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看到晏瀛洲是如何掙脫束縛的。
但他雙手縛的繩結已然掉在地上。
只是一瞬,晏瀛洲擒住了裴老太師,將老人擋在身前,正對裴家院牆上架著的數十張弓箭。
晏瀛洲一手鉗製著他,一手松松地扼住他的咽喉。
江郡守驚呼道:“晏瀛洲!你這是要造反麽?快快放開老太師!”
說著,他一揚手,這頭也端出幾十張弓弩對著晏瀛洲。
只要雙方那邊先動手,正中間的晏瀛洲和裴老太師必然落得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晏瀛洲揚聲道:“江大人,射殺裴老太師的罪名,你可承擔得起?”
對面的匪徒哪裡管他那麽多?
他們嘀咕了幾句,牆頭上架的弓箭都對準了二人。
江郡守哭天搶地地大呼道:“住手!你們不是要晏瀛洲嗎,休傷了裴老太師!”
但對面仿佛沒有聽到。
閃爍著寒芒的箭尖全都對準二人。
阮思突然一把抽出藏在棺材底的長劍,幾個縱躍闖至江郡守身側。
長劍一送,她冷喝道:“讓弓箭手對準裴家牆頭。”
江郡守的背心一涼,感到被她的劍尖直直抵著。
但阮思脖子上也被架了好幾口刀劍。
江郡守怕死,隻好微微一揚手,示意弓箭手偏轉方向,瞄準裴家院牆上的匪徒。
“你們放箭,我們就放。”
阮思挾製著江郡守,朝那邊高聲道:“盡管拚個魚死網破!”
趁著雙方僵持的空檔,晏瀛洲在裴老太師耳邊低聲說道:“把藏東西的地點告訴他們。”
裴老太師一驚,愣道:“你在說什麽?”
“能牽製不留佛的那件東西。”
晏瀛洲的聲音很低,卻極具壓迫力。
“讓他們知道,殺了我們,那件東西就會呈給朝廷。”
裴老太師猛地抬頭看著他。
眾人只見他雙目圓瞪,在晏瀛洲的禁錮下,艱難地伸長脖子直勾勾地看著他。
江郡守大聲道:“晏瀛洲,你快松手!”
但裴老太師乾涸的嘴唇蠕了蠕,發出只有晏瀛洲能聽到的聲音。
“你知道些什麽?”
這個手段,不正是當年用來牽製先叛王的麽?
裴老太師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人,竟如法炮製,用相同的手段來對付不留佛組織。
可是,那件東西……
晏瀛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東西已經不在了。”
昨夜,那個盜賊將東西送來給他,他也想不到錦盒裡裝的竟然是……
唯有那個家夥,能混進裴家和重兵把守的衙門。
現在,他應該已經回大牢去了。
裴老太師仍然有些猶豫,不肯開口。
那邊的匪徒等得不耐煩了,牆頭唰唰兩箭,故意擦著裴老太師的衣角射過去。
江郡守“啊”地大叫一聲道:“你、你快讓晏瀛洲過去!”
“急什麽,”阮思道,“我夫君的棺材我都抬來了。”
她隻盼著能再拖延片刻,事情能夠出現轉機。
要是等不到轉機,那她就拉他們都下地獄去吧。
雙方都架起弓弩,氣勢洶洶地瞄準對方。
但仍有幾處暗處的弓弩,瞄的是正中間的那兩個人。
晏瀛洲作勢掐進裴老太師的脖子,用更低的聲音說道:“老太師信我。”
“你……你是?”
“晏牧之子。”
這回,老人眸子裡最後一絲猶豫褪去。
他終於開口道:“且慢!我把藏東西的地點告訴你們就是了。”
江郡守突然失聲高呼道:“老太師!萬萬不可!”
一時間,官府這邊的甲胄衛兵齊齊發出“謔”的一聲。
他眼神一冷,唇角抽了抽,剛要示意眾人放箭,後背突然被一劍戳了進去。
江郡守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
幾十把寒光凜冽的刀劍嘩地一下將她困在中間。
阮思握著手中的劍,並未往裡送,只是冷冷道:“閉嘴,不然我們一起死。”
裴老太師說出一個地點後,那些匪徒果然變了臉色。
有人匆匆跑進門去了。
剩下的,神色變幻不定,死死盯著裴老太師和晏瀛洲。
阮思遠遠見到這一幕,心知晏瀛洲也在有意拖延。
她微微一失神,突然被人重重一腳踹在她腰上。
阮思被踹得飛了出去,但她手中緊緊抓著劍,忍痛就地一滾,撲到晏瀛洲腳邊。
“小姐!”
金鈴兒驚呼一聲,便要往裡面闖,卻被幾個甲胄衛兵狠狠推搡開。
竇一鳴怒道:“你們不去抓賊,為什麽非要傷害平民百姓?”
他這一嗓子引起噓聲一片。
圍觀的百姓紛紛指摘官府蠻橫,一時間江郡守只聽得耳中嗡嗡作響。
“來人!給我把這群叛民統統拿下!”
話音未落,那數百個披麻戴孝的年輕男女竟都抽出刀劍直指士兵。
“反了反了!”江郡守勃然大怒道,“殺無赦!”
“欽差大人在此!”
人群中,傳來一聲清亮的高呼。
眾人避讓出一條路,穿著姚鈺官服的蘇雅集走出來。
“本官以欽差之名勒令你們停手。”
姚鈺?蘇雅集?
江郡守記得臨行前,姚鈺留下來謄寫檄文,蘇雅集依然軟禁在後院啊……
這時候,裴家門口跑出來一個男人。
他是先前進去搜東西的那個,只見他對門口的匪首說了句什麽,連連搖頭。
江郡守顯然也看在眼裡。
晏瀛洲高聲道:“放我們離開,東西還你。”
這句話,他是對江郡守說的。
阮思緊緊靠著他的背,用自己的身體為晏瀛洲擋住後背。
她手裡的劍不住地隨著她的指尖顫抖著。
他這一步棋,驚險萬分。
江郡守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蘇雅集斥退士兵, 斥道:“江大人,朝廷的兵馬不應該指向治下百姓!”
江郡守慌了神,忙命親信拉開蘇雅集,指著晏瀛洲道:“放箭!都給我放箭!”
裴老太師仿佛在刹那間枯萎了一般。
晏瀛洲和阮思後背貼得緊緊的,將他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遞給她。
他隻說了一句話,“殺了我們,東西自有人呈給朝廷。”
說完,面對數千身穿甲胄的士兵,晏瀛洲只是微微側過臉,柔聲道:“喬喬,怕麽?”
阮思感受著兩人愈趨強烈的心跳逐漸融合。
她握緊手裡的劍,仿佛又回到前世臨死前的那一刻。
“你在,我就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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