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遠!這呢!”
街口,李豫正向著鄭遠招手。
看到人,鄭遠連忙一路小跑了過去。
“快上車!”
站在一輛華麗的馬車邊,李豫招呼道。
“哎,來了來了!”
一邊加快了步子,鄭遠心裡也不由得嘀咕。人家隨口一句話,他就得在這著急忙慌的,還真是皇帝一句話,小民跑斷腿啊!
到了跟前,坐上馬車,李豫毫不停歇,立刻命人啟程。
只是,馬車卻並不是向皇宮的方向,反而出了城。
好吧!皇帝這會不在皇宮。
夏日炎炎,長安城裡跟個蒸籠似的,李隆基自然不願意守在宮裡。再說了,他在哪不一樣,反正都不怎麽管事。
他們去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華清宮!
華清宮就在長安不遠,南依驪山,北臨渭水,以冬日的溫泉聞名。但是因為面朝渭河,所以“臘月近湯泉不凍,夏天臨渭屋多涼”,簡單說就是冬暖夏涼。
李隆基對這裡可是鍾愛的很,有時候一年會去兩趟,夏天在那避暑,冬天還要在那越冬。
出了城門,路面就遜色多了,一顛一晃的,坐的鄭遠屁股生疼。
走了好久,到窗口看了看外邊,還是熱浪翻騰,鄭遠不由煩悶起來。
拍了拍旁邊一動不動的李豫,問道:“哎,還要多久啊?”
瞥了眼窗外,又舔了舔嘴邊的汗珠,李豫這才說道:“不到半個時辰。”
說完,他卻是立刻又閉上嘴,連呼吸似乎都慢了下來。
李豫自然是不會緊張的,事實上,他這會正在努力的控制飆升的體溫。遺傳了老李家的肥胖基因,他的體型也不小,這會馬車裡又悶熱,自然是渾身汗透了。也只能盡量不動,以此降低溫度。
果然,冬時笑言裘衣厚,夏日方知瘦子好啊!
不過,看著李豫在那汗流浹背,鄭遠卻突然眼前一亮。連權貴都無處躲避炎熱,那冰棒還是個好生意吧!果然,穿越者就是這點好,到處都能看到商機啊!
不成,改天得找李豫商量商量,弄點硝石,辦個冷飲店才好。
又過了好久,當路面終於又平坦起來的時候,華清宮,終於到了!
下了馬車,看著眼前大片巍峨的建築群,鄭遠不由得一陣眼暈。娘的,還是皇帝會享受!
跟著李豫,鄭遠這會就像個乖寶寶,讓去哪就去哪,都不帶打磕的。
到了門口,一隊軍士先走了過來。
為首的軍官朝李豫拱了拱手,道:“殿下!”
“嗯!”點了點頭,李豫直接伸開了胳膊。
又轉向鄭遠,說道:“先搜身才能過去!”
“知道知道!”鄭遠點點頭,也伸開了胳膊。
查吧!反正他也沒帶什麽違禁品。
很快,士兵就從鄭遠身上搜出了一個小箱子,問道:“這是什麽?”
“獻給陛下的禮物!”鄭遠答道。
那士兵也不再答話,只是打開箱子看了看,就還給了鄭遠。
順利過了安檢,李豫領著鄭遠繼續向裡邊走。
一路走過,鄭遠這才真正見識了這片建築的氣勢,實在太大了啊!不光如此,整個建築群的布局更是讓人歎為觀止。雕梁畫棟的就不說了,只是對自然條件的利用,就讓他不禁感歎,這皇帝,當真是個有品位的。
一路走去,路旁是林木成蔭,兩旁更是湖泊水道貫穿而過,走了好久,
他還真感受不到多少炎熱。 更重要的是,因為毗鄰渭河,涼風一吹,這裡連溫度似乎都低了不少。再加上林木茂密,這簡直是天然的避暑勝地!
