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孟獲、楊鋒等人悲悲切切,押著銀兩與雍家的糧食緩緩前行,日薄西山,隻待過了盤蛇谷便就地宿營。 卻在此時猛聽得身後腳步聲嘈雜,一人大喊:“銀坑洞的鼠輩,快快納命來!”
但見大路上塵土飛揚,三百蠻兵皆是刀牌手,身披鐵甲,行走如飛,殺氣騰騰。
為首一名老者,一隻眼睛被牛皮罩遮住,左手藤牌一舉,三百蠻兵頓時停步,鎧甲稀裡嘩啦亂響,一個個跑得大口喘氣。
在他旁邊一名益州雍家的家丁指著孟獲等人大聲道:“就是這些家夥劫了我們的糧隊,還殺了雍少爺!”
老者右手短刀一指孟獲等人,大叫道:“鼠輩敢在銀冶洞地盤劫道,還是劫我銀冶洞的買賣,真是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還不快快過來受縛,引頸就戮!”
“此人是銀冶洞二洞主,二十一洞的兵馬元帥,心狠手辣,早年與人爭鬥,被弩箭射瞎左眼,人稱獨眼牛!”楊鋒壓低聲音道,“敵人勢大,我們不如快快逃入谷中,借著地勢與之周旋,天黑之後……”
楊鋒還待分說,卻見孟獲一聲不吭,也不取兵刃,只在獅子右臀輕拍一掌。那獅子怒吼一聲,向銀冶洞的鐵甲刀牌手衝去。
“二弟本就生性爆躁,剛剛又是心情鬱悶了半天,這些不開眼的卻來惹他……”孟節雖如此想,但又怕孟獲吃虧,擒刀在手,大喝一聲:“弟兄們,抄家夥,滅了這幫不知死活的小子!子曰……”
沒等他“曰”完,忙牙長、木鹿青等人及隨隊蠻兵早嗷一嗓子呐喊衝了上去。
這些蠻兵都是銀坑洞騎兵中的驕驕者,個個都是有架打可以不吃飯的主,天生好鬥。在與雍家那些散漫的家丁廝殺中佔盡了騎兵速度和高度的優勢,僅五人受傷。此刻他們都知馬鐙的妙用,雖然還是單邊的,但早將一隻腳穩穩踩在鐙中,各抄兵器,拍馬衝上。
卻說孟獲催動雄獅向前一竄,獨眼牛哪見過用獅子當坐騎啊,隻聽說過家鬼有萬般神通,能騎白虎。現在見孟獲駕獅衝來,急忙閃避一旁,卻將身後的一個蠻兵露了出來。
那蠻兵一驚,正待抽身走時,雄獅已經撲到,急忙舉刀格擋。卻被孟獲使了招擒拿中的空手奪白刃,一把將刀奪過,順勢一揮,好大一顆頭顱飛到旁邊的蠻兵懷裡,隻嚇得連聲怪叫。
孟獲再一伸手奪過藤牌,雄獅一抓揮出,將那人屍身拍倒。這幾下突變當真是兔起鶻落,迅如急雷。
孟獲刀牌在手,如虎添翼,殺入人群。左手藤牌一推,無不後退,右手利刃一揮,無不喪命。這些蠻兵雖有鐵甲護身,但也抵不住孟獲力大剛猛。
此時木鹿青大象開道,後邊一百騎兵緊隨,氣勢洶洶殺來,擋者披靡。
孟節、孟獲、孟優、木鹿青、金環三結、董荼那、阿會喃、楊鋒這些人可以說都是各洞的“官二代”,都繼承了父輩的狠霸之氣,在各洞中是數一數二的勇士,雖然年齡不大,但都在刀頭上摸爬滾打多年,放在戰場上那也是不大不小的將才。
現在又帶著百十號精銳騎兵,真個是氣勢如虹,個個嗷嗷直叫,就連年齡最小的孟優也夾在眾人中間,一手緊抓韁繩,一手奮力揮刀,小臉漲得痛紅,不知是興奮的,還是累的。
銀冶洞的鐵甲軍長途奔襲,一路撒丫子翻山越嶺跑過來,還沒等喘過氣來,就遭到騎兵突襲,雖然人數上多出三倍來,而且個個身披鐵甲,怎奈氣勢不如人、體力不如人、戰力不如人。
三百鐵甲軍本來就亂轟轟一堆,跑得快的跟在獨眼牛身後,慢的還在二三百米之外,沒等衝上來,前面的就已經被打得潮水般退了下來。相互擠撞,隊伍混亂不堪,更被騎兵衝得七零八落。
孟獲眼睛布滿血絲,不知是剛才哭得,還是殺氣衝得。每劈下一刀,便大吼一聲。逃命的鐵甲軍速度再快,也沒有獅子跑得快,何況還有沉重的鐵甲在身。隻恨爹娘少給生了兩隻腳,跑得慢的都被孟獲從後邊抹了脖子。
楊鋒是步將,揮舞五股鋼叉單挑獨眼牛,當初將他母子趕出銀冶洞,這獨眼牛也有份,今日一見,分外眼紅,也不管別人,直取獨眼牛。
楊鋒也沒有受過高人指點,只在山中狩獵時練得一身蠻力和與野獸搏鬥的技巧,本不是身經百戰的獨眼牛的對手,怎奈獨眼牛長途而來,體力下降,更關鍵的是部屬潰散,自己也無心戀戰。
獨眼牛帶著三百人氣勢洶洶而來,原想將銀坑洞的一百人全部消滅,搶下糧食和銀兩,哪曾想還未站穩腳跟,便潰敗了下去,他統領銀冶洞幾十年鐵甲軍,數十場部族爭鬥從來沒敗得如此之慘,如此憋屈。怪隻怪他從來沒見過騎兵作戰。
獨眼牛一分神,被楊鋒瞅了個空檔,倏地一下擲出一塊有著尖銳棱角的石子,正中獨眼牛鼻梁。獨眼牛大叫一聲,轉身便跑,楊鋒緊追不舍。
“二郎,窮寇莫追,快回來!”孟節見銀冶洞鐵甲軍都四散逃入樹林,孟獲還在催動獅子追趕,時暮色已經降臨,怕他吃虧,急忙呼喊。
孟獲感到無比神清氣爽,騎在獅子上搖頭擺尾,慢慢行來,短刀擊打著藤牌,扯開嗓子大聲唱道: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殺敵把營歸
把營歸
……
“二哥最近這是怎麽了?!”孟優頗為費解地撓了撓頭道,“以前讓他和姑娘對唱一首歌,比殺了他還難,即使偶爾一唱也難聽得要命,最近不但愛唱了,小調調還很有味道嘛。難道是想娶祝融紅昌想得開竅了?”
