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庭學識出眾斯斯文文,是漢中郡有名的才子,定親時尚是秀才,結親時已為舉人。
只可惜到底才華有限,埋頭苦讀未能中進士,乾脆拿鬱婉的嫁妝謀個縣令的職缺,走馬上任。
先皇善詩書詞畫,可謂一代宗師,治國一竅不通,大興土木倦於政事,官僚集團賣官鬻爵趁機大發橫財。
不然方庭小小舉人,怎能在漢中郡任縣令,雖然他治理的縣城偏遠落後,可漢中郡離都城洛陽不可謂不近。
縣令的職缺勉強可以稱得上香餑餑,不管怎麽說總比在窮山惡水當個小官來得幸福。
何況雖說舉人可以入仕,可被拒之門外者不在少數。
方庭潔身自好,沒有納妾,沒有流連煙花柳巷,雖說原主鬱婉六年無所出,方庭依舊百般維護,不休妻不納妾。
在當地小有賢名,重情重義的百姓父母官到底是受人愛戴的。
可惜隻是面上道貌岸然,說不休妻不納妾全是假的,實則與陪嫁丫鬟小翠暗度陳倉,隻是瞞著原主。
鬱婉無所出,六年內,小產不下四次,沒能成功誕下方庭的骨肉,半點沒懷疑方庭做手腳,隻以為身弱難懷。
夫妻舉案齊眉,哪怕日漸冷淡,鬱婉未曾懷疑過方庭的情誼,怎知他就是罪魁禍首,活血化瘀的補湯做安胎藥,不滑胎才怪。
方庭壓根就沒想叫她生娃,隻想叫真愛上位,深情款款的模樣真叫人作嘔。
只可惜終日廝混,小翠肚皮不爭氣,沒有半點動靜。
待新帝登基,恰逢大旱,方庭以鬱家之財施粥,博得美名。
小翠恰有喜,方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傳鬱家為富不仁,藏糧隻為高價拋售賺不義之財。
流離失所饑腸轆轆的流民,砸進鬱家,大肆掠奪,鬱父被流民當場砸死,哥哥受輕傷,鬱母傷心欲絕沒兩天就隨夫君去世,鬱家就此凋亡。
鬱家沒有大發災難財的意思,鬱家將糧盡數送與方庭,叫他博美名,沒想卻招致禍患,方庭恩將仇報,鬱家就此家破人亡。
鬱婉寺廟上香恰躲過這劫,方庭這個衣冠禽獸自然不會放過她這條漏網之魚。
方庭救災有功升官,扭頭以犯七出之條休妻,鬱婉身無分文被趕出方家,方庭恐有後患之憂斬草除根,稚齡幼童和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亦不放過,實在是禽獸不如。
踩著鬱家的屍骨,謀錦繡前程,恩將仇報草菅人命實在是畜生不如。臨死前小翠耀武揚威,吐出的真相,叫鬱婉死不瞑目,恨意滔天。
嫁入方家六載,恪守婦道,孝順婆婆,操持庶務,殫精竭慮,卻被休,若僅是如此,隻能說方家不厚道,可為斬草除根殺害鬱家,叫鬱家老老少少成刀下亡魂,原主隻恨不得抽其筋,剝其皮,啖其肉,喝其血。
方家一貧如洗,若非靠鬱家接濟,就憑方庭微薄的俸祿,方家哪有錢大魚大肉丫鬟仆人成群。
若非鬱家不遺余力幫女婿,怎麽會將糧食盡數交與方庭,叫他廣施粥,博美名,送他錦繡前程,他怎有出頭日,赤誠相待招來殺身之禍,能不恨麽!
