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得知晏瀛洲被帶走後,心中反倒異常地平靜。
之前她一直擔心要出事,總覺得山雨欲來。
但現在,事情真的發生了,她倒有一種衝破重重迷障的暢快感。
竇一鳴見嫂子一點也不著急,自己倒先坐不住了,“嫂子,你別不說話啊,我心裡慌得很。”
阮思冷靜地說道:“他們動手了不是很好麽?我們就和他們鬥一鬥。”
拿什麽去鬥啊?
竇一鳴哭喪著臉道:“我聽人說了,他們要讓官府拿老大去交換裴老太師。”
“他們是誰?”
“嘯山虎的同夥!”
阮思在心裡歎了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的。
“銀瓶兒,你設法弄點藥粉來,要那種沾了便昏昏欲睡的。”
她又轉向金鈴兒,“你出去打幾壺好酒,買幾樣雲賓樓的酒菜回來。”
二人見自己小姐臨危不亂,知她定有打算,答了聲“是”便匆匆出去了。
竇一鳴愣道:“嫂子,你這是要做什麽?”
阮思雙眼亮得可怕,那雙眼角微微挑起的眼眸,在黑夜裡像一雙警覺的貓眼。
“豆子,你去一趟衙門。”
她合上眼,在心裡盤算著,緩緩道:“務必把連羽請過來。”
“啊?好。”
竇一鳴剛要走,阮思補充道:“別讓他回去換衣服,直接帶他過來,隻請他一人。”
金鈴兒買回酒菜,阮思命她擺上桌,點了一對明晃晃的高燭。
燭光中,那壺酒倒在杯子裡,呈現出誘人的琥珀色。
“小姐,”金鈴兒猶豫道,“摻在酒裡會不會被他看出破綻?”
銀瓶兒買回來的那一小瓶藥粉安靜地臥在旁邊。
阮思緩緩道:“事到如今,隻好試一試了。”
前門傳來連羽爽朗的大笑聲。
“哈哈,你小子什麽時候舍得請我吃飯了?還非得擺在家裡,這算幾個意思啊,嗯?”
竇一鳴敷衍地陪他說笑著。
阮思命二人準備一番,匆匆將藥瓶藏起來。
連羽在竇一鳴的陪同下來到大堂。
只見堂間擺了一張飯桌,桌上布了好幾道色澤絕佳的菜肴。
連羽使勁抽了抽鼻子,笑道:“我聞出來了,雲賓樓的。”
阮思從後堂走出來,福了一福道:“不知今晚的酒菜可還入得了連捕頭的眼。”
他一見到阮思,先是一懵,隨即拔腿就走。
“哎!”竇一鳴忙攔住他道,“連大哥,飯都還沒吃呢,怎麽就急著往外跑啊?”
連羽苦著臉笑道:“我原先以為是你請我吃,敢情是晏家娘子請客,這飯我可吃不起啊。”
“連捕頭,你這是什麽話?”
阮思笑吟吟地看著他,他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
“晏娘子,你饒了我吧!”
“要是豆子這毛頭小子請客,最多讓我設法把他調去當捕快,不在大牢幹了也沒事。”
“但要是請客的人是你,這不擺明了要我幫你撈你夫君嗎?這活我可乾不了啊。”
他一面說著,一面往後退,被竇一鳴死活推搡回來。
阮思笑道:“連捕頭多慮了,我不會強人所難,連累你丟了差事,只是想打聽一下我夫君的狀況。”
連羽半信半疑,被竇一鳴按到凳子上坐好。
“晏娘子啊,你家晏司獄現在還好,今晚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呢,明天就說不好了。”
竇一鳴的面色慘白,失聲道:“什麽?明天就、就……”
連羽像條泥鰍一樣瞬間從凳子上滑起來。
“咳,我看啊,這飯我還是不吃了,你們慢用啊。”
他腰間還掛著捕快的佩刀,阮思看到他的手已悄然摸到了刀柄上。
阮思歎氣道:“罷了,哪有讓客人滴水不沾就走的道理?”
她親自捧了一杯酒遞給連羽道:“連捕頭,請吧。”
但連羽警惕地盯著她,仿佛不肯相信那杯酒沒有任何問題。
阮思端著杯子,直勾勾地看著他,二人僵持不下。
金鈴兒捧了一隻漆木托盤進來,托盤上放著茶盞和一壺剛沏的滾茶。
銀瓶兒欠身道:“小姐,既然連捕頭不喝酒,那不如請他嘗嘗新買的茶葉如何?”
連羽順坡下驢道:“也好也好,喝杯茶就回去了。”
他好似松了一口氣,大大咧咧地坐回去,右手依然沒有離開刀柄。
阮思隻好命金鈴兒給他奉茶。
金鈴兒倒了一盞熱氣騰騰的茶水,笑眯眯地捧到連羽面前道:“連捕頭,請用茶。”
連羽剛要把手拿開,突然金鈴兒被茶盞燙得握不穩。
一杯滾茶“嘩”地潑了他一身。
“啊啊!怎麽搞的?”
連羽被燙得大叫,手忙腳亂地跳起來。
竇一鳴忙伸手去拉他的衣襟,胡亂說道:“快!快把衣裳脫了,看看燙著了沒有!”
阮思大聲訓斥金鈴兒,銀瓶兒在旁邊幫忙求情。
大堂裡亂作一團,竇一鳴非要剝他的衣服。
他一手按刀一手抓著衣襟,和竇一鳴幾乎快要撕扯起來了。
阮思趁機悄悄偷了他腰間系的腰牌。
“豆子,找件你的乾淨衣服來給連捕頭換上。”
竇一鳴剛要去找,連羽粗聲粗氣地說道:“不必了!你家這杯茶看來我喝不起了。”
說著,他伸手大力攏了攏被扯到肩頭的衣襟。
阮思瞥見他肩頭的一道疤痕。
那是……
梅花鏢留下的?
她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祥的念頭。
竇一鳴在旁邊點頭哈腰,一個勁地賠不是。
連羽罵罵咧咧地站起身,突然一把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
“晏阮氏, 識相的話就把我的腰牌還我。”
阮思大大方方地把腰牌取出來,握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把玩著。
“你要是再敢耍什麽花樣,這小子今天就得咽氣了。”
“還你就是了,你別動小豆子。”
她歎了口氣,握著腰牌上前,將那塊腰牌遞給他。
他驟然將竇一鳴一腳踹開,一刀架在阮思的脖子上,喝道:“拿來。”
阮思平靜地說道:“把你刀收起來,離那麽遠,我手又沒那麽長。”
他緩緩將阮思逼到身前,一面用刀抵著她的脖子,一面伸手去接那塊腰牌。
腰牌入手的瞬間,他感覺到指尖傳來一絲輕微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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