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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殺》第六章 碧蹄館喜提璧人(一)
  晉州城外五十裡有座集鎮名叫碧蹄館,碧蹄館名字來源於前朝邊塞詩人皇甫端的一首詩,皇甫城在詩中提到“鶯啼朝歌報豐年,碧蹄館堆屍幾萬”。

  皇甫端以此詩諷刺了前朝秦國昏相張孝全‘天下雄關皆在吾轂’的治政方略,當時前秦形勢已日漸式微,先是北境邊疆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暴雪,狂風呼嘯著雪片整整三月未停,再有已向前秦稱臣的韃靼人開始南遷,最終演變成反叛,為搶奪糧食頻頻叩關。同時膠東郡多個州被海嘯襲擊,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朝廷賑災糧被當權者私吞,流民落草為寇掠奪州縣。再有信州地震,道門祖庭龍虎山上一座建成百年的白樓奇怪地升了起來,距信州不過百余裡的朝歌城也出現喜好食人的山妖,曾一夜將朝歌郊外十裡山村屠為荒野。

  龍虎山上代天師、一隻腳已踏入陸地神仙的趙仙俠親率道門弟子前去捉妖,擺下三千羅天大醮七七四十九天,超度被山妖屠戮的亡靈,隨後趙仙俠入朝歌向張孝全懇請施仁於天下,方能阻止天下大變。

  張孝全一意孤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招募大批青壯勞力在邊境修築雄關一十八座,並造長城將雄關前後連接,把王朝圍成鐵桶,以為便能抵禦北境韃靼、西域遊牧民族和南蠻子的襲擾,卻不顧徭役給百姓帶來沉重的負擔。十年後,關外強敵未犯,關內各州已烽煙四起,導致前秦亡國,而張孝全也被後代大端史官載為前秦佞臣第一。

  碧蹄館外又五十裡便是大端第一雄關,大涼關。

  大涼關在前秦時期耗費無數人力財力、歷經十五年始建成,城高八丈牆厚一丈半,關外便是覬覦中原多年的韃靼人。

  盤踞大端重重關隘之首的大涼關,宛如一座巍峨屹立的雄山,睥睨著大端十八郡一百八十州,又似一條蜿蜒千裡的大河,掌控著王朝的命脈。

  大涼關當年動用勞工二十萬,由秦相張孝全親派工部郎中監工,建成那年,大亂起,史稱春秋亂戰。

  為避免大涼關建成後孤關難守,張孝全留下全部二十萬勞工在關內,裂土分地給他們屯田開荒,勞工們最終定居下來的地方,便是碧蹄館。

  顧徐行醒過來時,房間飄著一股淡淡藥香,一隻冰涼小手搭在自己手腕處,觸感細膩,少女獨有的體香與發梢香氣飄往鼻尖。

  顧徐行反手捏了捏那冰涼小手,又訕訕著縮回來,約莫有些不好意思,隻是這房間沒有點燈,到處黑漆漆一團,他也看不清趴在自己床邊瞌睡過去的女孩什麽模樣。

  “你醒啦?”

  顧徐行耳邊傳來一道軟軟的聲音,聽著軟軟糯糯的。

  顧徐行道:“是你把我救回來的?等我的病好了,一定要重重感謝你的!”

  姑娘笑了起來,銀鈴般悅耳:“不是我,是我爹背你回來的,也是他救的你。”

  顧徐行感受了一下身體,被重擊過的腰窩隱隱還有些痛感,大腿上的刀傷已經結了痂,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身,四肢活動有些不太方便,但一切都在朝著康復的方向發展。

  他又覺得什麽地方不對,抬手在渾身上下抓了抓,終於摸到眼睛上纏著的那塊紗布,就一把扯下來,拂過鼻尖時聞到一股更濃鬱的藥香。

  姑娘像是察覺到顧徐行在做什麽,忙出聲道:“那塊紗布你不要拆,上面是治你眼睛的藥,我爹專門上山為你摘的。”

  “治眼睛?”顧徐行有些疑惑。

  “你沒感覺到你的眼睛看不見東西了嗎?”姑娘的話飄進耳朵裡,

“我爹說你的眼睛被淤血阻塞,隻有把淤血清了才能再看見東西,而且得用山上特有的虎須草敷著才行。”  顧徐行恍然大悟,根本不是屋子裡沒點燈,而是自己瞎了。

  想到這裡,顧徐行連忙又將敷著虎須草的紗布系回眼睛上,起身下床要給姑娘拱手作揖表示感激,沒想到一個趔趄差點栽到地上,所幸姑娘扶得及時,才沒讓顧徐行摔下去。

  姑娘略帶責怪說:“你身體大傷小傷那麽多,好好在床上躺著吧,不要亂走動。”

  顧徐行道:“若不是你們救我,我以後就可能是個瞎子加瘸子了,一命之恩我心裡記著了。”

  姑娘咯咯笑著:“你腰上的骨頭是我爹給你接好的,治眼睛的虎須草也是我爹上山為你采的,要謝謝我爹好了,我隻是幫忙打下手。”

  顧徐行問:“那我這眼睛,什麽時候能好?”

  姑娘說:“放心吧,再有十日就差不離了。對了,你肚子餓了吧,我去給你拿吃的,你等會兒。”

  顧徐行一摸肚皮,還真有點餓。眼睛不好使了,他的聽覺就變得異常靈敏,聽見姑娘起身,然後雙手在床邊摸索著什麽,噠噠拄著地面走了。

  顧徐行有些驚訝,朝姑娘的背影喊:“你手上的棍子?”

