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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亂》第2章 月色之夜(1)
  盡管夜幕降臨,但湊合著銀白的月光,村裡人家家戶戶還是像以往一樣互相竄門,為春節的集體團員飯做準備。

  照著往常一樣的月光,阿貴的心開始一陣嘀咕了,這個廢棄的土谷祠裡原來還活著一個老乞丐,他還可以在那老不死的家夥面前吹吹牛皮,可現在只剩他一人,隔著村落的遠方,坐在門檻上靜靜地看,隻有蟲鳴相伴。

  最冷的天已經過去了,但他穿著十分破舊單薄。要是平時沒事晚上也是先到鹹亨喝點酒暖暖身子直接關上殘舊的門使勁裹著破棉被睡,一般睡不著就陷入無盡的幻想之中,內容無非是些意淫著天材地寶與高官爵位,他是如何如何能得到那些寶貝然後走向人生巔峰的。

  可今日他卻像是木頭一樣坐在門前,望著遠方的燈火通明楞了神,身子不時瑟瑟發抖。

  原本周子牛沒寫他的時候,或者說是大家知道沒把他寫“死”的時候,他多少也能憑著人活在世界裡唯一還能有的力量,逢年過節幫襯著做事討點喜氣,可現在不一樣了,人人都知道他是個“封建社會的蟲豸”,是整個村子的恥辱,就不該活在世界上。

  他這時候便不由得想起時值夏日的時候,由於名氣已經壞了一地,他隻好戒了賭,比以往更賣力氣的討到比平時更少的錢勉強活著。這也不夠,總有一些小孩追著他打罵,就連遠在外地的年輕人也要趕過來教訓他一頓,他就像個傻子,無奈也隻能承受,老老實實乾些最苦的活計。

  今日有這很好月光。

  周子牛想到這裡,卻隻覺得心中一陣淒涼,他妻子忙活著過年的事,也很早就跟著其她婦女去了,隻留他獨自一人在院子裡欣賞這月光。

  “誰?”阿貴突然遠遠的看著前面有人走來,“媽媽的,給老子滾遠點!”

  那邊先是沒有回聲,很快阿貴也看清楚了那一身長衫。

  “媽媽的!”阿貴忽地衝上前去,扯住周子牛的襯口,“媽媽的你為什麽要害我!”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眶突然就紅了,臉上露出一股猙獰的痛苦,隻聞到一股強烈的煙酒氣味從對方身上散出來。

  “你打死我罷。”周子牛面露一種絕望的無色,“大不了,拉倒,倒掉,叫人永遠忘了。”

  阿貴先是瞪大眼睛楞住了……

  “你……啊呀呀呀呀!”他突然像是瘋了,使勁把周子牛推倒在地,然後又嘶啞咧嘴“啊呀呀”了幾聲,衝著旁邊一棵粗壯的樹前,雙手抱著,使勁地試圖撼動,卻十分無力。

  風把樹葉吹得簌簌響。

  周子牛與阿貴共同進入了土谷祠裡,他們這時都冷靜了下來。

  “你為什麽來我這?”他們一起坐在了那乾草鋪著的地面,阿貴先是這麽一問。

  “你為什麽不打死我?”周子牛反問道。

  “你也是活著,我也是。”阿貴坦白地說,“我阿貴雖然是爛命一條,不過說好聽點,不也值了這一百塊?你為了你那一百塊不過是寫我死了,這麽多錢,你隻要動動手指頭就能拿到,要換我給我一百塊叫我寫全國人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真要害死人,怕什麽償命?

  好歹隻有你在可真鳥我幾下。”阿貴突然有些委屈道。他覺得此時周子牛反而成了最看得起他的人。

  “不過你可要小心了,你有那麽多錢,你那些兒子孫子可不惦記著?小心錢多了出事……”阿貴又露出那蠻橫的心思說。

  周子牛突然苦笑了幾聲,

站了起來,掏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支用火柴點燃,阿貴是一個式子站了起來搶了去,自己先是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這要教育……”周子牛原本想繼續說,可想起那晚碰到孔小乙的情景,也不願意繼續說了。接著又搜了搜身上,隻帶了一塊二,連著那包煙和火柴一起送給了阿貴,倒叫阿貴笑得合不攏嘴。

  “人生能有這麽一口,我這爛命活的也值了。”阿貴躺在那兒抽著煙悠哉道,“窮也一天過富也過……”他是真的從來沒抽過這麽好的煙。

  他們竟然說了很多話,已經很久沒有人和阿貴說這麽多話連一個髒字都不帶的。

  ……

  ……

  ……

  又是一個大白天,丁老爺來到趙太爺家裡。

  “真沒想到,這個姓周的!”趙太爺聽著丁老爺念完周子牛的一篇文章後,生氣的站了起來,指指點點道,“我好好的待他,還說他是文學泰鬥一柱擎天呢,他竟又拿筆杆子當槍使指到我頭上了!”

  “趙兄不要生氣。”丁老爺比趙太爺年輕許多,他的爹曾是威名遠揚的舉人,可到現在早死了,再說現在也不興什麽舉人,論財力,他自然也不如面前這個地主的。

  “你說我現在該怎麽辦?”趙太爺又坐在桌前。

  “趙兄,”丁老爺輕輕上前扶著趙太爺的肩膀說道,“其實這個姓周的豈止是說了您啊?他這是把咱們整個村甚至整個大運國都給黑了一遍,張口閉口的說咱們是奴才命。”

  “他娘的!”趙太爺吐了口唾沫,“那你當初還告訴我要討好這貨。”

  “趙兄莫急,”丁老爺安慰道,“這個周子牛曾經到底是為革命出過力的,名氣太大了,所以就算是劉帥也不好把他怎麽樣。

  現在這皇帝仗著洋人的勢頭還能撐撐門面可已經管不了事了,而咱們長河已是這劉帥的地盤,這個姓周的一看皇帝倒了沒什麽可罵了不就反過來衝著咱們革命黨人衝著劉帥了?”

