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識之初,曹勁就習慣了甄柔在自己面前敢怒不敢言。
此時乍然一聽甄柔如此刁鑽的給自己下套,曹勁一怔,饒是他智略過人,這時也不由語塞。
熊傲及所率的五六名侍衛,都是戰場上身經百戰的好手,耳力過人,目力亦然。他們正跟在甄柔乘坐的駢車後面,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大約在曹勁鐵面無情下鎮壓久了,難得看到曹勁也有吃癟的時候。一時間,對甄柔可謂佩服之極。
他畢竟是曹勁,不會讓自己處於下風太久,會一時怔住,也不過是意外甄柔的轉變。
是以,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也不管還有一眾手下在身後看著,他這就一本正經的對甄柔道:“普通男子,配不上滿滿,自是不配讓滿滿為之生兒育女。但你我卻不一樣,我能夠給你足夠的自由,讓你不必拘於後宅之中。而且我也從未將你看作尋常女子,否則怎會再三求娶你?再則你我二人生下的孩子,必然也如你我一樣出類拔萃,和該多生幾個像滿滿這樣聰慧的孩子。”
甄柔嘴角一抽,再次無語凝噎。
她又臉紅的看了看四下,這會兒雖然已經進城了,但好在已是傍晚之際,城裡來往的行人車馬只剩稀疏的幾個,應該聽不到曹勁這等自信到狂妄之言。
不過她實在不明白曹勁哪裡來的這種自信,盡往自己的臉上貼金。
好吧,即使在世人眼裡,曹勁如今確實也算出類拔萃,非尋常男子可比擬,但不是常言道“謙謙君子”,君子當謙虛謹慎。另外,哪怕不是君子,時下人情往來,人立於今世之中,亦都要求自謙。所以,哪有自己誇自己的道理,誇也當留給他人才是。
心裡想著,不由又去看曹勁的神色,但見一臉的冷峻嚴肅,甄柔深吸口氣,看來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就是曹勁面黑太過厚顏。
既然如此,自己還是閉嘴,不與曹勁在外多說好了。
甄柔如是做好心裡建設,不再理會曹勁,卻忘了她還有一個和曹勁長得相似的女兒,而且就這三天相處下來看,估計性格也多半遺傳了曹勁。
當下只見女兒滿滿粉嘟嘟的小臉一仰,一臉驕傲道:“就是,滿滿可聰慧了!”
曹勁本性就不拘小節,少年時期又混跡在邊關下層士兵當中,對女兒小小年紀就有這等自信,且性子爽朗明快,可謂欣賞之余,又十分為之驕傲,遂高興的肯定道:“對,滿滿就是最聰慧的小童。”
人都渴望得到肯定和誇獎,小孩也不例外,甚至因為心思簡單,更容易為父母的肯定而高興。
滿滿一聽父親又誇自己,高興極了,立馬回誇道:“父親也是最厲害的!”
天已經有幾分暗色,落日紅似火燒,落在歸來的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上,盡是紅霞,也盡是笑容。
甄柔看著一旁馬背上開心相視的父女倆,尤其是很少見到女兒這樣開心的笑臉,她忽而又覺得,其實這樣莫名自信也挺好的。
乃至覺得,她今世的重生,就是為了眼前這一幕。
前所未有的滿足在心裡漾開。
甄柔在車中揚起微笑。
也在這時,車馬正要駛入公主府前面的巷口,卻突然一停。
甄柔隨之往前看去,只見前方是一車騎隊伍在過路。
這支隊伍頗為浩蕩,車馬眾多,最前面已有兩輛車駛入巷裡,後面竟還有三輛車。
舉目一望,可見當頭一輛是一斧車,上一著小吏服侍的男子立乘之上,為後面的車馬做引導。第二輛是一輛駕四馬拉的華蓋大車,飾以薑黃色的帷幔遮擋,應是供主人乘坐。
最後三輛車則是輜車,用來放置衣物。另外車前還有執棨戟的伍佰四人,騎吏衛護二十余人。這一細看下來,便知其主是有爵位的當權之人。
而且放衣物的車就有三輛,可見是一愛美之人,那麽這輛華蓋大車上坐著的人多半是一女子了。
正暗忖到此,這車騎隊伍中就有一人小跑過來,似乎沒想到曹勁會抱著一粉衣小女童騎在馬上,不過一看小女童與曹勁的容貌極為相似,加之稍微有心都知道曹勁已有一個三歲大的女兒,這兩處一對照,尚不用思考,就知粉衣女童便是曹勁三歲大的獨女——平丘翁主。故也就怔愣了一下,便忙在曹勁跟前站定,畢恭畢敬地道:“小的乃長寧公主身邊的內侍, 不知曹將軍要回府,小的立馬讓他們讓道。”
原來是長寧公主。
看來自己猜測不錯,車騎隊伍的主人不僅是一女子,還是自己認識的人。
想起三年前在陳留與長寧公主交往間,長寧公主行事頗為大方,又有一連數月共同救災的情誼,她們兩人也算得上有幾分交情,甄柔故扶著右手邊掛起的帷幔,探頭道:“夫君,長寧公主的府邸也在這裡麽?那我以後在洛陽也算多一個可以走動的人了。”
不過隨意一語,未落一語甫落,那三十出頭的內侍臉色微有異樣的看了自己一眼。
甄柔心中一疑,欲待細看,隻來得及看到他眼裡驚豔之色一閃,便是低下頭去。
甄柔眼睛微微一睨,見曹勁神色不變,她於是也不動聲色,隻似不經意地往後面的熊傲一眾人等掃過。
然,她不過剛看過去,熊傲等人還不及對上她的目光,便已心虛的相繼低頭。
甄柔看在眼裡,依舊不顯露絲毫,隻狀似什麽也未察覺地看著曹勁。
聽到甄柔要將長寧公主當作在洛陽走動的人,言語間還頗有幾分熟絡和好感,曹勁不由皺了皺眉,但還是回應道:“恩,長寧公主的府邸就在我們隔壁。”說完,略一思忖,又補充道:“不過長寧公主不是在宮中陪陛下,就是在白馬寺為已逝的太后祈福,尋常不在府中,夫人去了也見不到人。”
看來還不想自己和長寧公主多接觸。
甄柔聽得笑容越發和悅了。
然後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曹勁旋即對那內侍吩咐道:“無需讓路,你們先走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