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孫舯新收的小弟子鶴煊。
鶴煊的年紀在這桌幾個弟子中不算小,卻因為入門晚,不得不稱呼幾個年紀比他小許多的弟子為師兄師姐。
“叫我小夏就行了,這是孟大哥。”
虞夏不著痕跡地盯著鶴煊的眼睛看了一陣,當時在礦洞她與那黑衣人都壓低了嗓子說話,所以從聲音上卻是找不到什麽破綻。
雖然眼形有些相似,但黑衣人的兩眼透著精明,而眼前這人看著卻單純無害,似乎對什麽都抱著不帶惡意的好奇心。
“夏姑娘,孟兄弟。”鶴煊很熱情地招呼兩人。
他是今日的主角,又是最有天分的弟子,把他安排在虞夏二人身邊,倒也說得過去。
坐二人另一邊的是上孫直。
此時的上孫直也一改先前的桀驁態度,對二人客氣了許多,甚至對新入門的小師弟也面帶微笑,十分和煦的模樣。
“小師弟,達觀先生給你的見面禮能否給我們見識一番?”
開口的是其中一個鵝蛋臉的女弟子,經過上孫直的介紹,虞夏知道她叫上孫真,是上孫舯的次女,上孫家的四小姐。
“是啊,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殼脊土呢。”其他幾位弟子附和道。
殼脊土是經過千百年風雨以及地熱侵蝕後所留下的瘦薄的泥土最外邊的一層白色細膩的砂質土壤,這種土極其容易被吹散或被雨水衝刷入河海,所以收集起來特別困難。
而陳道人給鶴煊的,則是一整盒殼脊土。
鶴煊笑了笑,也不多言,直接從懷中取出了黃色緞子的小包裹,解開緞子,露出裡邊一個紫檀木的小盒。
盒子打開,裡邊是滿滿一盒白色細沙。
“據說鑄器的時候加入一些殼脊土,會使法器變得十分堅韌不摧,用來鑄造護甲有奇效。就這一盒殼脊土,其價值難以估量啊!”
幾個弟子一臉羨豔地看著那個盒子。
小小一盒殼脊土,卻是許多鑄器師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不愧是達觀先生。”
“是啊,達觀先生給的見面禮都是專為鑄器師準備的,比起旁人給的丹藥秘寶來,這份心思著實難得。”
虞夏聽著在座幾位鑄器師的交談,回想了下陳道人的種種,他似乎的確有不少好東西,且類別繁多,總能有人用得上。
不過想到幾人來此地的目的以及陳道人對上孫家的態度,虞夏又覺得以他那摳門的性子,不可能這麽心甘情願地拿出這麽好的東西當見面禮來。
面子不面子的且不說,虞夏就不相信他身上沒有其他不掉面子又不會讓他覺得虧得慌的東西。
可看這一桌鑄器師抱著那盒子不肯撒手巴不得揣自己袖子裡的舉動,虞夏又覺得陳道人拿出來的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寶貝。
這就有些反常了。
虞夏瞧了眼坐在上座的陳道人,由上孫舯和上孫擎一左一右陪著,還有其他上孫家的幾位老爺,目測隻有上孫一房沒有任何一個人出席。
至於拜師大典上出現過的那幾個客卿長老,則全不見了蹤影,想必是在調查礦山之事。
宴席進行到很晚,散席之時上孫舯又笑呵呵地請各位來客留宿,眾人也知道這上孫家在沒調查出結果之前怕是要留他們一陣子了,心中萬分惱怒,隻是見達觀先生都沒表露出什麽不悅的情緒,而是萬分配合地接受了這個安排,他們哪怕心中不願,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最後也隻能老老實實留了下來。
虞夏三人被安排在了一個單獨的小花園,沒有旁人打擾,想來上孫家即便半邀請半脅迫地留下了他們,心中也是萬分不敢怠慢的。
“師父。”
虞夏三人待在一間小屋裡頭,正要開口說話,卻見陳道人輕輕對她搖了搖頭。
虞夏心領神會,不動聲色道:“今晚的宴席太好吃了!”
然後悄悄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寫下了“得手”兩個字。
早在見到虞夏二人平安回來陳道人便有了七八分的猜測,這會兒見虞夏正式說起這事,也不覺得意外,隻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也是他們絲毫不著急在洗劍山莊吃好喝好的原因。
橫豎烏璩石已經在程不遲手裡了,怎麽鑄造是他的事,洗劍山莊硬是要招待他們,他們在這裡好吃好喝,何樂而不為呢?
“洗劍山莊的吃食的確比浚南城中的各大酒樓都好一些。”陳道人語氣淡淡的,就見虞夏又拿沾了水的手指在桌上寫了一行字。
“達觀先生”
陳道人嘴角抽了抽。
這丫頭是在問達觀先生這事呢。
陳道人與虞夏相處日久,卻從來不曾說過自己在江湖上真實的名號,這會兒乍然之間來個達觀先生,虞夏想要弄明白真相也在情理之中。
陳道人翻了個白眼,然後搖了搖頭。
不是?
虞夏又在桌上寫了“請柬”二字。
陳道人斜了她一眼,也學著她的動作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別人的”
虞夏有些不信,要是尋常的請柬也就罷了,這可是達觀先生的請柬,你說能拿到就能拿到了?
撒謊也不說像樣點。
“師父,您說這洗劍山莊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要把賓客都留下來啊?”虞夏的語氣中盡是好奇之意。
隻是她的神色卻是另一回事了。
虞夏撇了撇嘴,然後眼珠上翻,給陳道人來了個大大的白眼。
“接著編”
“發生什麽事橫豎也與咱們沒關系, 雖然出不得山莊,好在他們也未曾怠慢咱們,你們兩個這幾日就安安心心待在這裡,別給人惹禍。”
陳道人在桌上寫了“麻衣派”三個字。
他的意思是他若是達觀先生,他們麻衣派何至於淪落到連個供奉祖師爺的道觀都找不到的地步?
虞夏一想也是,達觀先生是與凌墟子真人齊名的人物,倘若陳道人真是達觀先生,他在受九霄上清宮庇護的金壇地界那麽久沒道理沒被人認出來。
這麽一想,她也便接受了這個解釋。
沒準這請柬還真是別人的,至於是達觀先生本人給的,還是陳道人騙來或偷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還好她一直沒暴露自己的真名,要不然以後出去一報名號別人都誤以為自己是達觀先生的弟子,那麻煩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