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上了車，疲憊的閉上眼睛。

　“你臉色很不好。”櫻之夏看向後視鏡中的林夕，問道:“我們是先回家，還是去吃點東西?”

　兩年前，櫻之夏在景城北區買了一棟兩室的公寓，以林夕表姐的身份在她身邊照顧她。

　“唔，我不知道啊，你先開車吧。”林夕淡淡道。

　紅色的瑪莎拉蒂駛向夜晚的車流，林夕決定還是去吃點東西，她太累太餓，而且反正已經沒有人在關心她的體重了，櫻之夏拐去了一家西餐廳，櫻之夏剛轉彎過去，就馬上踩了急刹車。林夕的頭啪的撞在前座上。

　“怎麽了啊?”林夕捂著頭問。

　“真麻煩，好像撞到什麽東西了。”櫻之夏胸口探出一隻眼睛。

　“唔。”林夕馬上雙手合十:“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是個男的！”

　“為什麽啊?”

　“如果是女人看到你就會生氣呀，但是如果是個男的，不但不會生氣，說不定還會請我們吃飯呢！”林夕道。

　櫻之夏:“……”

　被撞倒的是個女孩，雖說只是輕微刮傷，但膝蓋還是出血了。櫻之夏下車走過去:“你怎麽樣了?”

　“很痛！”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你會突然衝過來，你看看，可以動麽?我們去醫院吧”

　女孩似乎是痛極了，把臉埋在膝蓋上不說話，櫻之夏等得已經不耐煩了，手臂上一隻眼睛伸出來探進女孩子的手肘處:“我看看哦，會不會很嚴重。”

　她現在的身份是人類，一般不會展露異能，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有點不安——當她看到女孩的臉就知道為什麽不安了，那是一張活脫脫的僵屍臉，嘴角上揚，是在笑呢。

　—

　蘇禾突然覺得心口一疼，手上一用力自動鉛筆就折斷了，他抬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鬧鍾，已經凌晨兩點了。他太困了，喝了口咖啡，再也撐不下去，就倒在書桌上睡了。

　他夢見了很多事。

　“這是槍嗎?外公。”

　“這是槍，不過這裡沒有子彈，裡面是聖水，丁香葉，銀屑，白橡木，是惡靈的克星。”慈藹的老人彎腰把小男孩抱在腿上，讓他去玩那把槍。

　“惡靈?是什麽?”漂亮的像天使的小男孩歪著頭說道。

　“他們與善良為敵，與上帝為敵。”

　“願主寬恕他們！”小男孩小大人樣的說。

　老人被逗樂了，小男孩疑惑的看著他，老人忍住笑:“寶貝，你真是個仁慈的孩子。”老人將一枚十字架從脖頸上摘下來:“蛋蛋，我真不知道你媽媽為什麽能允許你有這樣的名字，你要記住，你是上帝驅除黑暗的使者，你要用你自己的力量保護你愛的人不受惡靈的侵害，就像這樣！”老人托著小男孩的手假裝打槍。

　“你們又在這裡偷懶！”

　女人站在光源處，含笑看著他們，時間過得太久太久了，蘇禾已經記不起她的臉，隻記得她非常美麗，喜歡穿大擺細腰的裙子，永遠俏皮可愛的像個少女，她走到小男孩旁邊，親親他的臉:“蛋蛋小朋友，我們吃飯去啦。”

　“好的。”

　小男孩從老人的腿上跳下來，牽起女人的手，才走了兩步他就被抱起來，帥氣的男人就哈哈大笑著把他抱起來轉了一圈，用胡渣蹭他的小臉，說著一口東北言:“兒子，想你爹了沒?”

　“想啦，我要再高一點！”小男孩揮舞著小手笑著尖叫。

　透過男人寬厚的肩頭，女人如中世紀公主般繾綣的長裙之後，他能看見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站在那裡，遙遠的衝他們的微笑著。

　他總是離人群很遠，這是驅魔人的宿命。

　場景如雪化般的崩塌，轉眼，女人經倒在地上，此時她才三十五歲，可是面容依舊如少女般美麗，就像掠過教堂尖頂的風一樣清朗。

　男孩努力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我殺了她！”他喃喃自語著說道。

　“噢上帝，你仍然想著這些！那不是你的錯！”史蒂夫神父幾乎要哭了:“她已經被惡魔附身了，你只能如此！”

　“惡魔，是我引來的，如果，如果我能更強大一點，她就不會死！”他喃喃的說，看著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仍然有絲綢裙擺留下的觸感，而那個女子仍然在他手邊，笑顏如花的輕笑。

