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吳沂在我面前總是笑的很隨意。對於女生的笑我是熟悉的,比如張薇笑起來就是她的本聲,笑起來也很收斂;代春曉笑起來聲音拉的很長,卻又能馬上收住;只有吳沂的笑不僅聲音粗重,而且笑的有些肆無忌憚,就像一個孩子。
電話裡約好明天一起回家的事情,不知道她們宿舍的哪個人起哄著開起了玩笑,於是我在電話裡就聽到一陣驚悚的笑聲,老半天吳沂才又拿起電話氣喘籲籲地跟我說話。不過還好,我對她的孩子氣基本上已經免疫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我在飯堂門口的小超市裡買了些水果和零食,打算在回家的車上墊補一下,這麽做主要還是因為有吳沂在,我一個人回家是用不著的。
飯堂門口這家新開的小超市蠻有意思的,老板把水果啦、香煙啦、零食啦這些凡是能拆開的全都拆開來賣,不僅節約不浪費,而且價格上也實惠了許多。就比如校門口的香蕉要一把一把的賣,在這裡一塊錢一根,超市老板不僅生意做得精明,同時也特別能夠摸得著學生的喜好。
回到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我便打電話給吳沂讓她動身,然後提著水果和零食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女生不論做什麽事情其實都有些磨磨蹭蹭的習慣,這方面吳沂一點也不例外,我在樓下等了老半天,才見她穿著一身運動服拖拖拉拉地下了樓,連一件行李都沒帶,神經真夠大條的。
出了校門,我們倆直接上了119路公交車,到了二層座位上,吳沂才一坐下就嚷嚷著說她還沒睡醒,非要在公交車上接著睡覺。好吧,我真是服了這個小丫頭,她一邊怎怎呼呼地警告我不要趁機對她動手動腳,一邊又老實不客氣地抱著我的胳膊呼呼大睡。
說好的一起回家,倒成了他睡覺我看守了。我有點鬱悶,本來還想著兩個人在車上聊聊天什麽的,總好過一個人無所事事,誰知她壓根兒就沒打算聊天,估計是昨晚看了又看了一夜的言情小說。
有人說,女生談戀愛基本上都是看言情小說學會的。經校的圖書館號稱有八萬藏書,其中言情小說真是數不勝數,《紅樓夢》那樣的小說看著太費勁,但瓊瑤阿姨的全套小說可是非常受歡迎的,女生們往往按照書單一本一本地往完看,到最後別的小說都看不下去了,獨愛瓊瑤。因此,從八中門口的博園書社裡租到的那種64開本言情小說成了她們的最愛,租金一天一本五毛錢,她們基本上一天就能看完一本,看得快了一天都用不了。
吳沂沉迷在她的夢幻世界,我隻好伸出自己唯一可以動彈的左手,從背包裡拿出耳機和隨身聽戴在耳朵上聽歌。看到吳沂真的睡著了,我便抓起一隻耳機塞到她耳朵裡,趁機搗亂一下。無奈人家根本就不嫌吵,說夢中都聽得津津有味。
這下我是徹底沒招了,隻好一個人百無聊賴地望著車窗外閃過的景物發呆。吳沂竟然睡得很沉,整個人幾乎都貼在我身上,我右邊半個身子都已經麻木了,不過小女生的身體總歸還算輕巧,要不然我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乘坐119路公交車到長途汽車站大約四十分鍾的車程,快到站的時候吳沂還在沉睡,沒辦法我只能把她搖醒,她迷迷糊糊地拉著我的胳膊,我們徑直走進長途汽車站。買好票、上了車,離發車時間還有20分鍾。
看到吳沂又想睡覺,這下我可不幹了,刮著她的鼻子讓她醒來,在這樣睡下去,她都要睡回到家裡去了。
好不容易一起回趟家,一路睡覺算是怎麽回事? 吳沂老大不情願地打了半天的哈欠,這才揉著眼睛清醒過來。這時候車上的乘客還不是很多,我們兩個一邊吃東西,一邊隨意地聊著天。才剛剛打開一袋瓜子,車頭前面的一個女人便喊叫著讓我們把吃完的果皮放在垃圾袋裡,我揚起手中的塑料袋朝那個女人揮舞了一下,告知她我知道,吳沂則古靈精怪地瞥了人家一眼,嘴裡嘀咕著那女人太多事。
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吳沂這才告訴我白雪昨天去博園書社借了三本言情小說,她拿了一本隨便翻看,誰知這一看就看上了癮,直到後半夜才看完。所以先前出門的時候真是瞌睡的連路都不想走了。
雖然已經在公交車上睡了老半天,可她這會兒還是有些困,不過有我在身邊跟她說著話,她也不好意思再睡覺了,便跟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一會兒時間,班車上陸陸續續又上來許多乘客。約摸著時間差不多了,車站裡的檢票員上來檢查了一圈車票下去,車子終於緩緩地駛出車站,沿著國道線快速前行。