領著鄭遠,李豫一直向建築深處走去。
在前邊的建築部分,寬大的道路上,不時地還有甲士巡邏而過。看到李豫,軍士只是程式化的行禮,又一絲不苟的走過去。
越往裡走,宮女跟宦官卻是多了起來。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各司其職,如同蜂巢裡的工蜂一般,供養著這個巨大的皇巢!
路過一片寬闊的湖泊,還沒等鄭遠好好欣賞這波光瀲灩,旁邊的宮殿前,李豫卻是停下了腳步。
到了!
這是一座奇特的宮殿。說它奇特,是因為……這房頂居然在噴水!
鄭遠都看呆了。原來,房子還能這樣玩?果然,貧窮真的會限制想象力啊!
宮殿後邊,一台巨大的水車正帶起水,源源不斷的供應到房頂,再順著屋頂留下,跟*瀑布似的。
這,就是皇帝啊!
“阿翁!”
李豫的話聲打斷了鄭遠的思緒。不知什麽時候,一個宦官已經到了跟前。這宦官身材高大,面白無須,盡管頭髮花白,面目卻是精神的很,絲毫看不出疲態。
昨天,李豫已經介紹了宮裡的重要人物,隻一眼,鄭遠就認出了眼前人,高力士!史稱千古第一賢宦的高力士!
對於高力士,鄭遠原本就了解一些,但更多的還是從李豫那聽來的。總結來說,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厲害!是的,一個上馬能殺敵,下馬能謀算的家夥,除了厲害,鄭遠也找不到更好的詞匯。
看到李豫,高力士顯得很是高興,行了一禮,笑著道:“殿下!陛下已經在裡邊等著了。”
高力士跟太子的關系很好,準確的說,跟所有皇子皇孫的關系都不錯。不是巴結,而是真的類似於長輩跟晚輩。比如這會,他看著李豫就是滿臉的慈祥。
李豫湊到跟前,小聲問道:“阿翁!都誰在呢?”
“陛下跟貴妃都在!……心情不錯。”高力士也小聲答道。
又看向鄭遠,問道:“你就是鄭遠?”
視線到自己身上,鄭遠卻莫名的感到一陣壓力。這家夥,變臉好快啊。
鄭遠連忙正了正衣衫,行禮道:“正是,見過高公公!”
高力士點了點頭,“嗯,一會說話小心點,知道了嗎?”
“在下明白!”
高力士這才領著倆人,向宮殿裡邊走去。
宮殿裡邊並不算大,甚至也不奢華,但卻雅致的很。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就是:格調,很有格調!
也是,作為有名的文藝青年,李隆基自然不會像土豪一般做派。
轉過一道門簾,眼前頓時豁然開朗。有些空蕩的大廳裡,正坐著一男一女,男的雍容華貴,氣度不凡,還……是個胖子!至於那女的……額……。
隻掃了一眼,鄭遠的思維都像是慢下來一般,搜羅整個腦袋裡的形容詞,最後卻只有一個最模糊的形容,好看!
他一時都有些恍惚,倒不是那女子真的美到擾人心智,實在是,他居然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個形象。
美是美極的,但卻又有一股柔到極致,媚到極致的氣質,更要命的是,其中居然還夾雜了一絲知書達禮的端莊。
這一刻,鄭遠突然明白了什麽。怪不得,后宮有這樣的存在,老李能當好皇帝才怪了!
輕歎了口氣,他再無疑惑,只能說,果然不愧為四大美人之一。
說來話長,但其實心思只在一瞥之間。
很快,幾人就轉到了跟前。
李豫快走幾步,當先朝那一男一女行禮道:“祖父,貴妃!”
李豫並沒有跪拜,一來不是正式場合,再者人家是爺孫倆,怎麽著都不過分。
鄭遠可不姓李,自然不敢怠慢,連忙也跟上,按著練了無數次的程序,恭恭敬敬的拜道:“鄭遠,參見陛下!貴妃!”
這一聲喊過後,整個宮殿都是一片寂靜。低著腦袋,鄭遠更是忐忑不已。
像是幾秒,又像是好久,他耳邊終於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你,就是鄭遠?”