　“別說話了好嗎?保存體力，你需要等醫生過來。”史蒂夫神父說道。

　“蛋蛋，你過來。”老人掙扎著向男孩伸出手，男孩握住垂死之人的手。

　“請你寬恕外公的無能，我馬上就要去見你母親和上帝了，我請求你，和你父親的寬恕。”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答應我，為了你所愛之人，對待惡靈，絕不要心軟！”外公掙扎著吻了吻男孩的手背:“上帝與你同在，好孩子！”

　男孩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至親，漸漸的沒了聲息。

　蘇禾猛然從噩夢中醒轉，冷汗已經濕透了額頭，晨曦漸亮，他去衝了衝臉，決定到床上補一覺。

　他剛倒在床上，就感覺到不對，不是溫暖而乾燥的感覺，濕滑的，柔軟的，仿佛果凍般的感覺。

　蘇禾還沒來得及喘息一下，就深深的陷進那張床裡，就像陷進一個黑色的沼澤。

　天剛大亮的時候，蘇聖雄不耐煩的敲著蘇禾的房間:“我說兒子，你老這樣熬夜，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這不是白整嗎?快點快點，上課了！”

　“噢。”屋裡傳來平靜的回應，俊美的少年打開門，面無表情的說:“那我上學去了，爸！”

　—

　唐鯉不知道怎麽窺探魂靈的記憶，鏡子裡的女孩時而癲狂時而平靜，根本就無法問出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唐鯉隻好從君君入手。

　君君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勉強吃了一點東西，被她媽抱在懷裡，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看著唐鯉。

　“君君......”唐鯉道。

　“我不要跟你說話，你是怪姐姐！”君君立馬指唐鯉抗議。

　小胡子夫婦頓時面露尷尬，小胡子道:“君君～啊，怎麽說話呐?姐姐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哥，沒事兒，小孩嗎，不知者無罪！”唐鯉笑著擺擺手道。

　“小孩子，不懂事，別怪她啊哈！”小胡子媳婦連忙補充道。

　唐鯉走到君君身前，將他抱到客廳的桌子上，這樣足以跟唐鯉視線平齊，接著唐鯉緩緩說道:“君君小朋友，姐姐問你話你要乖乖回答，聽見沒?”

　君君愣了愣，繼而擺出一副寬宏大量的手勢道:“你問吧！”

　唐鯉心中暗道:“現在的熊孩子一個個的都要成精了！”

　“你是不是經常做夢，夢裡邊去很多好玩的地方，經歷很多很多事?”唐鯉清了清嗓子作溫柔狀的問道。

　“是呀。”

　“你想想，前幾天你是不是又出去玩了，然後你想回去的時候，就怎麽也回不去了?”

　君君想了想，揚起小臉問:“你怎麽知道的呀?”

　“然後，你，呃，你的爸爸媽媽把你領回去了，對麽?”

　“恩！不對，那不是我爸爸媽媽，他們是.......另外的爸爸媽媽。”君君聲音越說越小。

　“呃，好吧，那我問下一個問題，你是不是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沒想到君君一下子怔住了，下一秒竟哇哇大哭起來:“嗚嗚嗚，媽媽，我害怕，我害怕！”

　“沒事了！沒事了寶貝！”小胡子媳婦心疼的摸著君君的頭:“以後媽媽再也不讓你看到那些鬼東西了啊?”

　唐鯉拿出鏡子，用柳樹葉灑上些許水上去，然後說:“君君，就看最後一眼，你認識這個人嗎?”

　鏡子裡的小女孩瑟縮著，君君從媽媽懷裡探出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然後又湊近了些，突然道:“哎呀，這是那個小姐姐！”

　我心中一喜:“泡泡，說仔細點！”

　小孩子說話沒有邏輯，奶聲奶氣的繞來繞去，唐鯉聽了半天才聽明白，原來這小孩上的幼兒園，旁邊就是一個小學，她嘴裡的姐姐，就是那所小學的學生，因為君君爸媽工作忙，君君經常要到幼兒園對面的“小飯桌”吃飯，這個姐姐平時也在那裡吃飯。

　她叫周小小，長得不好看，成績也不好，總是一付營養不良的樣子，卻很能吃，正餐吃得很少，亂七八糟的小零食倒是吃的特別多，慣常眼睛翻到上面看人，賊眉鼠眼的轉來轉去，就像怕誰搶了她的吃的，然後一低頭腮幫子總是一鼓一鼓的。

　“後來這孩子失蹤了。”小胡子媳婦等君君睡了之後跟唐鯉說道:“這孩子怪可憐的，爸媽離婚又都再婚了，沒人要她，小可憐一個，哎。”

