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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天下》【第51章 井陘關(中)】
  那邊軍官的軍議有了結果,幾個軍官帶著新命令回來重新集合隊伍,然後挨個把軍議結果告訴大家:夜襲井陘關。

  這個幾乎必死的結果並沒有引起大家的反彈,甚至連吵鬧聲都沒有。

  這本來就在大多數人的意料之中。子午道太小,且路不好走,不知是山體滑坡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由井陘川通往子午道的路被幾塊巨石給封堵住了,他們三百號人要走子午道,必須翻過這些如崖壁一般高聳的巨石,可如今誰還有力氣去爬十幾仞高的巨石?就算沒有以白司馬為首的那些傷員,攀崖翻山也是很危險的事。更倒霉的是,今天還下了暴雨,不論是崖壁還是山路都變得十分濕濘滑溜,此時去走子午道,跟送死沒有太大區別。

  與其送死,還不如去井陘關搏一把,運氣好的人沒準能衝過去。

  緊接著是重新整合隊伍,軍官們將衛軍和邊軍各自分組,馱夫們也被分成一組,軍官指派了馱夫中年紀最大的人做什長,原因僅僅是這個人看上去老實木訥,是個肯聽話的---現下這種情況,不需要馱夫們自我發揮創造什麽戰術戰法,只要聽令就行。

  分好組,軍官們還分發了武器,李胤手裡拿到一把不知哪裡找來的短了一截的長槍。

  李胤拿著長槍,掂了掂手感,感覺當投槍使更好,當長槍捅刺的話,怕是效果不大。

  小五分到一把卷了兩個刃的直刀和一面藤甲圓盾,他臉有些紅,抓著圓盾後的把手老實地說:“我不會使這家夥什。”

  軍官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問道:“是壯丁嗎?”

  “不是,我是逃人!”

  軍官一滯,正要發怒,旁邊的陳胤走過來,他好像是認識這個軍官,所以替小五說了幾句好話,順手拿過那面圓盾和直刀,塞給了李胤,同時將投槍交給小五,還將那邊的莫四叫過來,也分了一把直刀,然後道:“你們三人為一組,李胤為最前面的強點,你們兩個作遮和擋的點,一同往前衝。”

  陳胤教導的是最基本的三人配合作戰模式,也是最簡單的一種。本來應該由莫四來擔任這個“強”點,不過陳胤更相信李胤的實力---畢竟一腳能把人踹飛起來的能力,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時間緊急,陳胤也沒辦法多教他們什麽,只能大概講解一下三人陣的大概作戰模式,比如交鋒時兩腳一前一後站定,前腳邁一步,後腳再跟著邁一步,千萬不能跟平常走路那樣左右左右前進,不然重心不夠靠前,很容易被人撞翻。又比如一旦“遮”點或者“擋”點受挫,“強”點要立即換手,暫時替代兩點位。

  此外還有好多內容,陳胤被別的軍官催促了一聲,只能匆匆交代完畢後就回到自己隊列中。

  ……

  夜色深沉,如海浪般從北邊滾滾而來的烏雲徹底遮蔽了夜空,川道裡的一切都籠罩在蒼茫無邊的幽暗之中。

  他們出發時,暴雨已經停了下來,只有淅淅瀝瀝的雨珠還在不斷下墜,飄灑在他們原本就濕漉漉的身上,原本燥熱的空氣在雨水的衝刷下,顯現出一股深秋才有的寒意,川道裡偶爾有一陣夜風掠過,兩邊的草木迎風婆娑,頓時樹影如鬼崖壁似魅,穿著單薄的人已經開始打寒顫。

  李胤坐在又濕又涼的草地上,聽著風穿過樹林時發出的嗚咽聲,似鬼招魂,又似人清幽歎息,隻覺全身寒冷刺骨,肩頭那道貫穿傷也在寒冷中感覺麻木發癢。

  傷口雖然經過簡單處理,

但似乎沒有愈合的跡象,反而有潰爛的趨勢。但此時此刻,他也沒辦法停下來仔細料理傷口。  他木著臉,抿著嘴唇,咬緊牙關,低垂著眼簾,死盯著手裡卷刃的直刀,深一下淺一下地調整自己的呼吸,不讓周圍的同伴察覺到他此刻內心的恐懼和膽怯---哪怕再是千錘百煉的戰士,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也無法不恐懼,也正是有了對死亡的敬畏,才會有更強大的求生欲望---必須衝過去,無論如何都要衝過去!

