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窩還要吃!”
正是正午,一處樹蔭底下,小丫頭正舉著小手,跟鄭遠要吃的。
“不給!再吃,你小肚子都快撐炸了!”高高的舉著手裡的半個桃子,鄭遠回答的不容置疑。
張禮確實聽了他的建議,果真弄來了不少果蔬。這小丫頭也算是撒了歡,剛長好的牙,每天就是抱著各種水果咬,肚子一直都是漲的。鄭遠怎麽敢讓她再吃。
“哇啊哇啊……”
看鄭遠不答應,小丫頭咧嘴就哇哇哭了起來。隻是,一邊哭,一邊卻還用余光看著鄭遠。
鄭遠卻是不吃這一套。光打雷不下雨麽,他自然不會上當。
“娃兒,聽話,再跟你哥哭鬧,我揍你了!”
旁邊打盹的老徐有些不耐煩,眼睛一瞪,嚇得小家夥立刻停了嘴。
“沒事沒事,我逗她玩呢!”
鄭遠笑了笑,伸出手,一把接過了撲來的小丫頭。
“小孩不聽話,打兩下就好了,不用這麽慣著她……”嘟囔了兩句,老徐這才笑著躺了回去。
他的傷雖然是好了,但畢竟已經是五六十歲的人,身體卻是大不如前,每天大半都要在那休息的。
看到爺爺又躺了回去,小丫頭探頭看了一眼,這才撅了撅嘴,一臉的不高興。
“睡覺,睡覺吧!夢裡有好多好吃的,你吃再多我都不管!”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鄭遠哄道。
好不容易把小丫頭哄睡著了,鄭遠也躺了下來,準備午休。
“鄭遠!”
“啊?”
聽到有人喊,鄭遠猛地翻坐起來。
“張刺史,怎麽又是你啊!”看到來人,他頓時臉色一苦。
“您看看,我這上有老下有小的,實在摻和不起這事,放過我,放過我好不好,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看著跟前突然出現的張禮,鄭遠滿心的無奈。
如今,病人總算不再增加了。而且,鄭遠的辦法也確實收到了效果,多數病人都有好轉的跡象。本以為張禮會放過自己,但沒想到這轉臉就又來了。
“想什麽呢!這次是好事。你過來!”招招手,張禮就走到了一邊。
鄭遠也隻好爬起來,跟了過去。
“你做的不錯!”
微笑的看著少年人,這會的張禮又成了和藹大叔,滿臉的親切。除了臉色更加蒼白了些,根本不能跟他前兩天的形象聯系起來。
“哪裡哪裡,都是您指導有方!”鄭遠擠出個笑容,不鹹不淡的捧了一句。
如果不是還記得前兩天差點被砍了的事,他也許還會受寵若驚一番,但這會麽……,哼哼!
看鄭遠這樣,張禮卻也不在意,隻是笑了笑。
“你放心,等過一段徹底結束了此事,我一定給你報功!還有你防治瘟疫的方法,我也會報上去,到時候你可算是青史留名了!哈哈……額!”
一邊笑著,張禮正拍鄭遠的胳膊呢。可突然,他眼皮一翻,卻是直接暈倒在了鄭遠身上。
“我去!你你你!你怎啦,碰瓷?”
鄭遠被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這才趕緊去給他檢查。
“,你個死老張,你死我身上算怎麽回事?”
小聲罵著,鄭遠又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沒有傷口,除了腦袋有點燙手之外,似乎沒別的毛病。
“這家夥,不會被傳染了吧?”想到這,鄭遠趕忙離他遠了些。
看了看周圍,沒人看到,鄭遠連忙跑到樹蔭下,
把自己的藥箱拿了過來。 這家夥吃不了藥,也隻能再給他打一針了。可憐的,他總共就不到十個針劑,這就用倆了!
拿出藥配好,鄭遠猶豫了一下,還是又拆了個新的注射器。
打完針,收好藥箱,他這才扯著嗓子大喊道:“快來人呐!張刺史暈倒了!快來人呐!”
……
張禮之後自然是沒事的,第二天醒來,反而比之前還精神。
“真是的,也不知道跟我道個謝!”看著遠處又開始忙碌的張禮,鄭遠小聲嘟囔道。
接下來,瘟疫終於徹底被控制住了,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少,多數病人也都開始痊愈。
張禮總算徹底放心了。
可,還沒等他消停兩天,那個逃跑的許侍郎居然又回來了,同時帶來的還有大夫跟藥材。
結果,張禮許諾給鄭遠的功勞就再也沒了影子。就連張禮自己,不但沒落一句誇讚,還被好一頓訓斥,被蓋了個疏於防范的帽子。
好吧!