聊天聊得累了,我們倆又重新打開隨身聽,一人塞一隻耳機聽歌。我的隨身聽裡放的都是我自己愛聽的歌曲,而且大部分都給吳沂她們唱過,因此一邊聽歌,她和我還能調笑著討論哪一首更好聽。
一路上下來,我和吳沂沒有聊一點點有關於愛情方面的話題,這是讓我感覺到無趣地一個重要因素。然而仔細想來,我和她從認識到現在一直都處的像一對兄妹,我對她好,她也覺得理所當然,甚至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承認過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是談過戀愛的人,我和代春曉談戀愛的時候,除了沒有做那種事之外,基本上什麽都乾過了,拉手或親吻什麽的更是家常便飯。然而到了吳沂這裡,仿佛一切都要從零開始,不僅如此,我發現吳沂在男女朋友這方面簡直就跟一張白紙一樣,什麽也不會。而我作為一個追求者,又不能老是循循善誘地引導人家做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我想我如果那樣做了,恐怕吳沂馬上就會一個巴掌甩在我臉上,哭著罵我臭流氓。
我現在很苦惱,但是又無可奈何。而且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在吳沂的眼裡,我們之間這樣單獨出去或者打電話就已經算是在談戀愛了。好吧,我只能無奈地吞下自己釀製的苦果,誰讓我偏偏找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女孩談戀愛呢。
車子快到八裡村的時候,吳沂終於還是忍不住困意,再一次迷迷糊糊靠在我身上睡著了。我看著身邊這個迷糊又大條的小丫頭,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長途客車預計再有五分鍾就要到八裡村了,可吳沂現在睡得這麽沉,路上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某一瞬間我甚至在想,要不就陪著吳沂到她家吧,大不了把她送回去我再坐車回來。不過吳沂她們家距離我家起碼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我這要是一過去,估計今天是回不了家了。況且從車站買完票進去,我身上可就只剩幾塊錢了。
怎麽辦?其實我心裡也沒底。最終還是理智戰勝了擔憂,想必吳沂這麽大的人了,坐個車回家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這樣想的時候,我在臨下車前一分鍾強行搖醒了吳沂,我告訴她我馬上就要到站下車,讓她不要再睡覺了。
車子停在八裡村村口,我拿起背包下了車,吳沂則強打起精神,朝我揮了揮手,我站在馬路邊,看著車子走出去很遠, 這才搖搖頭回了家。
這一次回家可沒什麽好待的,我只是回來拿一點生活費而已。我媽見我這個時候回來,還以為我已經放了寒假了,一聽說後天就要回學校去,便嘮叨著說我不該浪費車費跑回來,如果只是差一點生活費,直接去南坪找曉英就好了,她現在在公交公司上了班,一兩百塊錢還是有的嘛。
我耐著性子跟我媽解釋了半天,曉英現在上班沒多久,有一個人租著房子,哪有那麽多錢?我媽聽了也就不說什麽了,給了我二百塊錢,讓我過兩天趕緊滾回學校去。
我在家裡停留了一天半,第三天一早就坐上了回城的班車。這一次班車上沒了吳沂,我一個人反倒挺隨意,一路上淨聽著隔壁座位的一個老大爺在那罵人了。
真是世風日下,老一輩看不慣現在年輕人的做派這並不罕見,可像這位老大爺一樣罵的酣暢淋漓的可真是不多見了。只聽老大爺唾沫橫飛地對著身邊的人說道:“唉,現在的有些年輕人真是把他們家幾輩子老先人的臉都羞完了!娘比的,身上穿的是時興衣裳,腰裡還掛著個放屁機,還一天到晚的談對象了,交女人了,實際上身上連逑一兩百塊錢都拿不出來,還牛皮吹的震天響。我老漢穿的是破爛,可身上好歹千兒八百總是有的。人嘛,怎還能活成那種慫樣子了……”
車上一眾乘客,只是不做聲地聽老大爺在那裡叫罵,沒有一個人出來反駁,偶爾感覺聽得過癮,還會情不自禁地笑出聲。我坐在角落裡,興趣寥寥地戴上耳機,聽著我喜歡的歌曲,靜等著汽車到站。