  輕輕側過頭,他看見小五的手腳在不自覺的戰栗,眼睛也死死盯著前方茫茫的夜色,眨都不眨一下,反倒是莫四,輕輕呼吸著,直刀斜放在腿邊,低垂著頭顱,似乎在假寐。

  因為有嚴令不許說話,李胤也不知道該跟小五說什麽,只能伸過手去,輕輕握住他的手臂。

  小五轉頭,看見李胤那帶著血絲的深邃眼眸,咧嘴一笑,示意自己沒事。

  李胤轉過頭,又抿起了嘴唇。

  沒想到隔世為人,依舊逃離不了戰場。依舊還是要直面飛濺的鮮血和血肉模糊的屍體。一想到這個,李胤就難以抑製地渾身顫抖,然後又通過呼吸穩定下來。

  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畫面,比如一把長矛刺穿胸膛,也有可能是一把彎刀劃破肚腹,更可能是如楊敬元那般,一支冷箭就射穿了脖頸,他一身本事根本沒發揮的機會就倒在地上,任人踩踏,直至成為一灘誰也認不出來的肉泥……在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中,哪怕你有再多的抱負、天大的本事,也只能隨波逐流,一步一步踏進去,無法抽身,也不能脫身。

  我會死嗎?會死的毫無價值嗎?會成為路邊無人問津的一具枯骨嗎?

  他一遍又一遍的問自己。自從他們三人被編入夜襲第一隊之後,這個白癡般的問題就一直盤旋在他腦海。而每當這個問題出現時,腦海中總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告訴他:

  你會死的,你並不比任何人高貴,也不比任何人厲害,你會死的,就像你以前殺死的那些人一樣……

  是的,他知道,他並不任何人高貴,自己被刀劍砍中也一樣會死,甚至極大的可能是像楊敬元那樣死的毫不悲壯,也沒有任何聲息,甚至連一句遺言都來不及出口,只能帶著滿心仇恨和無邊遺憾死去。

  唯一能讓他感到些許安慰的就是,憑借著他的身手,或許能在死之前,拉一個胡竭人墊背,又或許不能,只能往一個胡竭人身上砍一刀,然後就被殺死。

  如果自己死了,王易那小子能活的更好嗎?曉嵐養的那兩頭豬下崽子了嗎?李化羽做工的工錢結算到了沒?林老負責的漁場今年的收成怎樣?會不會還不清醴侯府的秋稅?

  一想到這些,他又覺得自己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他要活下去。因為還有那些瑣碎的生活讓他操心,還有那麽多人讓他牽掛,他不能死!

  可再想到現實,他又覺得活下來的希望是那麽渺茫和困難。因為他們被編入第一批衝向井陘關的隊伍裡。

  今晚的夜襲,應該是以衛軍和邊軍為主,馱夫們只能作為補充預備隊。但現實告訴他,這只能是穿越者的想法。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時代,他們這批最沒用、最落魄、最底層的馱夫們才最應該先去消耗胡竭人的第一波阻擊,然後才是正規軍上場。什麽保護平民,保護弱者,這些觀念是完全不存在的。

  這才是這個時代的正確邏輯!

  李胤想抗議,但他發現那些馱夫們只是一副木然的表情,默默接受了這個安排,或許他們都認為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吧?!

  ……

  裡許外的井陘關前,忽然傳來一道淒厲的悲嚎,慘叫聲僅僅一瞬間,下一個刹那就戛然而止,下半段慘叫只在夜風中回蕩。

  李胤的心臟頓時被這半聲慘叫給驚得抽搐成一團,臉色也頓時刷的變得蒼白,手裡頓時握緊圓盾和直刀,深吸一口氣,就準備要站起來。

  坐在他旁邊一組的是陳胤---單靠十幾個馱夫組成的隊伍當然不夠衝擊井陘關,陳胤這些邊兵也被安排在了第一波---他望了李胤一眼,又把目光移開,輕聲道:“是第一次上戰場嗎?”