隻能說方庭是個白眼狼,養不熟的白眼狼,根本就不配稱人。
現在,唐檸穿越的時間點,正是小翠被查有孕,方庭尚未勸鬱父交糧施粥之時。唐檸心中有數,現在尚有回旋的余地,且待她謀劃謀劃,保鬱家斬方家。
昔日鬱家坦誠相待,叫白眼狼禍禍,全家盡滅,落一身洗不淨的髒水,
為世人懷疑詬病,隻說死得痛快。 而今,定不會重蹈覆轍。
叫方家和小翠付出血的代價,是原主的夙願,唐檸自當不負所托,叫奸人生不如死。
丫鬟伺候著洗漱完,唐檸想著回娘家,就見小翠兩眼淚汪汪來哭訴。
“小姐,小翠命苦……”小翠生得嬌小可愛,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尤為動人,叫淚水洗刷之後,楚楚動人說不出的可憐。
“小翠,你慢慢說,別著急。”唐檸入戲快,擔憂的情緒拿捏得分毫不差。
“小姐,小翠怕是不能照料您,我現在有喜。”小翠張張嘴,哽咽著撲進唐檸的懷抱,抱著她的時候,心裡又得意又嫌棄,小姐啊小姐,沒想到姑爺心心念著的隻有我,你這個可憐蟲糟糠之妻遲早會下堂。饒是心中百般惡毒,面上依舊是哀婉憂傷,沒有半絲破綻。
隻是楚楚可憐是假,耀武揚威是真。
“小翠,你腹中是誰的骨肉,你說出來,小姐做主,將你許配出去,你放心,你是打小和我長大的,情同姐妹,若是你嫁人,小姐肯定不會叫你委屈的。”唐檸眼眶微紅,溫文軟語,情真意切地握著小翠的手,握著的時候就覺著不對勁,隻是她半點沒表露。
只見小翠瑩白的小臉兒,宛如剝殼的雞蛋,俏生生,嫩滑滑的,別提纖纖玉手,比鬱婉這個千寵百疼的小姐來得細膩,隻能說鬱婉不知怎的豬油蒙心,半點沒瞧出丫鬟的不對勁。
小翠眼淚一滯,被唐檸的眼睛盯著,她有點心虛,怕唐檸發現真相。隻是心虛瞬間就收斂,立刻恢復自如,小姐傻兮兮的,怎麽會察覺不對勁呢,不過是自己嚇自己。
她不信什麽作孽會天打五雷轟,她隻想謀個錦繡人生,只求今世福,不慮來生苦。
隻是等到見著唐檸滿臉的擔憂不似作假,小翠的心方才終於落地,她牽強地笑著,紅著眼歎口氣, “小姐,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朝廷征壯丁,不知何時是歸期。誰知能不能回,沒準這是他唯一的骨肉,我……”
說著說著半垂著頭無語哽咽,半點不怕露出破綻,朝廷征走的壯丁,沒有個三年五載是回不來的,小翠相信小姐那時定已下堂,根本就不怕東窗事發。
“小翠,你怎麽如此糊塗,這若是被人知道,你……”唐檸瞬間兩眼淚汪汪,一副我是為你著想的模樣,“要不然,你打掉吧,若是生下來父不詳,你叫他怎麽做人,走出去非得被人戳脊梁骨不可。”
“小姐,奴不想打掉,奴就守著腹中的骨肉過活,苦點累點全不怕。”小翠銀牙暗咬,父不詳,好個父不詳,若非小姐擋路,鬱家勢大,她怎會與方庭無媒苟合。
好在方郎有招,鬱家的衰落她等著,小姐無所出又不叫方郎納妾,正和七出之條被休棄指日可待,她就等著瞧小姐的好戲。
什麽親如姐妹,什麽從小長大的情誼全是虛的,小姐是小姐,丫鬟就是丫鬟,小姐是被人伺候的命,丫鬟是伺候人的命。
縱使她貌美如花,縱使她溫柔體貼,敵不過小姐的娘家撐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想到小姐被休,淒慘落淚,翠心中的喜壓抑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思及此她狠狠壓住嘴角的笑意。
咬住殷紅的下唇,攥緊衣裳袖口,抬眸的時候隻有決絕淒婉,深情的模樣叫人動容。
“小翠,你若真如此,小姐沒什麽可勸的,這是紋銀五兩,你省著點兒。”唐檸掏出五兩紋銀,交到小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