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遇到那麽一兩個朋友,他們會在你遭遇危難的時候毫不猶豫向你伸出援手,也會在你遭遇尷尬的時候讓你更加下不來台,稱其為損友再合適不過了。
比如現在,四五個人圍著一個因喝酒而住進醫院的我,我清醒來後聽到孟虎的問候原本也只是默默搖頭,場面已經夠尷尬了。可惜老二這個不合時宜的東西此時卻擺出一副三堂會審的架勢,抱著雙臂神色戲謔地對我說:“說說吧,兄弟!怎麽著喝個破酒就把你喝到這裡來了?”
“我……”此時若不是手上還插著液體管子,我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怎麽?好不好意思啊!哈哈,要我說你這酒量也夠……菜的。那個……”老二不以為然地調笑著,似乎還對自己這般調節氣氛話洋洋自得,不過在看到馮少爺連連給他使眼色的時候,後半句話總算是刹住車了。
“……”要不是明知道打不過老二,我真想跟這個家夥乾一架,我表面上沒有說話,心裡面卻是腓腹不已,老二啊老二你狗日的不說話能死啊!
代春曉此時儼然看出了端倪,我這位聰明伶俐的“前女友”看我順利清醒過來,暫時也忘記了分手的痛楚,借口上廁所匆匆離開了病房。
代春曉走後,病房裡出現短暫的沉默,馮少爺輕拍了一下老二的肩膀不滿地說:“你怎麽說話也不過腦子?都這個時候了,還開什麽玩笑?”
“有什麽問題嗎?”老二還是一臉懵逼的狀態。
“我和代春曉分手了!”我有氣無力地看著老二說。
“啊?”老二被我的話嚇了一跳。
“啊什麽啊,瞧這事鬧的,咱們壓根兒就不應該通知代春曉一起來!”孟虎看著老二,有些嘲弄又有些歎息地說道。
“好好地分什麽手?你們沒見來時路上代春曉都急哭了嗎?”老二有些於心不忍地辯解道。
“行了行了,都別說了!談戀愛這種事,誰能說得清楚,都別瞎操心了。”教主抬起右手朝下扇了兩下,示意此事就此打住。
“……唉,也不知道弟兄們最近都怎麽了,一個個的,全都上趕著分手!”最是光棍兒的孟虎搖了搖頭,無奈地歎息道。
……
其實從病床上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身體沒有絲毫的問題,聽了宿舍這幾個貨你一言我一語的話以後,我幾欲拔了管子走人,無奈被老二死死按住,還說都已經花了錢了,浪費了多可惜。好吧,偉大的老二。
這個時候已然是凌晨三四點鍾的樣子,要不是有我半夜清醒這茬兒,大家夥都還抱著胳膊呼呼大睡呢,他們原本就是派一個人輪流看著我手上的點滴。
反正我已經清醒了,精神狀態也還不錯,索性就主動下床把位置騰出來,讓這幾個辛苦了半夜的兄弟們休息一下。代春曉在外面“磨蹭”了半天也回來了,幾個人商量一下,讓代春曉睡在了床上,其他幾個人斜靠著身體休息,隻留下老二看守我手上掛著的最後一瓶點滴。
許是太過困頓,老二倚在我身邊不久就睡著了,我百無聊賴,一邊看著他們精彩的睡相,一邊留意著架子上還剩大半瓶的液體,不知不覺中竟也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我是疼醒過來的,醒來時身邊的五六個人睡得那叫一個精彩,我先是抬頭看了一眼點滴瓶子,裡面早已經空空如也,下意識地再看手上,此時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大的肉包,輸液管裡倒抽而出的鮮血冒出老長一節。
我一聲驚呼,頓時把床上沉睡的幾個人全都嚇醒了。他們一個個迷瞪著惺忪的睡眼,恍惚間才反應過來這是醫院,進而看見我手上的大包方才驚惶失措地站起來叫護士處理。
被吵醒的護士毫不客氣地拔掉我手上的管子,氣呼呼地嘟囔了幾句就回去了。我們這些人又是一通手忙腳亂的折騰之後,我手上的大包總算是是慢慢消散了,幾個人心有余悸地議論了半天,反倒開起了玩笑。
窗外的天空此時已經微微亮起來了,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便也放棄了繼續等待醫生前來複診的念頭,大大咧咧地叫上陪同的五六個人走出醫院,而後幾個人搭乘兩輛出租車直奔經校。
有關我和代春曉分手的這一出鬧劇,從這一個清晨我們走進經校大門開始徹底畫上了句號。其實在這之前,我看到代春曉幾次都欲言又止,但我終究再沒有在她面前露出絲毫想要複合的表情。一進經校大門,代春曉就獨自回了宿舍,沒有再轉頭看我一眼。
我心裡清楚,代春曉替我守住了我即將參軍而去的小秘密,因為我的舍友們全都看不透我和代春曉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間就要分手,可惜我卻沒有把和她分手的事情妥善處理好,甚至還因為一場可笑的醉酒事件鬧進了醫院。