  第一次?當然不是第一次。

  李胤早就經歷了無數的戰火,只是冷兵器戰鬥他還真是第一次參加,那種面對面廝殺的無形壓力,遠遠不是熱兵器遠距離對射時的驚險所能給予的。

  以前的戰場,生死只在一瞬間,而現在的戰場,生死之間的煎熬卻是加倍延長和加劇。

  陳胤把直刀舉到眼前看了看,唆著嘴對李胤的表情感到滿意,說道:“等會兒你們組跟著我。”說完就不再理會李胤,只是用大拇指的指肚輕輕刮著刀刃,仔細體會指肚上傳出的鋒利觸感,似乎這種感覺讓他感到享受,他竟然微眯起了眼睛,嘴還咂吧了兩下。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枯燥而低沉的喝令,霎時間,前後左右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簡短急促的號令在他們周遭響起,還夾雜著幾把刀槍兵器掉落在地上的沉悶聲響---那是緊張的馱夫們造成的。

  但此刻沒人理會這些雜音,隨著“前進”的喝令,前排的邊軍士兵已經排成一個橫隊,開始向前方移動。

  “跟著我。”陳胤小聲地囑咐李胤,手一揮,嘴裡說聲“進”,便帶著第二排邊兵開始前進。

  第三排的李胤,也深吸一口氣,開始向前沉悶地走著。

  說來也怪,方才還有些驚懼恐慌,浮想聯翩的思緒,在這一刻竟然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手裡拎著直刀和圓盾,一臉漠然毫不猶豫地踏出步伐,堅定的眼神再次銳利起來,下半身的腳步急促而又穩重,呼吸也愈發平穩順暢。

  他平著視線,緊緊望著陳胤的背影,余光掃視著左右的小五和莫四,一步一步地走向井陘關。

  井陘關還是如往常那般安靜,城頭和城門處都看不到一個胡竭人。城門外點著幾堆篝火,熊熊的火焰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中有些飄搖不定,但卻倔強著沒有熄滅。城頭還掛著一排燈籠,昏黃的光線在雨簾中形成一道光暈,照亮了胡竭人樹立在城頭上的黑色旗幟!

  這麽高的關牆,我們這些人連個雲梯都沒有,怎麽攻城?疊人梯還是徒手攀爬?

  這個疑問在李胤的腦海中一閃而過,隱約間他記得方才整隊時有個軍官說過這個問題,但他當時腦子裡有些混亂,根本沒記住軍官說了什麽。

  徒手攀爬應該不可能,這肯定是白白送死。井陘關的城牆有十幾個人高,哪怕是燕西村最擅長爬山的胡山過來,也要累成狗才能爬上去, 這期間還要揮舞刀槍格擋來自城頭射下來的羽箭和石塊,簡直是活生生的靶子。

  那就是疊人梯?這個方法倒是可以,他自信有這個負重能力站在最下面充當最重要的那塊基石,但這樣一來,胡竭人的弓箭也會重點關照他……

  他馬上意識到,自己可能就要被胡竭人的弓箭射成一隻刺蝟了,沒有出手的機會,更沒有辦法拉胡竭人墊背。

  可這次他沒有因為這個念頭感到恐懼,也沒有因此覺得興奮和激動,反倒是愈發平靜的面對這一切。他的目光冷峻而平靜地注視著關城的動靜,注意和前排邊軍的距離,步伐沉穩地跟著陳胤。

  三百步,兩百五十步,兩百步……

  距離越來越近,前排原本成散開橫排狀的隊伍開始收縮,最後成了一個直刺井陘關的一個箭頭!

  李胤成了箭頭的一部分,在最後陣型收縮過程中,陳胤、小五、莫四都成了箭頭的一部分,甚至因為他有圓盾的關系,他甚至已經快要突前到箭頭最前面。

  一百五十步,已經能借著篝火將井陘關的城門看得一清二楚---井陘關前後兩道城門居然是敞開的!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長出一口氣。

  看來胡竭人破關時,井陘關上下也是拚盡了全力在抵抗,最起碼胡竭人不是完整的破關,還是摧毀了城門的。

  假如有這兩道城門存在,他們這些第一波衝鋒的人,包括後續跟進的人就算全部撞死在城頭,也不可能撼動井陘關一分一毫。

  一百步!

  城門口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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