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護衛們提刀將砍時,一道黑影冷不丁從道旁的樹林衝出,直撞向魏閑的馬車。
黃春亭見來勢洶洶,顧不得危險,抽身便翻滾出去。
下一息,黑影掠過馬匹,抽刀在馬身砍上一記,馬匹受驚,嗖地朝樹林裡狂奔出去,車廂陡然搖晃起來,將魏閑顛簸撞到窗柩上。
“快去救大人!”
護衛們騷亂起來,有人去追趕馬車,有人上前要圍堵那道黑影,黑影落地一個鷂子翻身又躍起來,下手抓起一名仆從,把他整個人往來路的樹林拖了回去。
圍堵的幾名護衛目瞪口呆看著黑影來如電去如風,一個大活人就這麽給拖走了,像拖死狗一樣在官道留下一長串痕跡。
黃春亭反應過來後,雖驚異於顧徐行的詭譎身法,卻還是先奔著失控的馬車追去。
只見他腳步輕點地面,並不怎麽使力氣便如一隻堂燕飛起,整個人掠進另一邊樹林。
馬匹被顧徐行的斬馬刀劈到屁股的肉裡,刀法老辣狠練,並不至於重傷了馬匹,又能讓其暴躁疼痛,眼下魏閑在車廂裡被顛了個七葷八素,晚上陪美眷們吃的大魚大肉都要吐了出來。
等魏閑終於能抓住廂門坐穩時,掀起簾子看到馬車竟然是衝向了一座小山。
黃春亭腳步飛點,離著馬車還剩十幾步時馬車已經轟然撞向小山,下一息,馬首便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折斷,馬身脫離車廂轟地砸在山體上,變成一灘血泥。
車廂被巨大衝擊力爆開,車轅、碎木嘣飛,剛剛還氣定神閑要砍人腦袋的礦監大人後背上斜插著一根尖木,口鼻噴血匍匐在地上,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黃春亭走過去探了探魏閑的鼻息,確認已經死透了,並沒有多大的悲慟,可心中卻對剛剛那名刺客生出一陣惱恨,自己給魏閑這閹狗當了兩年護衛,只差一年便可以得到那半卷《殺鯨刀》,眼下魏閑死了,自己找誰要秘籍去?
另一邊樹林裡,護衛們看著被拖走的同伴,先是罵了幾句髒話,隨後抄刀追進樹林。
等尋到同伴的屍體時,顧徐行再次匿了行蹤,消失不見了。
他爬上樹看見遠處那輛馬車的慘狀,勾唇笑了笑,剛想撤,突然頭頂樹冠一炸,一名穿黑袍的刀客翻身躍下,彎刀反手幾乎貼著顧徐行的腦袋劈下。
顧徐行的反應也極快,對方的刀剛一出現,他眼角便瞥見亮光,腳掌猛踏樹乾跳起踩在對方刀刃上,一記泰山壓頂輕松將刀刃翻轉扭開,又飛起一腳踹向那刀客腹部。
黃春亭有些輕敵,出刀時以為能輕易取了這刺客性命,這下吃了大虧,被顧徐行從七八米高的樹頂踹下去。
落地時黃春亭翻滾了下身子,卸去不少力道,同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如影隨形而來:“你們這些閹人走狗,一塊陪著魏閑上路吧!”
顧徐行從樹頂跳落,甫一落地便有一名護衛揮刀劈來,他隻微微側了下頭,躲開這刀,同時反握斬馬刀對著護衛的胸口就猛刺了個沒柄。
斬馬刀帶著心頭血拔出,顧徐行抬起眼皮看到周圍包抄過來的護衛們,他身上被濺了不少血,就連乾淨明朗的臉上也有不少血珠,一身書生氣,卻殺機彌漫。
所有人舉刀衝上來,顧徐行冷笑一聲,瞬間腳踏樹乾高高飛躍起,數支羽箭緊隨其後卻又慢了半拍釘到樹上,顧徐行從高空落下一刀劈斷一名護衛的手臂,抽刀壓身又朝另一人猛衝過去。
被顧徐行逼近的那名護衛驚呼一聲,
顯然嚇蒙了,這時側翼突然又斜遞出一柄刀,黃春亭的刀意磅礴,拚盡力氣揮出四品巔峰境界的一記攻勢。 顧徐行身體瞬間左甩,上半身以一個常人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角度歪倒,躲過黃春亭的襲擊。
黃春亭見一擊不成,整個身子一扭再次追砍過去。
顧徐行身子借著慣性落地又翻身,斬馬刀回敬一記,黃春亭竟是與顧徐行一樣以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動作避了過去。
顧徐行揮刀劈空,不再繼續糾纏,而是矮身閃過了幾名護衛的刀勢,整個身子幾乎壓到地面上,如同貼地而行的毒蛇般飛快走位,貼著地揮斬馬刀連砍三人膝蓋,最後腳掌猛踏地面,用盡全身力氣猶如剛剛爆炸的馬車車廂般衝向黃春亭。
黃春亭不敢小覷眼前的敵手,身子猛然一浪,刀勢暴漲,與顧徐行均是凶猛地劈砍出一刀。
但顧徐行的力氣明顯更大,黃春亭與他硬拚一記後整個人被推了出去,顧徐行趁機抓住黃春亭的手臂,雙腿一下盤上他的脖子用盡全身重量的一扭,想要擰斷黃春亭的脖子。
黃春亭雖不算天生武種,但也算身經百戰,一招一式都是在拚了命的廝殺中悟出來的,只見他順著顧徐行雙腿扭轉的方向翻身,同時手中刀快速劃過了顧徐行的大腿。
顧徐行大腿上被割開一道口子,他吃痛松開纏繞黃春亭的雙腿,落地一個翻身定住。
護衛們見顧徐行受傷,覺得有機可趁,一股腦兒撲了過來,顧徐行矮身滾進人堆裡,如貼地的蠍虎子般避開亂刃,斬馬刀七進七出,刀刀刺向他們的膝蓋窩。
顧徐行現在沒機會一刀一刀取了這些人的性命,隻能先讓他們喪失戰鬥力,然後再去找武藝最強的那名刀客分出高下,才有機會以少勝多。
六七個人慘叫掀倒在地上,黃春亭許久沒與人這麽痛快的打過,戰意越來越澎湃,再次提起刀衝了過去。
顧徐行砍翻眾人後短暫地喘了口氣,翻身躍起看了看大腿上的血口,突然朝刀客露出奇怪的笑容:“能讓老子流血,今天這筆帳,看來不好了了!”