　翌日，唐鯉去找了周小小的父母。

　真是一千種家庭一千種畫風家庭，真難想象零零後們還有這樣的家庭，我國計劃生育也忒不給力了，這戶人家有三個孩子，老大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在自家酒店當服務生，老二就是這個死去的小姑娘，老三還穿著開襠褲，是個到處瘋跑的傻小子。

　不過家境倒是不差，開了一家中檔的酒店，爸爸還帶了一串財大氣粗的金項鏈:“你說二丫啊，我們是找也找了，算也算了，就是沒個蹤影，她媽都愁壞了?怎麽著，你有消息?”

　當媽的剛從麻將桌上下來:“這死丫頭就知道亂跑，呸！找回來我揭了他一層皮”

　唐鯉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們半晌，然後轉身走了。轉來轉去，唐鯉走到了他們小學附近，和所有的學校周圍一樣，平庸普通的一個地方，放學鈴聲一打，就突然像展開了一個百貨商城，吃的玩的臭美的，各種小攤，小學生很難抵製住那種誘惑，吃著色素染成的糖，拿著成本絕對不超過兩毛的小玩具倍兒，唐鯉慢慢溜達著，希望能找到什麽線索，她小時候零花錢少，腆著臉吃田雞吃過的棒棒糖，看田雞小時候那小肥樣兒就知道丫在吃上有多小氣，一根烤腸隻肯分給唐鯉一點點，唐鯉如果一不小心多吃一口，田雞馬上哭爹喊娘:“我告訴我媽去！”，江辰就大方地多，那時候夏天吃冰棍，他的錢只夠買一根，我們倆一起吃，不是一人一半，而是唐鯉先把甜味和奶味都吮沒了，他再吃白渣渣的冰……

　“杆兒龍，把錢給我！”胖小子虎虎生威的樣子，威嚴的向一個小瘦子伸出手。

　嘿，死孩子居然還搶錢，這還得了，唐鯉立即提著他脖領子把他提拉起來:“喂，小鬼！你居然搶錢?”

　青色陰暗的房間，小胖子回頭陰森的看了唐鯉一眼，腮幫很鼓，嘴上滿是鮮血。

　唐鯉心中一驚，手猛的一松，小胖子啪的掉在地上，幻覺也就此消失了，眼前的小胖子還是一個穿著背帶褲，挺可愛的男孩，一臉氣憤的看著我:“喂！你幹嘛欺負小孩！”

　唐鯉蹲下身，仔細看他的臉，這幾日，福祿壽命居然有極大的折損，而且嘴上有一種很重的濁氣——吃了人肉無疑。

　“小胖子，想要錢是吧?”唐鯉不敢打草驚蛇，故作輕松的一笑:“我給你呀?”

　“不要，你丫瞅著就不像好人！”

　唐鯉忍住爆出來的青筋，從兜裡拿出一遝錢:“你愛要不要咯！”

　“喂喂喂！”小鬼就是小鬼，看我要走就急了，連忙跑過去:“給我啦！”

　“沒禮貌！”我彈了他腦門一下，指尖頓時接觸到一種很重的陰氣，我不動聲色的說:“你要多少錢?”

　“越多越好！”

　“我給你一百塊?”

　小胖子沒吱聲，可是眼睛頓時亮的像燈泡。

　“但是你呢，要答應我件事。”

　“就知道你們大人都這樣，哼！”小胖子鄙夷的說:“說吧，什麽事啊?”

　唐鯉猶豫了一下，才道:“我呀，餓了，就問問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麽好東西?”

　話音剛落，小胖子的眼神一瞬間變了，從一個孩子的天真無邪，一下子變成了一種癡迷極致的貪婪，涎水不受控制的從嘴角流出來。

　“小弟弟，你快說啊，姐姐真的餓了。”唐鯉晃了晃手中的錢，繼續追問道:“你告訴我，這錢姐姐就給你，好不好?”

　“不，不，不能告訴你！”小胖子道。

　“為什麽不能告訴姐姐?”唐鯉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要這錢，就是去買好吃的，對嗎?”

　“嗯，但是阿姨不讓我跟大人們說。”

　“我不是大人啊，我是姐姐，我也在上學，你看我還穿著校服呢，對不對?”

　小胖子眼神恢復了澄澈，歪頭看了唐鯉一眼:“這……”

　“別這這那那了，你放心姐姐絕對不會再告訴其他人了，咱們拉勾！”

　終於，交涉了好一會兒，小胖子才將真相告訴了唐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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