反正鄭遠也不稀罕什麽獎賞,倒是張禮,這兩天算是蔫了,到哪都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鄭遠,你的獎賞怕是沒了!”
站在鄭遠面前,張禮滿臉都是愧色。幾十歲的人了,看著卻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算了算了,我也省的麻煩。倒是你,心裡不好受吧?”看著張禮,鄭遠卻是一副歡樂模樣。
倆人一塊忙活了這麽些天,也算是共患難過,彼此熟悉了,說話卻也沒了多少顧忌。
“唉,早該想到是這樣的。算了!反正,這事也不是遇到一次兩次了。”搖了搖頭,張禮倒也沒多少懊惱。
“隻是,這朝堂之上,卻是越發……,唉~!”說到這,張禮頓時一臉的痛心。
鄭遠在一旁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大唐的朝堂怎麽樣,根本不用去調查,隨便轉一轉就知道了。一個政權的覆滅,哪個不是從規矩的崩壞開始的?這次賑災,就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
可憐的李隆基,到這會,怕是還做著大唐千秋萬代的美夢呢!
“張刺史,我想跟你說個事。”鄭遠突然說道。
“嗯?你說。”
“等瘟疫過去,我要搬家了,搬到長安去!”
“搬家?”張禮有些驚訝,不過隨即又明白了什麽。
“好吧!不過,你還得去官府一趟,有好多流程要走!”
鄭遠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多謝你了!”
“這算什麽!”
張禮擺了擺手,說道:“倒是你,這次救了我一命,我心裡記著呢。這樣,我在長安也有同窗,到時候我會給他書信一封,你可以去找他幫忙!”
倆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談的卻也熱鬧。雖然年齡身份差距有點大,但氣氛卻是融洽的很。
……
許侍郎一來,張禮就又成了他的店小二,除了到處跑腿,還要管著所有的賑災實務,臉上剛長的一點肉眼看著又瘦沒了。
到了第十四天,當最後一個病人突然死掉,瘟疫終於徹底沒了!好吧,這話也沒毛病!當然,大部分病人都是痊愈了的。
瘟疫消失,官府也順理成章的解除了緊急狀態。不過,所有人還是一點不敢放松,就連去城裡清理廢墟,回去也要全部去湖裡洗澡才行。
城裡的廢墟一塊塊減少,挖出來的死人幾乎埋滿了城外的一片山谷。大部分的屍體已經不成樣子了,但親屬還是能一眼認出來,之後就是一番啼哭,再之後就是匆匆下葬,快的讓人根本來不及悲傷。
不過,也總有那麽些生命力頑強的,十幾天下來,居然也挖出了三四個活人,其中一個的傷口還是李遠給處理的。他救的是個小女孩,全身多處骨折,還有不少傷口發炎。鄭遠給她清理了傷口,又喂了點消炎藥。沒兩天居然真的活了,自此,他名醫的名頭也算是徹底坐實了!
……
“大家都回去吧, 別送了!”
草棚外,鄭遠正在跟眾人告別。
這次搬去長安,除了他們爺仨,沒人願意跟去。劉新的媳婦沒死,但他也不打算離開。畢竟故土難離,就算這裡啥都沒了,但還是心裡繞不開的羈絆。他們,決心要在這廢墟上,重建秦州城!
可惜,這不是鄭遠的秦州城。
不遠處,幾個差人正在林子裡候著。張禮的人品還是不錯的,不用他開口,就找了幾個要去長安的差役,準備直接把他們爺仨送到地方。
“郎君!”
看到鄭遠過來,幾個差役反倒是先打招呼道。就連稱呼都變了。
這可不是張禮的面子,實在是鄭遠的醫術太嚇人了,那眼看著半死的人都能救活。況且,在這的人誰不知道,瘟疫就是他解決的。在這個時代,對於醫術高明的人,都沒人願意得罪,畢竟,誰又能沒個病痛呢!
“幾位,咱們走吧!”牽過自己的小毛驢,鄭遠招呼道。
“那好,這就走!”幾個差役也連忙登上了馬背。
一行人裡,鄭遠跟老徐騎的是毛驢,幾個差役都是騎馬。事實上,就連老徐都會騎馬,隻是身體不好而已。
大唐征戰百年,尚武之風幾乎滲透到了方方面面。聽老徐說,他年輕時也是去過戰場,為這大唐盛世出過一份力的。再加上這裡是西北,馬場不可能缺,會騎馬的百姓更是一抓一大把。
一手抱著小香兒,一手牽著韁繩,鄭遠就這麽一晃一晃的跟著,向著長安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