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背主的丫鬟,她半個銅板不願給,主仆的情誼早在小翠的背叛的時候就煙消雲散。
瞅著小翠扮豬吃老虎小白花的模樣,唐檸真想將她推到在地,情緒的來源不是她是原主,原主的憤恨沒有叫唐檸動容,隻是叫她清楚地認識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個任務者,是個匆匆過客。
五兩紋銀,莫不是打發小叫花,素日的主仆情誼就值這麽點銀兩。
小姐未免太吝嗇,在鬱府的時候,她的月錢就足有一兩,零零碎碎的賞錢加起來,每月就能掙二兩,心中不爽快,難免流露在臉上。
見小翠面有憤恨,唐檸瞅時機合適,故意歎息,“唉,如今世道艱難,誰都不容易。”
“小姐……”小翠不知其所以然,小姐為何如此慨歎。
“不瞞你說,鬱家是大不如前,若是可以,唉……”唐檸刷的落淚,滿面的淒苦與倉惶無助。
“小姐,到底發生何事,叫你鬱鬱寡歡。”小翠捏著五兩紋銀,心中一突,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手帕,擔憂地瞅著唐檸,狀似擔憂實則暗喜。一時情急,話語中的咄咄逼人和質問不加掩飾。
唐檸好半晌止住眼淚,依舊難掩哀傷,幽幽地說,“世道大不如前,買賣難做,前些時候母親問我要銀兩,可你是知道的,我的嫁妝全貼在方府,真真是身無分文。相公待我……隻怪我肚皮不爭氣,現在這樣就怕婆婆……”哆嗦著手指,顫顫巍巍地拭淚,說著說著她的臉頰上又無聲地淌下兩行清淚。
“你別擔心,好好養胎去,小姐這好著呢!”唐檸收收眼淚,叫小翠回去養胎,她哭得有點兒累,腦袋暈暈乎乎的,可見鬱婉的身子骨是真差。
鬱婉鬱結於心,為妻六年,沒為方家誕下一兒半女,隻以為滑胎小產是自己的緣故,在這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時代,鬱婉作為傳統女性,可以說是日日被苦痛和自責折磨。
說是補藥,實則性寒涼,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沒被折騰沒可以說是僥幸,嗯,沒準是大夫難得大發善心,劑量小,否則又是鬱結於心又是“補藥”之功,隻怕原主早早就已經去見閻王。
思及此,對方庭和小翠怎麽狠怎麽來,有時候死反而是解脫,活著倒是折磨。
待小翠走後,唐檸彎起嘴角,眼底沒有半絲的哀傷,隻有徹骨的寒涼,她的局剛剛開始,不怕魚兒不上鉤。
小翠自是滿心的歡喜,她仔細琢磨鬱家自顧不暇,小姐自然沒有娘家人撐腰。她腹中是方家的骨肉,唯一的骨肉,現在就是她的籌碼,本想著老老實實去偏院待產,現在想想不能就這麽走,怎麽說得哄得方庭為她停妻再娶妻。
任小姐出生高貴,總歸是有點不如她的,丈夫被搶走沒有半點察覺,反倒對她這個罪魁禍首百般照顧,真是個傻女人,小翠心底沒有半絲愧疚,隻有對未來的野望。
坐妝奩前髻發,鏡中女容顏清麗,肌膚似雪,可她知道眼角已有淡淡的細紋,早已不是豆蔻年華娉娉嫋嫋的年紀,不複當年的稚嫩嬌俏,容顏易逝,隻怕美人遲暮。
小翠心知她等不起,少女時,芳心暗許,無媒苟合,現如今珠胎暗結,她已沒有回頭路,若不想當丫鬟,隻有心狠手辣,小姐,實在對不住。
想想方郎的斯文儒雅,想想方家嫡妻的位置,小翠的眼底閃過藏不住的貪婪,忍不住興奮起來。
月牙色繡花襦裙配以梅花白玉簪,格外清淡素淨,襯得小翠單薄的身板似弱柳扶風,
仿佛搖搖欲墜,可謂楚楚動人,令人心生憐惜。 尋上方庭,語氣軟軟的帶著淺淺的甜,眼波流轉媚眼如絲,隻叫方庭酥酥麻麻,不知今夕是何年,小翠瞅著空兒,說著鬱家衰落的事,哀愁襯得美人越發惹人憐愛。
“天真善良”的模樣,惹得方庭狼性大發,若非小翠懷有身孕,隻怕一夜春宵是難免的。
方庭到底沒應允娶妻之事,可甜言蜜語哄得小翠心花怒放,歡歡喜喜收拾包袱,暫離方府。
全國近半地區近兩月沒下雨,若是天公不作美,旱災是妥妥的。
百姓千盼萬盼,細雨蒙蒙,緩解連日來的燥熱,雨水終於落地,這心跟著落地,心中踏實,臉上的笑容真誠不做假,歡呼著雀躍著。
隻有唐檸知道,不能高興得太早,旱災肯定會來,此時的蒙蒙細雨,不過是障眼法,到時寸草不生,赤地千裡,餓殍遍野,十室九空,實在是叫人觸目驚心。
饑民咽樹皮,咽草束豆萁,可少數人終究難逃一死,或僵而置之路隅,或委而擲之溝壑。數十年難得一遇的旱災,是新皇上任的頭個考驗,若新皇應對不當,輕則經濟衰退和人口減少,重則招致社會動亂甚至亡國滅家。
若是可以的話,唐檸想救人,可她知道不能憑空變出糧食, 救人隻是嘴上說說,大災之年來臨,她能做的不過是屯糧,到時施粥救民,盡可能無愧於心,到底她不能將這個世界視作遊戲,將死去的人視作一串串數據。
唐檸奔著鬱府去,未語淚先流,唐檸就那樣靜靜哭著,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形踉蹌,差點昏倒在地,鬱母見閨女淚如雨下,眼淚亦是止不住地流,母女倆抱頭痛哭,鬱家父子倆齊上陣愣是沒勸住。
“閨女,你別哭,你別哭,你這一哭,娘心疼啊!”鬱母哭個不停,女兒受苦,她這個做娘的心疼,婉兒是掌上明珠,打小愛笑,沒受過什麽委屈,她何曾見過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娘,婉兒命苦啊。”唐檸不管不顧地哭,好半晌方才止住,順勢坐下歇息,身子骨有點熬不住,又累又乏。
“閨女,到底是什麽事,是不是方庭混帳,欺侮你,你放心,你跟爹說,爹就是豁出這把老骨頭也得為你討個公道。”鬱父心疼閨女,眼眶微微紅,他的閨女可不是叫人欺負去的,當年方庭怎麽說的,定不負閨女。
可現在呢,閨女孤零零地來,憔悴可憐的模樣,仿佛風吹就倒,在閨中,閨女是何等的伶俐活潑,可不過六年,就被蹉跎這模樣。
好女百家求,當年是方家求娶的閨女,家徒四壁到現在的小官,沒有他鬱家的支持,方庭想這般舒坦,簡直是癡人做夢。
現在隱隱的嫌棄,他不是不知道,可隻能裝傻充愣,幫趁著點方庭,可又有所保留,千方百計,不過是叫他對閨女好點兒,畢竟閨女不能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