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許久,在教室裡見到代春曉的時候,她對我仍舊是一臉羞澀的笑,然而這羞澀中包含的情意卻是濃到怎麽化也化不開的。可是我有些心虛,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樣一個代春曉,事實上我在假期裡也很想她。
從座位上坐下來,我什麽話也沒有說,對著代春曉勉強露出一個微笑的表情,隨即轉過頭再也不敢看她,我知道代春曉沒有絲毫變化,變化的是我自己當下的心境,我已經意識到在不久的將來,將會發生的黯然結局。
然而,兩個人戀愛的事實擺在眼前,我不可能永遠都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隻好偶爾轉過頭心不在焉地跟她說一些假期裡的瑣事,期間我的眼睛始終偏離一點角度,不看他的眼睛。至於那些思念想念之類的情話更是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及,代春曉幾次欲言又止,都被我刻意裝傻充楞製止住了。
一整天下來,不光是我自己渾身難受,就連代春曉也敏感地察覺出了問題,但她看我總是遮遮掩掩,一時間也摸不著頭腦,便也不再過多的追問。下晚自習的時候,她看我絲毫沒有想要解釋或者單獨找她出去聊一聊的意思,便自己悶悶不樂地回了宿舍。
以往這個時候我們之間不需要多說什麽,一個眼神暗示就已經足夠,如今代春曉失望而去,我反倒打心底裡松了一口氣,因為我真的還沒有想好怎麽面對她。
我想,或許代春曉剛開始只是以為我莫名其妙地和她耍小脾氣、鬧別扭而已,因此她也生氣了,真的生氣了,潛意識中似乎還存了一絲要給我點顏色瞧瞧的意思。然而,她終究猜錯了,我這一沉默似乎根本不是三天兩頭的事情。
如此這般煎熬地度過了一個多星期,代春曉終於還是忍不住爆發了。這天晚自習,代春曉寫了字條給我,內容很是直截了當。
“曉鵬,到底怎麽了?你從開學來到現在一直都是怪怪的,問你什麽你也不說,究竟有什麽事情或者是我哪裡做錯了,請你告訴我,照現在這樣下去,我快要崩潰了!”代春曉把一張寫了好多話的紙條推到我跟前。
“沒事,你不要瞎想!”面對代春曉突出其來的質問,我隻得敷衍地回了一句。
“別再掩飾了好嗎?我又不是小孩子!以我對你的了解,你這個假期一定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否則你不會對我這樣。曉鵬,求求你,就算是要分手也請你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好嗎?你這樣子我真非常難過!”代春曉不依不饒又帶著一絲乞求繼續寫道。
“……好吧,如你所願!下了晚自習我們出去談一談。”沉默了一會兒,我答應了代春曉。我知道事情總要有解決的一天,這樣僵持著無論是對代春曉還是對我都是一種煎熬,所以我決定跟代春曉攤牌。
如今的這種狀態就好像我已經被逼無奈地站在一個溝坎前猶豫著要不要跳過去,猶豫的時候很是煎熬痛苦,可一旦決定要跳了,即使結果是萬劫不複,起碼我身上背著的沉重負擔卸下了。
代春曉似乎預感到了什麽,突然間臉色蒼白,身體微微顫抖著,盡管她努力表現出平靜的樣子,可離她最近的我感受的最為真切。
沉默,可怕的沉默,仿佛一個班級的同學都已經遠離了我們,又仿佛全班同學的眼睛都在看著我們,另一種煎熬在折磨著我們,直到下課鈴響。
一個、兩個、三個……全班同學都走了,我站起身離開座位,代春曉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似乎怕我再一次找機會逃開。
然而,我沒有。 我和代春曉一前一後走出教學樓前門,沒有牽手。原本我們打算去學校外面說的,可走出教學樓門口以後,我們還是決定不出去了,於是就往女生宿舍的方向慢騰騰地走著,每一個腳步都重愈千斤。
這個時候,女生宿舍樓門口的花壇前已經沒什麽人走動,只有我和代春曉兩個人沉默著停下了腳步,這個以往我們約會時相互等待的地方,仿佛是一個美好的開始也注定成為一個匆忙的結束。
我轉過身看著代春曉蒼白的面容,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春曉,對不起,過段時間我恐怕要休學離開經校了。”
“為什麽?為什要離開?”盡管心裡有所準備,但代春曉的反應還是太過強烈和激動。
“我的家人正在幫我聯系,我可能要去部隊當兵去了。”我坦然說道。
“不去不行嗎?”代春曉聲音有些顫抖,一臉悲傷地望著我,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她的臉上滑落下來。
