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並不畏懼陳文雄的眼神，因為無論方解還是陳文雄，此刻都是任由他來宰割命運的。

　　他與陳文雄對視，走到方解的身旁，猛地向空中竄起，落地時狠狠地一腳跺在方解的腦袋上！

　　狠狠地碾，恨不能將他碾進泥裡，然後像發了瘋似的拚命踢，一腳，兩腳，三腳……仿佛不把方解的頭顱從脖子上踢下來決不罷休似的。

　　事態完全出乎陳文雄的預料，高爽也在一旁傻了，陳文雄終於出聲製止他這殘虐行徑:“夠……夠了！”嘴唇都有些顫抖。

　　“呸。”李強又踢了三五腳才收工，也吐了一口帶血的沫，劇烈的情緒讓他咬得嘴裡都出了血。

　　汩汩的鮮血從方解的身下滿滿流出來。

　　起初他還能含糊得哼一聲，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反應，不再動彈。

　　“死……死了?”高爽把方解翻過來，在他滿臉血汙的臉上探了探，發現已經沒有一絲氣息了。

　　陳文雄覺得心中鬱結了很重的氣，閉上雙眼，腦海中首先冒出來的想法竟然是——

　　大名鼎鼎、天下無雙的獵魔人白狼“傑洛特”，沒有死在凶悍妖獸手上，卻被農民用一隻糞叉給叉死了。(《巫師》)

　　高爽顯然還是一個不經事的普通少年，對於同伴可能弄死人的現實無比驚恐，不斷用各種方式試圖喚醒他。

　　可一切都是枉然，沒有任何生命特征了。

　　而李強，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一眼。

　　“你剛剛許諾給我們的，不是假話?”李強看著陳文雄開口道。

　　陳文雄此刻內心對這貌不驚人的少年說不出來的厭惡，仍然閉著眼睛不看他:“說著玩玩，不行麽?”

　　李強眉頭皺了皺，拳頭不自覺地又握起來。

　　陳文雄忽然睜開眼，語氣平淡道:“我陳文雄從來說一不二，許了你的，一件都不會賴。不需要問。”

　　李強暴起的青筋終於漸漸消了下去。

　　他走過去將陳文雄從地上扶起來——陳文雄的力量仍然沒有恢復，氣血逆行，頭重腳輕得厲害。只要這少年一放手，管保自己一頭栽倒暈過去。

　　“強子，他——怎麽辦?”確認方解已經是一具屍體，高爽恐懼得不行，心亂如麻，一時也對未來如何完全茫然，只能詢問他的“好哥們”。

　　“事情都做了，我還能有其他的選擇?走吧！遠走高飛了！”李強口氣中已經全是堅定:“當然，這事跟小爽你無關，你裝沒見到過，該回學校還回學校，沒有關系……”

　　高爽也巴不得立馬逃跑，可是他看著李強架著的陳文雄，此刻也在看著資產，那副不喜不悲的樣子，沒來由的內心發怵，勉強笑道:“說什麽呢，咱倆可是兄弟，你去哪裡，我去哪裡！一起走，一起走！”

　　李強詢問似的看陳文雄，陳文雄閉了一下眼，算是同意。

　　雖然陳文雄兩口氣並一口氣出，可在高爽眼中，沒來由地就覺得這人又雄踞一方的江湖大佬的氣度。

　　“你查查他身上還有什麽有用的，一起拿走了！”李強吩咐道。

　　“好。”高爽答應，在方解身上摸索——體溫已經漸漸消退，涼涼的。

　　年輕人情緒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高爽一旦迫於形勢上了賊船，忽然就生起了對江湖生活的向往——

　　真的像這人說的，專門開一個堂口，就讓我和強子當堂主嗎?

　　劍網行動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他可看過不少，

各種呼風喚雨、跺跺腳華夏大地就震顫的大哥傳奇也曾讓他心馳神往。　　那些故事中，江湖大佬們無不是義薄雲天，肝膽相照的人物，對比而言，正義陣營中無不是蠅營狗苟、屍位素餐、貪汙腐化、不擇手段的渣滓。

　　我們也像有了奇遇的少年，以後都成長為網絡小說的男主角嗎?

　　陳文雄冷眼看著高爽快活地忙個不停，聲音淡淡問:“我和他，為什麽選擇——做掉他?”

　　“你不是……”李強眼神閃爍了下，瞥了瞥陳文雄內兜此前驚鴻一瞥的金牌位置:“‘金撲克’麽……”

　　聽到“金撲克”三個字，厲色從陳文雄眼中一閃而過:“不當講的，就住口！”

　　李強親手做掉了一個戰鬥力爆表的格鬥狂人，內心也處於一種“小飄”的狀態，說話也沒有顧忌，可身邊這病夫瞬間迸發的殺氣，讓他感受到刺骨的寒冷，背後濕了一片，頭也低下去:“懂了，雄哥。”

　　陳文雄閉眼不理會他，暫時不打算問這小子為什麽發現自己是“金撲克”，就不惜殺害一名“警察”，然後義無反顧地跟隨他。

　　高爽摸出來一塊磚頭式的手機， 一些零錢，和方解的證件。

　　看到已經沒有剩余價值，高爽也對這死人沒有什麽敬意了，一腳將方解踹翻了個滾，靠牆邊去了。

　　“搜了他一個底朝天。”高爽拿著戰利品回來了，一會兒的功夫又開心了起來，只是察覺這邊兩個人氣氛不對，就沒有再多說話。

　　三個人一言不發地走出了巷子。

　　陳文雄歎了口氣，原本他以為這次無論如何都要體驗下坐內地監獄的滋味了，最後竟然來了個大翻轉。

　　只不過，雖然脫了險，他卻不覺得多麽開心。

　　……

　　夜幕終於漸漸退卻，黑夜中的醜惡也不再有掩護。

　　最早是騎車過路的清潔工老阿姨發現了蜷在牆角不成人形的方解，驚駭萬分的她感覺打了120叫來救援——只是當救護車來了之後，醫生們卻埋怨:

　　“都死了還打電話有什麽用。”

　　“應該是打110而不是120.”

　　而且，死者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死了也找不到家人給他收屍去。

　　恐怕誰也想不到，傳奇的方隊長竟然隕落在中州這條不知名的小巷裡。

　　……

　　白朵朵對於這一切都一無所知。

　　她終於在得到方解的允諾、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之後睡著了，一直到上午很晚才醒過來。

　　她很開心。

　　今天狀態很好，看著很漂亮，她會穿上她最喜歡的衣服，在最romantic的TRB，在燭光燈火中，在舒緩的埃爾加的愛的禮讚旋律中，等候他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