“正是!”鄭遠大聲應道。
那聲音終於又傳來,“起來吧!這只是別宮,無須多禮。”
“謝陛下!”
鄭遠這才抬起頭,跟著李豫退到一邊,跪坐在一塊軟墊上。
其實,剛才看到李隆基的時候,鄭遠是有些驚訝的。似乎,對方並不像一個已經漸漸昏庸的皇帝?不說酒肉池林,怎麽也得酒色過度吧!好吧,他八成電視看多了。
事實上,李隆基的精神狀態好的不行,完全一副修身養性的狀態,八成再活二十年都沒問題。也是,厭煩朝政,不代表就是放縱。把皇帝想成色心滿腦,那跟想著皇帝用金鋤頭種地也沒兩樣了。
看著鄭遠,李隆基像是起了興趣,微微勾著腦袋,問道:“聽豫兒說,你是奇人高徒,此事當真?”
“當真!”
點了點頭,這時,鄭遠卻是突然換了一副悲傷面孔,“不瞞陛下,我幼年師從隱世奇人,前些時日秦州地動,我僥幸外出采藥,幸免於難。可,可我師父卻不幸葬身山谷,不得已,我這才流落至此。”
說著話,他還在拚命的調動自己的淚腺,居然也擠出了幾滴淚水。再配合那完美的表情跟腔調,當真是聞者傷心,視者落淚。
看鄭遠這副模樣,李隆基似乎有些意外,看了眼旁邊的李豫,這小子居然也是滿臉驚訝。不過,人家師父身死,該有的安慰也是應該,說道:“當真可惜了!你……節哀!”
李隆基話音剛落,剛才還在傷心的鄭遠卻是突然抬起了頭,說道:“不敢欺瞞陛下,其實,其實我有一事撒了慌!”
鄭遠這一聲喊,無異於扔下了一顆大炸彈,頓時炸的在場的幾人一陣發懵。
李隆基這回是真懵了,哪有人第一次面聖就自揭老底的?這少年,還,還真是與眾不同啊!
“你且說來!”
下了決心似的,鄭遠還是大聲說道:“不瞞陛下,在下的戶籍文書其實是偽造的!”
這話一出,滿殿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一臉呆滯的看向鄭遠。
旁邊,李豫更是眼珠都快瞪出來了。兄弟,這可是皇帝啊!這樣把命拿著玩, 真的好嗎?
看著眼前一副正義凜然的鄭遠,李隆基眉毛都快皺成麻花了,好半天都不開口。
這小子,怕不是瘋了?
看向李豫,李隆基的臉色有些難看,問道:“豫兒,到底怎麽回事?”
看看鄭遠,又看看李隆基,李豫這會都快哭了,他,他知道個錘子啊!
“陛下!”
鄭遠又行了一禮,說道:“此事與殿下無關,可否容小子細細說來?”
“哼,你說!”
輕哼一聲,李隆基臉色再沉。倒不是他真的有多生氣,只是事情不在他的掌控,有些不習慣而已。對此,旁邊的楊貴妃自然熟悉的很,悄悄捏了捏他的手,這才讓他臉色稍緩。
鄭遠不動聲色,繼續說道:“陛下!事情是這樣的,之前,小子隨師門隱於山林之中,自然是沒有戶籍的。當時秦州地動,我師父不幸罹難,居所一夕化為灰燼,無奈,小子這才下山尋求出路。恰巧到了秦州城中……”
一番敘述下來,鄭遠乾脆把謊編了個圓滿,倒是把來歷的漏洞補的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無奈,他也不願意這麽自揭老底,可關鍵是,他這老底太好查了啊!就他的假身份,瞞一般人也就算了,可想瞞皇帝?那純粹是開玩笑!畢竟,秦州那麽多幸存的,誰能保證一個認識老徐的都沒有?
現在他不自己說出來,萬一到時候被人揭發,那才絕對吃不了兜著走。這也是聽說要來見皇帝,鄭遠一臉愁苦的原因,實在是,這事風險太大了!掉腦袋都是分分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