  “你說這些文人可真奇怪了。”趙太爺也是不解,“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他們呢,不管是哪一朝都要罵。”

  “他們是靠這吃飯的。”丁老爺說,“他們要不罵還行嗎?百姓就愛看些個這個。”

  “那我們到底怎麽辦?難道讓他騎在脖子上拉shi?”

  “莫急,莫急,”丁老爺倒是胸有成竹,他雙手置後慢慢的圍著房間走了起來,還有兩三日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咱們村裡人都要聚在一起,你想,那時候要是村裡人都知道這個周子牛在咱們村裡不但沒為咱們說好話還罵咱們……”

  “你是說……把他趕出去?”趙太爺似乎明白了。

  “你想想啊趙兄,”丁老爺投過一個眼神,像遇到對的人,“這個周子牛現在是騎在咱們頭上,可到頭來還不騎在劉帥頭上?騎在劉帥頭上不就是騎在革命黨人的頭上?他將來是要罵革命的。”

  “你這意思是?這不太好吧……”趙太爺露出一臉疑惑。

  丁老爺低下了頭與趙太爺小聲說道:“您想想,馬上革命黨的律法就要實行到咱們村頭上了,這其中一條可是土地充公,你想想,你家那些地……

  可隻要您幫劉帥除掉這個心頭大患……”

  “可該怎麽去做呢?”趙太爺還是不解。“這時候也不對啊。”

  “這正是時候!”丁老爺提高了點聲音又小聲道,“你想想看,要是大家都知道這姓周的整天在全國人面前說咱們是奴才,是什麽醜陋的烏七八糟的東西,能不生氣嗎?這時候,要是哪個人火大了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

  “可這也不能輪著我們去說……這……”趙太爺還是有些為難,心想道,“到底還必須要有個準頭可這誰才合適呢?”

  “阿貴!”趙太爺心中閃出這個名字。隨即說道:

  “這事,你放心,交給我去辦。”

  晚上,趙太爺破天荒的派人給阿貴事乾,隨後又乘著他好吃好喝的時候把下人打發了出去。

  “呵呵,好吃嗎……”趙太爺陪笑道。

  “好,這個好啊!”阿貴咬著一個雞腿說。

  “你說,咱們這曾經也算是有個親戚門面吧?”趙太爺突然說著,自己用了筷子吃了個花生米,“我真是不忍見兄弟你獨自一人過年啊。”

  “你說什麽話?”阿貴一個不屑過去,“小爺我就算一個人,也樂呵過去!再說,你上次叫人揪我頭髮讓我出醜的事我還沒忘呢。”

  “唉,阿貴兄弟,你誤會我了。”趙太爺趕緊解釋,“我那是苦肉計呢。這不專門給你賠不是來了?”

  阿貴沒什麽好說的,繼續吃著。趙太爺繼續道:

  “你看你,年齡不小了,倒也沒能討個老婆。我琢磨著,咱們即是親戚,這續香火的事兄弟我也要有盡一份責。

  我看,這劉媽在我府上幹了這麽久,丈夫死了都十幾年了也沒再找一個,我想著要不撮合你兩……”

  “好!”阿貴突然一拍桌子,趕緊下桌跪下給趙太爺磕頭,“我……我……”他是激動得不知怎麽說了。

  “快起來!”趙太爺趕緊扶阿貴起來,捋了捋思路,接著對他說:

  “可是,你看那周子牛,他畢竟是個大作家,就這麽把你給寫死了,搞得全天下人都知道,這劉媽本來呢,也有點忌諱,要不我早就……”

  阿貴眼珠一轉, 隨即說道,“媽媽的,下次老子見到他,非要把他手給打折了,叫他還寫那些糟踐玩意!”

  “老弟別急啊。”趙太爺趕緊製止道,“人家畢竟是大作家,別說把你寫死了,就算是我,咱們整個五福村,都被他指著說是吃人的奴才命,總之還不如死了呢。

  你真恨他?”

  “媽媽的,他害得我找不到事做,被人瞧著連細菌都不如,這苦日子,這……你說我恨不恨!”

  “好!”趙太爺說著,瞧瞧頭身後拿出一塊紅布包,阿貴死盯著,只見紅布露出一面,一面刀刃忽地出現。趙太爺趕緊遮了回去,放到阿貴手中。

  “實不相瞞,這個周子牛其實一直是劉大帥的心頭大患,也是革命的敵人。”

  “可……可這……”阿貴有點嚇壞了,“他不是支持革命的麽?”

  “他誰的命也不支持,隻支持自己的命。”趙太爺正色道,“要不然他怎麽又會罵咱們的革命罵咱們的革命先鋒劉大帥呢?

  阿貴兄弟!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到時候我們把大家一起叫來揭露那張反革命的醜陋嘴臉,你就用這個……”

  “憑什麽要我殺人?”阿貴此刻全知道了,還是怕了。

  “你這可是為革命殺人,為咱們全國人的顏面殺人,殺給那些靠醜化我們跪舔洋人的狗看的。就算咱們真的把那姓周給剁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又有什麽錯?

  他是全國的敵人。還說我們不值得活著是奴才命,他自己才是最不該活著的給洋人做的奴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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