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問了兩個人，王寅找到茶葉鋪，買了些小團餅和茶具，真是貴到死，換算起來一斤茶要一貫錢。茶葉鋪裡見王寅一身短打衣服，以為是誰家小廝來買茶也沒有在意。再去藥店買了些日常消炎的草藥、硫磺，去雜貨店買了些鹽、香料、醬料，香料也是非常昂貴。宋徽宗年間的通貨膨脹已經非常嚴重了。

　　蔡京此人有小聰明無大智慧，宋徽宗個人又喜歡斂財，手下朱緬四處尋找花石綱，弄得東南糜爛，無數江南家庭破產;蔡京則喜歡乾印錢的勾當，也就是在銅錢裡摻假，誇大面額，當十錢忽悠貨幣市場，弄得貨幣泛濫，物價飛漲。到國家貨幣糜爛支撐不住，宋徽宗又要當十錢轉為當三錢使用，也就是老百姓的購買力瞬間被砍掉七成，很多家庭破產。

　　王寅不確切的了解歷史，否則他就會結合此時的崇寧通寶貨值、方臘起義的消息馬上明白距離東京汴梁城淪陷宋徽宗宋欽宗被俘的時間隻有五六年了。

　　他回到成衣鋪拿自己訂製的衣服，叫了一輛驢車送自己出城。

　　汴梁城的城牆高大，護城河有四十米寬，王寅出神的看了看這座宏偉的城池，城牆有些破舊了，軍人也不是很精神，懶散在城牆上躲著夕陽，城門外收稅官員準備回家，出城的人們紛紛趕路。

　　他回家放了一下東西，趕去草市和小魚、雇工收攤，給了關二的手下利錢，並把裝錢的箱子親自帶回來。

　　關二忙得不見蹤影，屠夫幫介入了人口買賣。猛虎幫和屠夫幫都多半是經營青壯年和一些低檔妓院的生意，斧頭幫卻能挑選一些婦孺進入大宅院和青樓的買賣，王寅偶爾和關二聊天，通過一些說話的技巧判斷幫派的狀況，很明顯斧頭幫背後有官場的大人物。

　　收攤後回到院落裡，小魚驚喜的發現院子裡多了些花草，水缸裡種好了荷花，陶罐裡有芍藥和小青松。王寅在水缸裡放了幾枚銅錢，以防止蚊子的幼蟲繁衍，銅在水裡能夠殺蟲。

　　更令她欣喜的是新衣服新鞋子，她已經好幾年沒有新衣服穿了，在廚房裡自己燒水洗了澡和頭髮，換上新衣服出來問王寅:“寅哥哥，好看嗎?”

　　王寅正在泡茶，宋朝人習慣的點茶他既不會也不喜歡，拜了塊餅茶用熱水衝出茶湯來，端著茶碗看小魚衝出來展示新衣服，這孩子吃了一個月的肉，臉上有了些神采，雖然仍舊膚色黑，卻有了光澤，天生白細的牙齒，頭髮有些黃黃的扎在兩邊。衣服的料子不差，王寅買的時候挑選的是適合東京市民家庭女性的衣裙，小魚從未穿過，就顯得衣襯人貌，至少像一個少女樣子了。

　　王寅點頭稱讚，露出一絲微笑，眼神裡沒有了冰冷的眼神，溫和的夕陽透過一點竹籬笆落在臉上，顯得非常陽光。

　　小魚高興的撲過來趴在王寅懷裡，腦袋拱著他的胸口，臉埋在裡面，過了一會兒抬頭，眼睛裡有一些濕潤。

　　“傻孩子，高興哭什麽?”