  看不見姑娘的表情,但應該是悲傷的,她的嗓音有些低啞,說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個瞎子,不過是治不好的那種。”

  說完,姑娘拄著棍子遠去,背骨如樹身。

  顧徐行獨自呆在房間裡,過一會兒,嘗試著下床,他摸索到床下的一雙靴子,手感摸著應該是自己那雙,並且帶著淡淡的皂莢香氣,是被人洗過的。

  顧徐行蒙著眼睛把靴子穿好,扶床沿下了地,勉強能一瘸一崴的走上幾步,便一路蹦蹦跳跳往剛才姑娘聲音消失的方向過去。

  路上看不見,顧徐行被攔路的圓桌絆了一腳,咣當摔在地上,一手端著飯菜進來的姑娘聽見聲音,趕緊把飯菜擱在桌上,再抬腳就踢到了顧徐行的身子,忙俯身把他扶起來。

  顧徐行有些尷尬道:“對不起啊,我沒想亂跑的,就想到門口曬曬太陽,沒想到弄得這麽糟糕。”

  姑娘給他拍打了一下衣服的灰土,然後扶著顧徐行一小步一小步往門邊上挪,讓他坐穩在門檻上了,才道:“這幾天你就拿著我的手杖用吧,免得我不在的時候你又要磕著了。”

  “那你呢,沒有手杖怎麽辦?”

  “我出生就在這裡,不知道走了多少回院子裡的路,沒有手杖慢著些走不會有事的。”

  顧徐行仍是搖頭:“我還是不亂跑了,這樣,我想出去的時候你帶我出去好不好,這樣咱們互相都有個照應。”

  姑娘輕抿薄唇,嗯了聲算是答應了。

  她又給顧徐行把飯和菜端到門檻這邊,輕輕把飯碗擱在顧徐行手裡,然後嫻熟的給他往米飯裡夾菜。

  “呐,吃飯吧,菜我都給你夾好了。”姑娘笑吟吟的把筷子遞給顧徐行。

  顧徐行低頭拿筷子戳了兩口菜吃,臉上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你爹的手藝不錯啊,做菜這麽香。”

  “是我做的。”

  顧徐行被噎了下,用力吞下去道:“你……你不是看不見嗎,怎麽做的飯啊?”

  姑娘與他並肩坐在門檻上曬著太陽,笑著說:“看不見怎麽就做不了飯啦,我還有手有腳,有嗅覺有聽覺,一點都不影響呢。”

  顧徐行莞爾,然後又試探性地問道:“你的眼睛……生下來就這樣嗎?”

  姑娘的腦袋不易察覺地低了低,角度十分輕微,如果這時姑娘的爹在這裡,就知道這表示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隔半晌,姑娘嘴角微微翹起,點了點頭,又馬上反應過來對方也是同自己一樣的瞎子,開口回答說:“是的,從出生就是個看不見的瞎子。”

  顧徐行眯著眼睛,淡淡地說:“我如果與你同樣的遭遇,恐怕做不到像你現在這樣釋然。”

  姑娘鬱悶:“你以為我不想哭啊,可哭又不能解決問題。眼睛看不見自然是一種遺憾,我以前也有過怨天尤人和沮喪的時候,可那樣於事無補,所以我隻能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去鑽這種牛角尖,雖然看不見,但還可以用耳朵、用指尖去觸摸這個精彩的世間,無論自己處於什麽樣的境地,都不要放棄,這是我自己所領悟到的。”

  顧徐行撲哧一笑:“這麽說,老天爺對你不厚道,你反而是以德報怨,我佩服你。”

  姑娘斂著睫毛,眼底的堅強流露出來,她說:“我爹說過,這世間本來就有許多事是不會公平的, 抱怨沒有用。我雖然看不到你們所稱讚的景窯青瓷是何等光彩,但我可以觸摸花瓶上簡樸的線條,我雖然看不到明月是何等光輝,但當它越過中天,為世間鋪上一條閃光的道路,我就能感受到月亮就在我心中。像我這樣的瞎子,每個時辰每一天都在掙扎活著,仿佛我這樣悲哀的命運便是世間痛苦最深的,如果想不通為什麽這種痛苦要施加在自己身上,就會不停哭下去。但如果想通了,苦難征服不了我,那麽便不算苦難。”

  顧徐行說:“也許隻有聾子才在意自己的耳朵,瞎子才知道珍惜自己的眼睛,很多人都是如此,對自己已經擁有的東西不以為意,反而對於沒有到手的東西苦苦追求,一旦得不到便怨天尤人,殊不知自己已經擁有了很多,這便是大多數人的通性吧。”

  姑娘呵呵笑:“世間本來就是美好的,即便黑夜也是如此,無論遭受什麽樣的苦難,都應不斷進取。別人覺得自己是個瞎子,而我也覺得自己是多災多難的可憐瞎子,就是真的可憐了。我們應該相信自己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就像一位聖人說的,‘忘我即是極樂’。”

  顧徐行嘴角掛著笑意:“那是儒聖姑蘇槊的話。”

  姑娘歪著腦袋,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輕哦一聲。

  靜了三息,兩人忽然一同笑得死去活來。

  笑完,顧徐行忐忑道:“恩人,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我叫呂辭。”姑娘咬著‘辭’字,聲音溫婉軟糯。

  “我叫顧徐行。”顧徐行輕快地敲敲碗,無比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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