靈力,把它布置的成他喜歡的樣子!
“爸爸”扶著滿身血汙的“媽媽”無力的跪坐在地面上,唐鯉心中不忍但還是轉過頭看向他們,神色嚴肅的說道:“你們擄走人類的孩子,命裡當有此一劫,怪不得他人,這便是天道,天道雖無情,但天道之下尚有一線生機,今日你們甘願舍身救下這個孩子,命數已改,並成功渡過雷劫,也算因禍得福,這孩子體質本就不同於常人,未來你們依舊有這個緣分去陪伴她左右,不過不是以這種最蠢的方式!數百年修行不易,你們好自為之!”
臨出門時,唐鯉低頭對君君說道:“君君,你知道嗎,你很幸福,有那麽多人愛你,記住,真正愛你的人,無論他們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是妖怪,明白嗎?”
君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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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醒轉過來,因為身體的不適嚶嚶的哭了半天,小胡子夫婦手忙腳亂的哄,唐鯉坐在沙發上,看著溫馨的燈光下忙碌的一家人,忽然想起田雞手抄本上的一首詩:“嬰兒有成堆的金銀珠寶,但他卻像個乞兒一樣來到這個世界。他之所以這樣偽裝,並非沒有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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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風很涼,唐鯉一個翻身坐在小區裡大槐樹上,按理來說完事了她就應該走了,給他們留下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但是,還有些疑團她還沒搞清楚,那個惡靈到底是怎麽回事?
月光下,唐鯉手中的鏡子一片銀華,裡面的小女孩似乎正常了些,怯生生的看著她。
“你叫什麽?”
“額唔唔唔。”
唐鯉一皺眉,掌心火焰翻轉:“說人話行不行?”
小女孩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含糊不清的說了半天話,半晌我才聽清,她在說:“姐姐,別殺我!”言罷,她又開始胡言亂語,一會說要吃肉,一會叫媽媽,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唐鯉呆立了一會,突然聽見小胡子在叫她,他揮舞著手機小跑過來:“大妹子,這大半夜的怎還在這吹風?趕緊回去睡吧,明天我們兩口子再好好謝謝你。”
進門後,唐鯉就對小胡子還有他媳婦說道:“你們家君君啊,怎麽說呢,體質特殊,簡單給你們講吧,她不但睡覺的時候會跑魂兒,而且還是個陰陽眼,我走的時候留個護身符給她,普通的邪崇是不能近身了,但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建議你們找個高人看看!我呢說實話這方面不行,我回去給你們問問我二叔,他是個道士,別擔心,這孩子面相好,命裡又有貴人護著!”
“哎呦,大妹子,真的不知道怎麽謝你了!”小胡子媳婦一邊哭一邊就要給我跪下。
“別別別嫂子。”唐鯉連忙扶住她:“你們夫婦都是好人,這是自己積下來的福氣,不用謝別人,另外我呀,還有事求你們呢”
“大妹子,求什麽求,多見外!有什麽事大妹子你直管說!”小胡子媳婦說道。
“是是是!”小胡子連忙點頭。
“想哪去了,不是殺人放火,是這樣的,從君君身上出來的這個惡靈,身上還有點事,我得解決一下,最多三天,我得住在你們家了!”
“哎呦,這還算個事?”小胡子興高采烈的把唐鯉往沙發上一按:“以後啊,這就是大妹子的家,有事你說話!”
“哎喲老哥!你輕點兒,我這肩膀頭差點讓你摁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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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又做了一篇卷子,一看表,八點四十了,白熾燈慘白的叫人心慌。他揉揉疲倦的眼睛,起身去衝咖啡,回來的時候,看到林夕趴在課桌上睡著了,高三這年,她的眼睛近視了,人也消瘦了不少,大框眼鏡遮住了洋娃娃一樣的眼睛。
蘇禾小心的幫林夕摘下眼鏡,又將自己的校服脫下來給她披上。
九點半,學校的晚自修下了,校門口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和賣夜宵的小商小販,蘇禾走在林夕身邊,替她擋住擠擠挨挨的人群,她沒有察覺,在皺著眉頭想東西,有一種認真的可愛。
“哎,你說唐鯉什麽時候回來呀!她不在,感覺連睡覺都沒安全感誒!”
“有我啊!”
“你又不會放哨,老班都到眼前了,你才叫醒我。”林夕委屈的說。
“……她,很快,就回來。”
這個時候到了校門口,蘇禾家的司機過來開門,蘇禾回過頭對林夕說:“我,走了啊”
“沒人會永遠在的。”
“什麽?”
明眸皓齒的少女在路燈下,朝他揮揮手,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將她淹沒。
蘇禾有點不確定他聽到的是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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