“對不起春曉,真的對不起,這是我家人的決定,我……也沒有辦法,我們分手吧!”我聲音哽咽著,眼淚和鼻涕止不住地流出來。
“別,曉鵬……別走好嗎?我……我不想分手!”代春曉已經淚流滿面,卻搖著我的胳膊哀求道。
“……分手吧,春曉。是我對不起你!”我終於不堪忍受這樣的場面,決絕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對著代春曉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撇過頭不顧一切地跑向男生宿舍的方向。
我拚命地奔跑著,淚水如同開閘洪水湧出我的眼眶,感覺胸口憋悶的難受但就是不想停下來。然而,等我跑回到男生宿舍樓門口的時候,我終究沒有上樓,我不想讓我的室友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於是便躲到宿舍樓的拐角,靠著牆蹲在那裡失聲痛哭。
我不敢相信,我竟是這樣一個冷酷無情又卑鄙無恥的人,然而又是我,親口對著一個對我一往情深的女孩子,決絕地說出了“分手”兩個字。那麽,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無數未知的責罵、嘲諷、唾棄如同狂風暴雨般襲擊著我的腦海,我的精神世界一時間被攪得一團紛亂,我無聲地抽泣著,忽然抬起手掌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耳光。可惜不管我心裡面怎麽想,我只能接受現在這個結局。
我突然間很想喝酒,我想也許我把自己灌醉了,也就沒有現在這麽痛苦了。我這樣想的時候,一條胳膊老實地撐起踉蹌的身體,緩緩走出校門……
再一次回到校園的時候,我的手裡提了剛從小眾超市買來的七八瓶啤酒。臉上的淚水,在我買啤酒的時候,已然被慌亂地擦掉了,我繞過教學樓和宿舍樓,一路借著暗淡的光線來到大操場一個偏僻的角落。
我癱坐在地上,開了一瓶啤酒,仰起脖子就那麽咕嘟咕嘟灌進嘴裡,冰涼冒氣的啤酒沫子充滿喉嚨,我被嗆得連連打嗝兒,卻不管不顧地拿起第二瓶。淚水不知不覺間再一次從眼眶裡噴湧而出,我不想放聲哭泣,隻好不住地往嘴裡灌酒。
此時,我不再想自己穿上軍裝有多麽威風凜凜,也不再想我拿起拿起鋼槍走在隊伍裡的帥氣模樣,我滿腦子想到的都是代春曉對我的好,我想起我們曾經一起偷偷摸摸的寫字條聊天,想起我們一起手牽手走過的每一條小路,想起她一臉乖巧地陪著我跑去衛校看望同學,想起我們在小河邊偷偷接吻,想起我們在情人溝那間小房子裡度過的甜蜜夜晚……
我不知道自己在操場的角落裡待了多久,總之我把自己從小眾超市買來的酒全部喝完了,於是我喝的酩酊大醉。
宿舍樓的燈似乎已經熄滅了,整個操場黑乎乎一片,我跌跌撞撞地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宿舍樓,我的潛意識裡還模糊地記得,我是必須要回到宿舍去的。
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附屬醫院的病床上,我的身旁歪七扭八地趴著幾個人,有老二、馮少爺、霸哥、教主以及離我最近的臉上仍掛著淚痕的代春曉。
這真是一個讓人羞愧到難以啟齒的尷尬場面。我醒了,在我用眼睛余光觀察過眼前的場景之後,我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看來不用人說,我和代春曉的這一次分手事件,必將因為我自己的愚蠢而鬧得人盡皆知。
或許是為了緩解眼前這種怪異的場面,從椅子上醒來的孟虎站起身來,關切地對我說:“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裡難受?”
孟虎的說話聲打破了病房裡的平靜,趴在我床邊打瞌睡的幾個人瞬間清醒過來,代春曉也醒了卻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不說話。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隻好默默地搖了搖頭,遞給猛虎一個感激的眼神。不過,現場除了代春曉以外,其他人都對我現在的情況不明所以。除了醫生告知他們對我的診斷情況,一個輕微酒精中毒加上受涼之外我也並沒有什麽異狀,可單單看我胡言亂語又昏睡不醒可是夠嚇人的。
看來,代春曉還沒有把我和她分手的事情告訴我的舍友們。因此他們就在急急忙忙送我來醫院的路上,順便叫上了代春曉。
我有些崩潰,卻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