黃春亭也陰狠地笑起來:“了了了,了你個龜兒,老子今天給你把血放乾淨!”
話不投機半句多,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護衛們現在被顧徐行廢了腿,俱是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兩人各自起身,揮刀對到了一處。
顧徐行與黃春亭的出刀速度都極快,眨眼間就對拚上十幾刀,地面留下一道道靴子擰出的旋子,兩人額頭都冒了汗。
顧徐行一刀遞出,賣了個破綻,黃春亭當即便抬腳踢對方小腿,沒想到顧徐行靈巧一轉身,迅速繞到了他後背幾乎已經貼上。
黃春亭後背頓時一涼,整個人翻身翻空,顧徐行襲擊不成,再抬頭的時候,明顯看到黃春亭那張臉已經嚇得慘白。
因為黃春亭隱約感覺到,自己可能不是眼前這個人的對手。
晉州這塊地方,四品高手就已經算得上鳳毛麟角,黃春亭本以為晉州內不再有敵手,現在居然冒出這麽厲害的角色,這人是什麽境界了,從三品境界,或者說已經是三品?
黃春亭看得見顧徐行那張被血水染得模糊的臉,卻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知道對方厲害,並且對方還很聰明,懂得去賣破綻引誘自己失手,這是非常可怕的。
江湖上習武之人如過江之鯽,就像有些人使刀只會簡單的劈砍揮砸,而高手卻能使刀使出罡氣,甚至殺鯨!
這其中的差距可不是練刀多少年就能彌補的,而是天賦上的高低,黃春亭看眼前的年青人,明顯是屬於在武道上極有天賦的那種。
顧徐行再次揮刀衝來,黃春亭也踏出左腳,迎擊過去,雙方再次過招幾十刀。
在喘息的間隙裡,顧徐行的斬馬刀忽然瞅準時機,對準黃春亭的胸口就是一刀,黃春亭倉皇后退出幾步,忽然手中刀脫手而飛,砸向顧徐行。
顧徐行抬起斬馬刀劈落這把刀,轉眼就看到黃春亭的拳頭已經以肉眼可見速度逼近過來。
顧徐行刀勢未收,直接砍向黃春亭的耳朵。
刀一揮出,顧徐行腦海警鈴大作,意識到不對勁,察覺出黃春亭的真實目的。
斬馬刀劃過黃春亭的腦袋,黃春亭微微偏頭,刀鋒落偏,隻劃出一道可怕的狹長血口。
在這個瞬間,黃春亭一把抓住了顧徐行的脖子,用盡全身力氣抬起膝蓋,飛躍砸向他的腦袋。
顧徐行猝不及防,腦袋像被馬車撞過一樣,轟的一聲響,血水從七竅炸了出來。
緊接著黃春亭大吼了起來,揪住顧徐行將他高拋起來,自己一記鞭腿猛踢向他的腰窩,就聽見顧徐行腰窩的脊椎骨傳來一道恐怖的喀嚓聲。
顧徐行整個人被黃春亭踹成一個極不自然的角度,重重摔在地上。
夜風吹過,鴉雀無聲,剛才發生的一系列打鬥幾乎是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黃春亭終於也賣了個破綻將這名難纏對手解決掉。
黃春亭感到有些疲憊,他的四肢脫了力,頹然坐倒在顧徐行身邊, 低頭四處尋找自己丟出去的刀。
找了許久沒找到,黃春亭看見了顧徐行握在手中的斬馬刀,伸手去掰,卻發現斬馬刀被攥得死死的,顧徐行的手就如同石頭般,怎麽都掰不開。
黃春亭的手在發抖,他沒有找到自己的刀,翻身騎在顧徐行身上,依稀感覺到了對方的心跳和淺弱呼吸。
這家夥還活著。
黃春亭手抖得更厲害,他不敢讓顧徐行活著,於是手上加大了力道去掐他的喉管。
黃春亭頭上的汗下雨一樣落下,不知道什麽時候,顧徐行已經睜開了眼睛。
幾乎是一瞬間,顧徐行抬起手中斬馬刀,對準黃春亭喉嚨,劃了一下。
黃春亭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抗,或者根本沒看清這一刀,便軟趴趴倒在了顧徐行身上。
他努力睜大了眼睛,血水從喉嚨處流出,淌到顧徐行身上,慢慢地,滾燙的血讓顧徐行徹底清醒過來,他推開屍體站起來。
顧徐行感受到腰窩處劇烈的疼痛,但勉強還能感受到下半身的反應,至少自己站起來了。
但很快,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顧徐行幾乎無法呼吸,嘴巴和鼻腔裡滿是甜腥的味道,隻能通過身體的抽搐來勉強進行喘息。
漸漸地,顧徐行感受不到了身體的那些疼痛,他覺得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盡管他的腰仍是歪的,但他努力挺直了身體看了看黃春亭的屍首,癱軟在地上,身下幾乎被血糊住了。
顧徐行勉強扯動嘴角笑了笑,兩眼一翻,便仰頭向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