許多時間裡的許多事情並不是我們想要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然而說到底我們也只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一時歡笑一時淚水的的故事裡許多都發生的隨心所欲,也結束的莫名其妙。
回到411宿舍,我們來不及評論任何人的是是非非,心中所想和實際所作的就是趕緊上床補覺,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課照例又是逃了,而且是好幾個人一起逃課。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逃半天的課比上半天課還要隨意。
猶記得本學期開學來的第一堂計算機課上,新來的大學畢業生老師胡蓉姐姐第一次亮相課堂,從扭扭捏捏地走進教室上課到哭著奪門而去,大約隻用了十五分鍾。當然,我們可以理解一名新入職女老師心靈的脆弱,但也不可否認,我們全班男生從一上課開始就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這位老師中的小白兔一直看,直到她不知所措地流著眼淚逃出教室,我們才得意洋洋地哄堂大笑。難以想象,僅僅只有一年的功夫,我們這些學生已經囂張成了什麽樣子。
一覺醒來,老二再一次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要跟我秋後算帳。沒錯,我從床上坐起的時候,老二正坐在對面上鋪的床沿上晃腿。看見我醒來,老二隨手從枕頭底下摸出一遝子票據給我報帳:醫藥費540塊,打車費68塊……
我聽著老二在床上一五一十地念叨,不由得一陣頭大,老二雖然暫時幫我墊付了費用,但是這些費用終究是需要我一個人承擔的,我一口應承下來,並且承諾盡快把這些錢還給老二。我有些後悔地想著,早知道前兩天就不該一時衝動,從九九級武成師哥手裡買那個中看不中用的傳呼機了。
開學之初,梁海潮身上別了一台漢顯的傳呼機。這些日子,傳呼機像是一陣強烈的龍卷風從社會刮進校園裡,什麽126尋呼台,127自動台,還有191和192尋呼台什麽的都特別熱門,小小的方殼子傳呼機一下子成為學生群體中炙手可熱的新鮮玩意兒。盡管這傳呼機的功能實在是雞肋,然而你腰裡別著小黑殼子感覺就是不一樣,我看著梁海潮的傳呼機很是羨慕,於是便在某一夜武成來宿舍串門的時候,一拍即合地從他手中花了一百五塊大洋買了他的數字機,而他自己則要換成漢顯的。
傳呼機買到手的時候,我還有一些得意,因此專門跑到學府街的飛天禮品屋買了一條銀色的鏈子配在傳呼機上,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這台傳呼機從到我手上以後以後,攏共隻響起過兩次,一次是梁海潮叫我陪他回家,一次是我的同學竇燕珊跟我借QQ號,害的我每次都要呼哧呼哧地跑到學校門口的公用電話機上給他們回電話,因為我的是數字機,只有留言代碼和電話號碼,沒有漢字。
老二看我坐在床上迷迷瞪瞪的,以為我還在心疼那幾百塊錢的醫藥費,於是推了下眼鏡框子語重心長地開導我,說什麽分手總要付出代價什麽的鬼話。這個老二,真是夠了。
我和代春曉分手的事情很快傳播開來,它就像一劑毒藥在我們電算班的教室裡蔓延。這個時候我才驀然發現,原來在電算班風生水起的戀愛風潮此時就像歷經一波劇烈衝突後留下的戰場般支離破碎。彭大慶和周萍分手了,原因不明;周寶寶和呂燕分手了,原因不明;教主和趙雅婷也分手,原因不明;馮保衛和董依然似乎壓根兒就胎死腹中,沒有下文;加上我和代春曉的分手,411僅存的碩果是大偉和肖麗,409宿舍僅存的碩果是劉兵和李雪梅。
我主動調換了自己的座位,我的新同桌是彭大慶的“前女友”周萍。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在偷偷琢磨,我們這些人到底是怎麽了?難道我們的青春真的如此浮躁嗎?結果仍然是沒有答案。
我和代春曉的分手或許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但卻是最為典型的。沒錯,我們就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原因分手了。這一分手,與其說是一個悲傷的結束,不如說是一個更加荒誕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