　　兩人天天吃麵，小魚沒有煩，王寅卻煩了，自己去翻了大腸，用薯粉擦洗一遍衝乾淨，紅燒大腸，再炒了個青菜，煮了一鍋飯，倒了點自己釀的烈酒，給小魚倒了碗甜米酒，很高興的吃了晚飯，小魚照例帶給六阿婆吃的回了家。

　　小魚沒舍得穿新衣服去面店，給王寅說了幾句，隔天才穿著去了店裡，草市的熟人不免猜測幾下，知道是王寅幫她買的，都開始打趣，說這是王寅家的小媳婦，連關二過來吃麵時也狐疑的看了一下，

路過賣豬攤位時，調侃了王寅兩句。王寅在豬肉攤位和面點兩邊跑跑。過了幾天，店裡幫工的隔壁都叫她七嬸的來問，原來六阿婆看到那天小魚穿的新衣服，再結合這些時間小魚的變化，拜托七嬸來問是不是定個親事。　　王寅笑著說小魚太小了，過兩年，七嬸聽得話裡似乎沒有說死，就回去跟六阿婆說沒問題，過兩年。

　　於是錦衣坊過不久就都知道小魚是王寅家的小媳婦，小魚開始見到他還有些羞澀，過些天就拿自己當小媳婦的角色，除了打理店裡，抽空就幫王寅整理房間床鋪洗補衣服。

　　這天，王寅正在店裡打算盤盤帳，門口幾個身影擋住了光，王寅抬頭看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帶著個丫鬟，後面跟著幾個花胳膊，站在門口。他的記憶碎片裡隱約記得這個女孩是誰，屠夫幫幫助單當家的女兒單靈芝。

　　單靈芝虛歲十四，因常年練武，長得亭亭玉立，翹臀蜂腰，有一米四十多的樣子，比小魚看上去高一些，手掌比普通女孩大了些，因為練鐵砂掌的緣故，腳也略大。臉是鵝蛋臉，日光下曬久了類似巧克力色，屬於幫裡有名的黑牡丹。她曾見過王寅幾次，也悄悄跑來錦衣坊，因而幫裡傳聞幫主女兒喜歡王五家的俏哥兒，卻沒人當真，兩邊家境相差太遠，且有知道單當家心思的隱約傳出來是想和軍廂的一個將門旁支結親，盡管是旁支，卻能管外城東的一片廂坊，對屠夫幫的地下生意有利。

　　王寅見單靈芝有些怒氣，隨手用阿拉伯數字記了一下，把算盤放在邊上，出來迎接她，溫和的笑著說:“大小姐來了，到這邊坐，嘗嘗我的手藝。”

　　單靈芝臉色變了變，看到王寅臉上的傷疤有些驚訝，卻沒有問什麽，手裡提著馬鞭，用馬鞭一指小魚:“聽說你有了小媳婦?”

　　王寅驚訝的看著她，心想傳聞是真的，這妞喜歡我?我倒是不討厭臀翹腰細的大姑娘，不過她爹說不定把我裝麻袋沉進護城河，就笑著說:“是啊，還沒定親，不過也快了。”

　　不料這妞說翻臉就翻臉，抖開鞭子劈頭蓋臉就衝小魚抽去，王寅來不及阻止，往前急邁步用身子衣擋，鞭子正好抽在王寅胸口，啪的撕開一個口子，留下一條紅印，立即火辣辣的腫了起來，王寅伸手把鞭梢捏住，笑嘻嘻的問:“大小姐這是生什麽氣呢?”

　　單靈芝一看抽在王寅身上，慌了一下，又立即醒悟到王寅不惜用身體替黃毛丫頭擋馬鞭，惱羞成怒起來，往回拽鞭子，怒吼:“你放手。”

　　“不敢放手。”王寅繼續笑嘻嘻的，往前移動，鞭子在手上纏繞。單靈芝右手扯著鞭子，左手一個單掌立起來衝著王寅頭頸劈來，王寅右手起擋了一下順勢抓住她的左手。單靈芝抬右膝朝著王寅襠裡便撞，王寅一抬腿抵住笑道:“夠狠的，這是想讓我斷子絕孫阿。”

　　單靈芝臉一紅，說:“你放開。”