此戰雖然規模不大,但對於這一百騎兵卻是一次難得的歷練。中午那些雍家家丁的戰力和銀冶洞的這些鐵甲根本沒法比,騎兵僅損失了兩匹馬和三人,而擊潰三百人。
當然他們更多的是佔了體力上和騎兵的突然襲擊上的優勢,剛一接觸便演變成了一面倒的追殺。如果銀冶洞鐵甲兵體力充沛、排好陣勢,嚴陣以待,再加上人數優勢,銀坑洞絕對不可能勝得此輕松。
打掃戰場,發現銀冶洞死一百二十人。此戰銀坑洞繳獲鎧甲一百二十具,藤牌二百多面,短刀一百五十把,可謂收獲頗豐。眾人一個個興高采烈。
“弟兄們,快把那些鐵甲都扒下來,咱銀坑洞要組建鐵甲騎兵了!”孟獲興奮大聲吆喝道。
一直以來,銀冶洞在南中地區最善於鑄甲,但由於和銀坑洞關系緊張,於是采取了“貿易封鎖”,不但不賣給銀坑洞鎧甲,而且要求所有從他那裡購置鎧甲的勢力都不能將鎧甲轉讓或賣給銀坑洞。致使銀坑洞的騎兵、步兵都是身無寸甲。如今一戰獲得鎧甲一百二十具,怎能不讓大家興奮。
孟節拿出一片竹簡,顫抖地刻下兩行字:銀坑洞騎兵百人,一戰破雍家二百家丁,再戰破銀冶洞三百鐵甲。喚來一名輕傷的蠻兵,讓他帶著這片竹簡和另外五名傷員馬上返回銀坑洞,將騎兵的輝煌戰果向洞主匯報。
眾人連夜穿過盤蛇谷,孟獲命令用空車和石頭堵住谷口,並加派人手在谷口放哨。就地埋鍋造飯,車上有的是糧食,自己還帶著肉食。
火光照耀下,大家一邊吃一邊高談闊論,談的都是白天的戰鬥。銀坑洞騎兵組建了好幾年,今天是第一次見血,且一天連戰兩場,全都大勝。一個個感到自己全身都是膽氣,胸脯拍得啪啪響,牛皮吹得一個賽過一個。
“我早說過打架拿棒子不行,他不聽我的,結果一棒子砸在人家的鐵帽子上,愣是啥事兒沒有!”一個蠻兵咬了一口野豬腿,嘴角還搭拉著半片肉,還在含混不清地說話,“結果反被人家把馬給捅了一刀,我一看這哪兒成啊,咱們騎兵不能被人這麽欺負啊,上去一矛將那小子串了個透心涼!”
“唉,我也看到了!”另一個蠻兵歎了口氣道, “我們平時還叫他棒槌,沒想到一棒子沒把人家打死,自己的馬受傷倒下,他便從馬上摔了下來,被後邊的戰馬踩成了肉泥。唉,白天他還和我吹牛說要把益州郡守的傻姑娘搶過來給我做老婆呢,這麽快就……”說到後來聲音有些哽咽。
“怨不得別人,自己沒有快刀子,說什麽都白扯……”一陣沉悶後,另一人大聲道。
忙牙長將一隻烤野雞遞給孟獲,自己在一旁搓了一會兒手,嘿嘿嘿地傻笑幾聲,猶豫再三,弄得孟獲心裡直發毛,這小子想幹什麽啊。
“你……你也想吃野雞肉?”孟獲將雞肉遞向忙牙長,問道。
“不不不不……”忙牙長急忙推了回來,連說了好幾個不,“少……少洞主,能……不能把泠苞那刀……刀譜借……借……借我看看!”
“刀譜?!”孟獲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你小子啊,知道學習上進了,不錯,不錯,可你識字嗎?”
“這……那……那不是有圖嗎?”忙牙長腆著臉道。
“給!別弄丟了啊,好幾個少洞主都想要呢!”孟獲從懷裡掏出刀譜,扔給忙牙長,笑道。
“好嘞!”忙牙長急忙答應一聲,也不嗑巴了,一溜煙跑到一個人少的火堆旁,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長牙哥,這是上好的雞脯肉,讓我也看看刀譜唄!”一個蠻兵湊過來討好地道。
“長牙哥,這是上好的豬鞭,讓我也看……”另一個蠻兵伸過一條軟了巴嘰的肉條。
“滾!都滾一邊……”忙牙長一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