　　“你不鬧了，我就放開。”王寅腿往下一放，插到她兩腿間，基本上就沒法再用腿攻擊自己了。

　　後面傳來粗豪的聲音:“大小姐來了，也不打招呼，王寅你這是幹什麽，還不放手。”原來是關二聽說了，急匆匆的趕來。

　　王寅哈哈一笑說:“大小姐這是身量我功夫呢。”放開手，側身一伸手，示意單靈芝和關二進來，把小魚擋在身後。小魚臉色通紅，一手僅僅抓住主廚刀，一手緊緊抓住王寅後衣擺。

　　單靈芝氣呼呼坐下來，關二坐在她對面，王寅給關二使了個眼色說:“這裡人雜，不如去我院子坐坐吧。你們先走，我隨後就來。”他把鑰匙丟給關二。

　　關二說好，起身看單靈芝，她猶豫了一下，瞥了王寅和小魚一眼站起身來出了店門。

　　王寅把錢箱扔到推車裡，各種工具雜物堆在上面，鎖了店門，揮手勸看熱鬧的人們散了，看見不遠處猛虎幫的管事抄著手略有所思的看著這邊，王寅瞥了他一眼離開。

　　幫工推著推車在前面走，王寅握住小魚的手，小魚抬頭看著他溫和的笑容，心裡定了定。“你直接回六阿婆那裡，這包裡肌肉和蔬菜帶著，沒事的，我會處理。”

　　小魚嗯了一聲。

　　王寅門口站著兩個花胳膊，神色曖昧的瞧著他，他毫不在意的推門進去，見關二和單靈芝正驚訝的在院子裡東瞅瞅西瞧瞧，顯然對這裡的變化感覺很新奇。

　　王寅示意幫工把推車放到柴房那裡，結了當日的工錢，拿了四百個錢給關二，示意兩人坐在院子裡，掀開八仙桌上麻布，拿了三個陶碗翻過來擺好，倒了涼開水，自己取了壹碗慢慢的喝。

　　“回頭城門關了就回不去了，大小姐坐一會兒就走吧。”

　　王寅淡淡的說。

　　單靈芝生起氣來:“我剛來你就趕我走，你現在變了，你以前說喜歡我，那個臭丫頭有什麽好的，又醜又小。”

　　關二很尷尬，王寅也覺得古怪，不會是這具身體曾說過什麽吧。

　　關二示意幾個手下都到門外，他們正在那裡鬼笑，也覺得聽聞這些不合適，出門把木門帶上。

　　王寅希望關二說點什麽，關二卻後悔趕來看單靈芝，悶聲不想，這是要把黑鍋完全讓自己被。 他摸摸鼻子說:“幫裡都知道大當家幫你找了人家，你今天的話傳到幫主那裡，幫主會拿刀砍了我。”

　　“你知道怕了，當初還惹我。”單靈芝眼睛瞪得溜圓。

　　王寅不知道這家夥到底乾過什麽事，隻有無賴了，“我也沒乾過什麽啊，大小姐，你不能亂講話，傳出去似乎我乾過什麽，對你聲譽不好。”

　　關二這後悔，恨不得腦袋撞桌子，要是這小混蛋對大小姐下過手，少不得殺人滅口的份額裡有自己一份。

　　他趕緊勸這二百五小姐，“大小姐千萬別亂說話。”

　　“你十二歲那年送我貝殼項鏈，說喜歡我。”單靈芝差點哭了出來，王寅和關二一下撲到在桌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關二起身說:“大小姐，城門要關了，你這事情也要從長計議，屬下趕緊送你回城。”

　　單靈芝倒是喜歡這有情趣的小院子，想想自己不能在城外過夜，她正好聽幾個幫眾嚼舌頭，說起錦衣坊的王五家兒子賺了點錢要娶親，就急匆匆騎著馬，帶著幾個隨從過來，也沒跟家裡打招呼。

　　“我饒不了你。”她站起身，又看見王寅胸口的破口子，呐呐的說:“你，臉上傷疤有些難看，我不嫌棄，胸口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

　　王寅胸口倒是不疼了，頭疼，心想大姑娘你趕緊回家吧，我會被你害死的。

　　笑笑說:”還有點疼，要不你幫我摸摸。”話一出口不由得要抽自己倆耳光。

　　單靈芝臉一紅，啐了一口，拿起馬鞭出門了。

　　王寅在門口拱手送一幫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